第54章

裴茗傳回反饋給蘇枋,是翌日的晚上。

蘇枋盯着屏幕看了足有五分鐘,撫着下巴沉思不語。

“他怎麽說?”布羅铎擔心地湊過來同看。

郵件裏只有一張圖片,是一副黑白格子的國際象棋棋盤,上面只有三個棋子:白方的皇後、白方的皇帝與黑方的車,三者站在同一條直線上。皇帝在皇後身前,與黑車遙遙相對。

“嗯……”布羅铎困惑地忽閃着眼睛,“什麽意思啊?有話不好好說,幹嗎弄得跟打啞謎似的。”欺負他不會下棋咩?(=w=)

蘇枋笑,伸手捋一捋他頭頂的呆毛:“這麽做也是出于謹慎嘛。他的意思,其實很簡單。”

他指着白皇帝:“你看,現在白方的皇帝已經被黑車将軍了,皇帝必須移開。但是皇帝一移走,黑車下一步肯定會吃掉白皇後。也就是說,這是一個皇後必死的局面。”

換言之,裴茗提出的交換條件是:他要一個可以置蘇枋于死地的手段。

他自然不好直白地在郵件裏寫上“讓我弄死你”,因而以這種隐晦的方式來暗示。即便郵件不慎洩露出去被別人看到,也多半會認為他們在遠程對弈而已。

“……什麽!”布羅铎花容失色,繼而憤怒得小臉通紅:“太過分了!不可以答應他!不,替我罵他!”只不過是訂立一個契約罷了,竟敢妄想以皇後的性命作抵押,這種人是有多可恥啊!

蘇枋長臂一伸,攬住了他:“你在擔心我?我好感動,又想吃你了怎麽辦?”溫潤的舌尖從布羅铎臉上輕巧地滑過,像貓兒在舔舐蛋糕上的奶油。

“老公別鬧啊!”布羅铎舞動小圓手奮力掙紮,“你要怎麽答複他?”老公那麽聰明,肯定早就想到應對的策略了。

蘇枋攤手:“還能怎麽辦?只能教給他一個可以弄死我的方法咯。至于是什麽,我暫時還沒想好。”

話音未落,蘇枋只覺臂彎裏一滑,懷抱裏的小粉團兔子似地倏然跳脫出去。下一霎,恢複正常形态的布羅铎出現在眼前。往日和煦的氣息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他周身被暗藍色的魔法原力籠罩,紫色的晶瞳透出銳利如冰芒的凜冽寒氣。宛轉委地的金發無風而動,柔順飄逸的發絲,卻在無形中傳遞出力重千鈞的森然威壓。

蘇枋被這突如其來的氣勢鎮住,一時之間竟茫然無措。殺意——這是他此時此刻唯一能從布羅铎身上感覺到的東西。

布羅铎的聲音沉靜如水:“老公,我從來不傷害任何人。但如果有人害死你,不管是誰,我一定會要他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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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才不管什麽将軍不将軍、規則不規則。他的人生不是象棋,哪怕拚着身為皇帝的自己跟對方同歸于盡,也決不會讓開半步,讓身後的皇後受到攻擊。

蘇枋瞬間想起布羅铎曾說過,魔法原力可以溫和地引發一場超新星爆炸,分分鐘搞個黑洞出來,頓時覺得自己面對着一個核聚變反應堆,連大氣也不敢出:“乖,你別緊張,聽我把話說完……你把魔法原力收起來好不好?”

暗藍色的光芒暗淡下去,布羅铎一點一點收斂了周身的氣場,卻仍沉着臉垂頭不語。

蘇枋連忙把他抱過來哄。剛攬在懷裏,布羅铎像個洩氣的皮球一樣嗤地縮小了,變回萌化形态:“……(qпq)”

蘇枋敲着他的腦門責備:“不要突然變得殺氣騰騰的啊,一點都不萌了。”

“(/〒□〒)/是你不好!好端端的為什麽非要吓我嘛!”布羅铎拉住蘇枋的手放在自己身上,“你摸摸我的心髒,跳得duangduang的啊!你知道我現在的心理陰影面積有多大嗎!朕好想駕崩啊!”

“不要胡說!”蘇枋看着自己的手所在的部位,“另外,你的心髒長在小腹?”

“吓得下垂了嘛!(〒□〒)”

開什麽星際玩笑,他好不容易才找到的老公,要是被壞人害死了,那他也不要活好了。

用一番溫柔的親吻撫平了皇帝陛下的情緒,蘇枋慢慢為他解釋當前的局面:“其實那家夥提出這樣的要求,真讓我松了一大口氣。”

“為什麽?”布羅铎擡起水盈盈的圓眼睛。

“你們一直認為,‘欲念之魂’這樣的魔物是不死不滅的,對嗎?”

“嗯。”布羅铎憂傷地點頭,“每個皇帝只能用自己的生命封印它一世,皇帝死後,它還會繼續出來禍害人間。”

“也許,情況并不是這樣的。‘欲念之魂’說不定也是會死的,只是我們一直還沒發現它的弱點。”

布羅铎瞪大了眼睛:“你為什麽會這麽想?”

“因為裴茗提出的條件啊。”蘇枋又微笑着捋布羅铎的呆毛,“裴茗不傻,而且他知道我也不傻。對他來說,同意跟我合作的機會只有這一次,所以他不會亂提條件的。他要一個能置我于死地的方法,是為了達到某種平衡。”

“……@_@”布羅铎覺得自己什麽也沒聽懂。

“來,你設想這樣一種狀況。”蘇枋随手拿過一張紙,寫上ab兩個字母,“比方說,a和b這兩個人互不信任,但出于某種原因又不能輕易幹掉對方。這個時候,應該怎麽彼此提防比較好呢?”

布羅铎若有所悟:“嗯……互相交給對方一個致命的弱點?”

“可是,那樣還是要互相提防對方會不會偷偷對自己下手,作用還是不大。”

……對哦。

布羅铎擰起眉頭。

“最容易想到的一個辦法是,找一個第三方。”蘇枋在紙頁另一角寫上字母c,與先前的字母a與b構成三角形的三個頂點。“這三者之間互相牽制,環環相扣達到平衡。情況就好比是這樣。”

他在三個字母旁邊分別畫上了剪刀、石頭和布三個圖形,“你看,這三個人之間,每個人都可以置另一個人于死地,但誰也不會這麽做。”

“啊!我懂了!”布羅铎眼睛一亮,恍然展開了眉結,頻頻點頭,“比如說我是剪刀,我可以殺死布。但是那樣一來,就沒有人可以對石頭構成威脅了,所以我接下去一定會被石頭殺死。對于其他兩個人,情況也是完全一樣的。”

“就是這樣。”

布羅铎滿臉欽佩:“啊啊,地球人的肚子果然都很黑呢!”

蘇枋沉默了一下,“其實這個時候,相較于你對我母星的贊譽,我更希望聽到你對我個人的褒獎。”

皇帝陛下從善如流:“哦哦,那我更正一下:老公的肚子果然都很黑呢!”

蘇枋又沉默了一下,“……你難道不覺得,這句話有一點微妙的語病嗎?而且你是不是也在黑化?”

近來他總是隐約感到,布羅铎的肚子似乎漸漸呈現出染色的趨勢。是近墨的緣故嗎?

未來的布羅铎,該不會變成黑芝麻餡的湯圓吧……

“沒有啦沒有啦。(///y▽y)”布羅铎捧住小圓臉,不知是在回答前一句還是後一句。紫色的大眼睛滴滴溜溜在紙面上的三個字母間轉來轉去,“所以……現在,你和那個叫裴茗的人,再加上另一個家夥,就是剪刀石頭和布嗎?”

“對。”蘇枋描畫出一個大大的三角,“以裴茗的性格,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引入一個毫無關系的第三方,增加毫無必要的風險。所以,那個第三方,一定就是‘欲念之魂’。”

裴茗突然變得孤注一擲,八成是他準備跟“欲念之魂”撕破臉的時候,發現對方掌握着他的命門——“欲念之魂”好歹也是萌湯國現如今的第一*oss,在把它自己的秘密洩露給裴茗的同時,也一定預留了後手。

發現自己被擺了一道的裴茗,必定氣急敗壞。蘇枋想象着那樣的情景,極不厚道地生出滿心幸災樂禍之感。

布羅铎認真地咬着小圓手,煞有介事對着那幾個圖形細細研究。

“裴茗想要一個能克制你的方法,那是不是就說明……”他仰頭思索,眸光灼灼看蘇枋,“說明你掌握着克制‘欲念之魂’方法?”

“或者說是‘我們’,我和你是站在一起的嘛。消滅‘欲念之魂’的辦法應該就在我們手上,只是我們自己現在不知道。”蘇枋撓撓布羅铎的頸窩,“怎麽樣,知道了這些,有沒有稍微開心一點?”

——可能存在着某種消滅“欲念之魂”的辦法。那樣一來,自己就再也不用被反噬之力侵害了。

布羅铎消化着這個信息,只覺內心湧起一線狂喜。

但又一思索,他的嘴角驀地向下彎起。

……還是不開心。

按照蘇枋剛才說的,只有“剪刀”、“石頭”和“布”同時存在,才能達到兩兩制衡的效果。如果“欲念之魂”被消滅了,那麽裴茗就可以傷害蘇枋了。

他黯然地推開那張紙:“我說過,破除反噬的方法,我曾經做夢都想找到。可如果代價是你,我寧願不要。”

說完這句話,皇帝陛下頂着一張“(///⌒///)”的小臉,咕咚一聲四腳朝天躺平了圓滾滾的身子,向周遭的空間散布出一種名為“我不要嘛我不要嘛”的強大怨念氣場。

看見自家的團子皇帝又鬧起了玻璃心的小情緒,蘇枋不禁又想俯身咬他:“放心啦,我們會想出好辦法的。”

童話的世界裏,永遠是ding.壞人永遠會受罰,皇帝和皇後永遠會快快樂樂生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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