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最後的幾根頭發也吹幹，溫新秋的頭頂重新蓬松起來，他拍拍懷裏跟小蘑菇一樣的腦袋，放下吹風機。
“小秋，該睡覺了。”
“嗯……我啊……你……”
溫新秋卻轉過身來抱住他，口中輕輕的吐氣，弱弱的說着幾個字。
他聽不清，湊上耳朵去，問：“你說什麽？”
“我說，”像是聽到了他的問題，溫新秋高了些聲音，“楓哥，我～喜～歡～你～”
程瑞楓從來沒有想過，就這樣的幾個字，再平常不過，向人表白，被人表白，他聽過許多許多次他有時候笑，這句話太土了，他甚至與人打賭，不論是誰對他說出這句話，他都不會感覺心動。
他輸了。
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遇到一個叫做溫新秋的人，他更沒想到，這個叫做溫新秋的人會用這輕輕的一句話，就讓他感到眩暈，他沒有想到，這一句話對他竟然有這樣大的沖擊力，使他無法思考，甚至無法呼吸。
只能愣在原地。
他沒說話，深呼吸後，咽了口口水，輕裝冷靜的收起心裏那點雀躍的火苗，只發出他抑制不住的顫抖的聲音，他提醒溫新秋：
“小秋，你喝醉了，說胡話呢。”
“沒有！”
“唉……”溫新秋現在神志不清，與他争論實在沒有什麽意思，程瑞楓嘆了口氣，準備把溫新秋放平，好讓其睡覺。
“就是沒有！我沒有醉！”溫新秋叫嚷着在床上撒潑。
“好好好～”他無奈的哄着，站在床邊把溫新秋打橫抱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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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并不順利，溫新秋折騰的厲害，他一個沒抱穩，讓溫新秋如願的跌回了床上，他自然的彎下腰，想要扶住溫新秋。
溫新秋卻動作快的不行，直起上身，雙手托住他的臉，吻了上來。
如果方才的話他算作溫新秋醉酒後神志不清的醉話，那麽這個吻，他該要算做什麽？
程瑞楓找不到理由，找不到一個好的位置去安放這一刻兩人親昵的動作。
他整大了雙眼，溫新秋并不會親吻，笨拙的将自己的唇送上去，卻不會別的什麽。
程瑞楓忽然想起柳行的話：“他要找也不是女朋友啊。”
原來是這樣嗎？原來小秋一直喜歡的，都是男生嗎？原來，是他反應的太過遲鈍嗎？
他忽然明白，自己忘記去思考很多很多的事情，他有些後悔，他應該先開這個口，被表白這種事，一點兒也不是一個酷蓋該做的事。
他信了溫新秋的喜歡，扶上溫新秋的頭，輕巧的往深處探去，他在教他的小秋親吻。
溫新秋手裏用力，身也向後躺去，拉的程瑞楓不受控制的往前傾。
最終是倒在了溫新秋的身上。
溫新秋抱着他的腦袋，低頭咬着他耳尖一遍又一遍的重複：“楓哥，我喜歡你。”
“楓哥，我喜歡你。”
“楓哥，我喜歡你。”
……
程瑞楓覺得有點兒驚悚，這怕不是傻了吧。
可溫新秋說的很是入迷，仿佛要把這句話說上千百萬遍，好叫他永遠也別忘記。
程瑞楓的耳朵有些受不住癢，轉過頭去，看到了溫新秋的手機。
他有了想法。
拿過手機，他滑開，沒有密碼。
打開錄音機，程瑞楓轉頭對溫新秋問道：“小秋，你剛剛，說什麽來着？”
“說我喜歡你。”
見溫新秋這麽溫順的配合，他樂呵呵的把手機湊近溫新秋，“來來來你再說一遍。”
“我說，我喜歡你，你聾啊！”
“你喜歡誰？”
“喜歡你！”
“誰？”
“你！”
“我是誰？”
“你是……楓哥。”
“楓哥叫什麽？”
“程瑞楓。”
“你喜歡誰？”
“楓哥……”
“說大名！”
“程瑞楓，我喜歡程瑞楓，我喜歡你，溫新秋喜歡程瑞楓！”溫新秋配合的，和他幼稚的喊來喊去，卻忽然笑了聲，還帶着醉意朦胧。
“楓哥，我好喜歡你……我好害怕你知道了就，就，就再也不能好了，我害怕我們連朋友也做不成了……我怕你說我惡心，我怕你……”說的激動了，越發的委屈，溫新秋一下一下的抽泣起來，用手背抹着眼淚。
程瑞楓坐在床邊，他心疼死了。
把溫新秋的手拿開，輕輕的用指腹擦去溫新秋眼角的淚珠，他溫柔又鄭重的回答：“別哭，我也喜歡你。”
溫新秋的手被他握住，只能用眼睛盯着他，良久，才輕輕的點頭：“嗯！”
“好了，該睡覺了，我就先回去了。”
把溫新秋身邊的被角掖好，他說道。
見溫新秋趴着沒什麽反應，他只當是溫新秋睡着了，搖搖頭，說了聲“晚安”，就轉身往外走。
只轉過身，還沒往外走，手腕忽的被人握住，往握住他的手的方向看過去，是從被子裏伸出來的手臂，和依舊趴着不動的溫新秋。
他靜靜的呆着，想看溫新秋說什麽來留他。
半晌，悶悶的聲音從枕頭處傳出來：“別走……家裏……好久都沒有人……來過了……你別走……我……我害怕……”
還沒邁出去的腿仿佛灌了千斤的水，一步也挪不動。
程瑞楓不知道自己在思考什麽，他只覺得疼，很疼。
溫新秋溫和遲鈍的可怕，他從前只覺得是他性格使然，他忽然想起來，父母離異，小小的溫新秋獨自一人在世上倔強的生活。
他的小秋該有多累啊。
慢慢的，程瑞楓在床旁的椅子上坐下來，被溫新秋握住的手緩緩收緊，而後被溫新秋像是藏什麽寶貝一樣的拉進了被子裏去。
另一只手 輕輕的把溫新秋淩亂的頭發撥開，露出小半張熟睡的臉，和一點點擠過來的肉。
摸摸額頭，眼睛，鼻翼，臉頰，每一個地方他都熟悉得很，此刻又陌生，他第一次的萌發了想要進入溫新秋的心，去一探究竟的想法。
看看究竟是怎麽樣的鋼筋鐵骨的心髒，鑄就成讓他這樣歡喜又心疼的溫新秋。
程瑞楓眼神開始渙散恍惚，在溫新秋的臉周游走。
小秋也會害怕嗎？那麽小的孩子，會害怕才是正常的吧。那小秋是怎樣走過那段時光的呢？小秋現在，還是害怕嗎？在害怕什麽呢？害怕離開嗎？小秋……也會害怕他離開嗎？
長夜漫漫，熟睡的少年，緊握的手，米白的燈光還亮着，另一邊卻又染上月色，程瑞楓并不覺得這場面有多動人，他只是守着他的小秋，過了一個夜。
————
隐隐的，感覺有什麽在動，驚醒了程瑞楓淺淺的睡眠。
他半睜開眼，揉揉抵在桌邊而有些酸痛的腦袋，往身前望去。
一雙熟悉的眼眸，倒映出他的身影，程瑞楓驚訝了一瞬。
“那個……你有沒有不舒服？”
“你昨天，在這坐了一晚上？”溫新秋在被子裏躺着，轉過身來看他，平靜如水，答非所問。
“那不然呢？”他舉起兩個還牽着的手，“也不知道是誰啊，昨天非要拉着我的手，還不讓我走～”
“切……”
溫新秋被他的話噎住，撒開他的手，翻了個身，“幾點了？今天不去學校嗎？我要……”
“我請過假了，老劉跟我說，要我好好照顧你，別讓你一命嗚呼了。”
程瑞楓壓住溫新秋要起來的身。
“你跟他說什麽了？”溫新秋皺起眉頭。
“我能說什麽？我就說你突然病的不行，我連夜給你送去醫院，你一口氣吐了三升血，還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說胡話，他就立馬給我們準了假。”
“你……真會瞎扯。”溫新秋才不信他，随口敷衍一句。
“诶呦，我就說你病了，他今天高興的不行，請個假還不容易。”程瑞楓解釋道。
溫新秋想起昨天劉邵傑高興而又不便于表達，不停的往口中送水喝的模樣，笑出聲來。
“不過呢，神志不清迷迷糊糊的說胡話，倒是真的。”
“我說什麽了？”溫新秋驀地睜大眼。
“咳咳！”
程瑞楓做作的咳嗽兩聲，拿起溫新秋的手機，又一次打開錄音機。
昨晚的聲音被原原本本的記錄下來，傻裏傻氣的叫喊，毫不猶豫的告白，通通都跑了出來，溫新秋臉上的溫度迅速攀升，令人羞澀的話充斥在耳旁，溫新秋忽然抓起被子把自己整個人都埋進去，“你你你，你逼我的！”
“诶～這可就是你胡言亂語了啊，明明說的很開心嘛～”
他放下手機，一點一點的剝開被溫新秋裹得像個粽子的被子，想從中找出溫新秋的臉。
粽子裏卻有聲音響起，溫新秋猶豫又堅定。
“楓哥，我從來都不算是勇敢的人，經常被各種小事困擾，想東想西，但喜歡你這件事，我敢說出來。我不會交際，但是有你在的話，總是很安心。我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我覺得原來那些亂七八糟的都不算什麽事，生活沒有那麽陰暗，或許只是沒有那麽荊棘，任何人都有牽挂，可以把一個人日日夜夜放在心頭，我也可以去追尋我想要的明天。”
又傳出溫新秋深呼吸的聲音，似是在下一個多大的決心。
“楓哥，如果兩個人有相似的愛好，相同的三觀，有莫名的默契，這樣的兩個人，天生的合得來，是不是，可以稱得上天作之合？楓哥，我想說，喜歡一個人，是不是……與性別無關？”
顫抖的聲音停止，他終于撥開了阻礙。溫新秋縮在其中，只有一張臉暴露在空氣裏，還有眼角快要流出來的淚，又羞又急，惹人生憐。
程瑞楓捧着那個“粽子包”，彎下腰去，緩緩的往溫新秋眼前靠。
唇齒相接的時候，程瑞楓忽然輕聲道：
“小秋，你有楓哥了，什麽都不用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