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系帶

淺淡的紫藤花香混合着少女的體香,像春天陽光明媚的玻璃花房,也像夏日午後的柑橘果園。

這樣香甜特別的氣息令秦燃深深着迷。

程半梨今天穿了件薄薄的奶茶色針織衫,裏面是一件純黑色的挂脖吊帶背心,有一條窄窄的細帶繞過脖子,橫搭在白皙的鎖骨上,黑與白對比強烈。

而此時她的外套滑落,露出貼身的黑色吊帶,領口微敞。

秦燃的視線沒有往下探,而是一直克制地停留在細帶上方,仿佛那是一條絕對不能跨越的底線。

少年線條淩厲的手臂撐在她身體兩側,薄薄的肌膚下,淡青色的血管隐約可見,他上半身下沉,湊近她纖細脆弱的脖頸。

他試探地停留在她耳側,放緩呼吸,卻依然有熱氣噴薄落在她皮膚上。

發覺她沒有醒來,他才大着膽子繼續。

先是用唇一下下地輕碰,稍觸即離,而後才開始用唇長時間貼着她。

頭頂冷白的燈将秦燃的眼睫拉得很長,投下濃密的睫影。

他長眸微阖,顫抖着伸出舌尖,碰了碰橫在鎖骨的黑色細帶。

細帶被洇濕,頸側也被留下一串濕潤的痕跡。

秦燃的睫毛不停地顫動,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他依然像之前生病時那樣發熱心悸,喘息急促,可這些感受不再讓他難以忍受,反倒加深了此刻的感官刺激。

像夢中,他在紫藤樹下得到的快意。

後來他單腿搭在沙發邊沿,傾身過去懸停在她身子上空,并沒有觸碰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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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鎖骨上方的黑色細帶,張口咬住她白皙細嫩的肌膚,輕輕摩挲。

程半梨一直沒有醒。

她睡得格外沉。

就連後來秦燃回想起她的話語,腦海中浮現出她和別人親密的場景時,不小心沒控制好力道,不輕不重地咬了她一下,她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折騰了很久,秦燃才喘着熱氣停下。

他的眼尾濕紅,從淚痣紅到耳朵,連脖頸也泛起一層粉色。

這些都是生病的前兆,可他并沒有再出現幻覺,眼前只有無比清晰的真實。

他的怪病起始于沙發上的親吻,今天也在同一個地方得到暫時的救渡。

秦燃舔了舔唇,動作溫柔地将沙發上的少女打橫抱起,送她回客房床上躺下,順便幫她的手機插上電。

然後他快速鑽進自己房間的浴室。

花灑的熱水自上方流下,少年烏睫濕潤,蒼白瘦長的手指扣着瓷磚,喉間壓抑的喘息被水聲掩蓋。

那些見不得人的,被刻意壓制的羞恥幻想,在這一刻盡數出籠。

秦燃腰間裹着浴巾走出來,拿了衣服回到浴室換上。

他坐在床邊擦着濕-漉漉的黑發,思緒重歸清明,漸漸從魔怔一樣的狀态中退出來。

回想起剛才所做的一切,巨大的恥感和愧疚席卷而來,擦頭發的動作也随之停下。

像是碎冰滾過脊背,不期然地蔓延開一陣涼意。

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會做出這樣下流的事。

即便她在躲着自己,也絲毫沒有表露出對他的防備。

從小一起長大,她是極信任他的。

可他卻……

不管是沙發上發生的事,還是後來浴室裏荒唐的幻想,都讓秦燃羞愧得無地自容。

秦燃深呼吸兩下,将毛巾丢在一旁,起身走去隔壁。

屋裏只開着一盞昏黃的床頭燈。

柔軟的大床上,程半梨依然睡得香甜,只是頸間落下許多痕跡,在瓷白肌膚上紅得刺眼。

這些紅痕止于鎖骨上方的細帶,泾渭分明。

秦燃站在床邊靜靜凝望着她。

之前被忽略的一件事,在這時浮上心頭。

為什麽她一直沒醒?

他的動作再怎麽小心翼翼,她也應該有被觸碰的感覺,可她全程都睡得很沉。

秦燃想起水裏的甜味,有了不太好的猜測。

他平時習慣直接從淨水器裏接水,很少用水壺,今天意識混沌之下才不小心喝了點。

而程半梨喜歡喝燒過的水,晚飯前喝了兩口,要不是他及時阻攔,她可能會喝下更多。

或許,水壺裏的東西是特意針對程半梨下的,這就是秦珩口中的“治病方法”。

可他為什麽要下有味道的藥?

正在秦燃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樓梯上傳來動靜,來人似乎想被他聽見,并沒有刻意放輕腳步。

秦燃轉身離開房間,從身後帶上門,正好看到剛上來二樓的秦珩。

“得手了?”秦珩視線掃過秦燃半幹的黑發,意味不明地問道。

秦珩剛問出口,迎面一個拳頭就砸了過來,他甚至完全來不及躲,左邊臉頰就傳來一陣劇痛,緊接着是令人作嘔的鐵鏽味彌漫在口腔。

站在他對面的少年繃緊身子,壓着勃勃怒氣低聲質問:“你在水裏放了什麽?”

突如其來的攻擊讓秦珩腦子裏嗡的一下,怔在原地。

過了十幾秒,他才反應遲鈍地擡起手,用指背抹去唇邊的黏膩,放下手,果然是暗紅的血跡。

他掀起薄薄的眼皮,看向眼前眉目沉郁的少年。

不知不覺中,他已經長得和自己一樣高了。

小時候的秦燃無力反抗,長大後學了格鬥,盡管打得過秦珩,但因為某些事受制于他,也從未反抗過。

這還是從小到大,他第一次還手。

為了屋裏睡着的那個人。

秦珩再次碰了下破皮的嘴角,臉上的疼痛提醒他,眼前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秦燃居然真的違抗了他。

意料之外地,秦珩看上去并沒有暴怒,神情異乎尋常地平靜,不答反問:“你猜不到?”

秦燃胸腔上下起伏,冷冷地盯着他,“她什麽時候能醒?”

秦珩嗤笑了聲,不在意地說道:“我怎麽知道?”

話音落下,襯衣的衣領被人緊緊攥住,又是一拳落下,比剛才力道更重。

秦珩的臉被打得偏向一邊,他的表情終于有了變化,漆黑眼底跳動着怒火。

他轉回臉,一眼望進秦燃眼底的冰寒。

逆來順受的小白眼狼,終于在這一刻亮出了自己鋒利的爪牙。

秦珩出言譏諷:“還真是我的好兒子,這麽快就學會用暴力解決問題了。”

秦燃抿緊唇,拳頭又一次舉起,卻沒有立刻落下,威脅的意味很明顯。

如果真打起來,秦珩沒學過任何格鬥技巧,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臉上的疼痛不算什麽,受制于人的憋屈才最讓秦珩煩躁。

他咬着牙,用力到臉頰肌肉抽搐,一字一句幾乎是從牙縫裏逼出來的,“葡萄糖。”

“什麽?”秦燃微擰起眉,眼神懷疑。

“水壺裏加的是葡萄糖,”秦珩轉回眸,幽沉的墨眸直視着他,“不然你以為是什麽?如果我真要下/藥,會特意下有味道的藥讓你察覺?”而且他也不會做這種會連累自己的蠢事。

攥着他領口的手漸漸松開力道。

如果秦珩說的是實話,那麽程半梨睡着就不是因為藥效,只是因為困了。

秦燃也喝了水壺裏的水,并沒有任何困倦感,本以為是體質強弱的原因,原來根本就沒有所謂的藥。

秦珩直起身子,冷着臉整理衣領的褶皺。

秦燃再次開口時,怕吵醒程半梨,特意壓低了嗓音,“你為什麽要這麽做?”

秦珩摸出一支煙叼在嘴裏,慢吞吞點燃,出口的話語因此變得含混不清,“你說呢?”

故意讓他以為水壺裏有藥,然後呢?

秦燃垂眸快速思索着,忽然想到什麽,目光銳利地看向他,“你以為這樣,能讓我借機對她做些什麽。”

秦珩在扶手上磕了磕煙灰,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語氣平靜地說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話,“沒錯,等你犯罪,我會第一個把你送進監獄。”說着他看向秦燃,看上去有些遺憾,“這就是我的目的。”

以秦燃前幾天那個魔怔的狀态,秦珩覺得這是一次很好的機會。

心理暗示的作用很強大,能讓人暫時抛卻理智,不去考慮後果,只圖一時歡愉沖動地做出瘋狂的事。

秦燃很快聯想起上次他給的那個黑盒子,握了握拳,沉聲問:“上次也是?”

“是。如果你真的敢裝竊聽器,馬上就會有人把你帶走。”秦珩雙手在身子兩邊撐着扶手,眯着眼吐出一口煙霧。

可惜上次,秦燃根本沒要那東西。

秦燃一開始還不理解,秦珩為什麽一次次給他下套,誘惑他堕落犯錯。

直到看到他倚靠着欄杆抽煙,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又好似對什麽都不在乎的瘋癫模樣,忽然就有了答案。

秦珩是不在意金錢地位,也不在意道德名聲,甚至連親生兒子都不在乎。

但他也有在乎的人——唐以。

在秦燃小的時候,為了逼唐以心軟回來,秦珩經常虐打毫無反抗之力的他,逼他向母親打電話求助。

可唐以恨透了他,硬着心腸不肯複婚,也不答應撫養秦燃。甚至後來她遠走南方,徹底斷絕了和秦珩一切有可能的聯系。

所以小時候的秦燃才只能留在秦珩身邊,逃無可逃。

多年過去,秦珩發覺虐待他不能讓唐以回心轉意,又動起了另外的念頭——把他送進監獄,母親一定會回來,至少會回來看他。

秦燃覺得荒誕又可笑。

他原本以為,秦珩是想把自己變成第二個他,沒想到從頭到尾,他只是把自己當成可以随意利用擺弄的棋子。

走廊的寂靜持續了很久。

秦燃擡起頭,眼神深暗,出口的嗓音異常艱澀,“既然你這麽厭惡我,當初為什麽讓我媽把我生下來?”

秦珩将抽完的煙頭丢到地上,皮鞋踩上去碾滅,“要不是我設計讓你媽媽懷孕生子,她不會跟我結婚。”

所以就連他的出生,都是秦珩為了達到目的,一手設計的。

秦燃緩緩閉上眼,嘴唇蒼白,身軀輕輕-顫抖。

秦珩冷眼看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毫無同情。

兒子在他眼裏只是一枚用來挽留妻子,最後卻慘遭失敗的棋子,不需要他浪費感情。

兩個人都沒再說話,走廊上一時寂靜。

這時候,客房門裏突然傳來手機鈴聲,刺破了短暫的沉默。

緊接着是有人急忙關掉手機聲音的窸窣聲音。

她就在門後。

秦燃驀地睜開眼,轉過身,看向自己背後的門。

“出來吧。”秦珩把玩着手裏的打火機蓋子。

躲在門後的人陷入安靜。

過了半分鐘,門把手往下壓,門被人從裏面慢慢拉開。

程半梨揪着針織衫的下擺,尴尬地從客房走出來,支支吾吾道:“我,我剛睡醒,聽到有聲音就想過來看看。我什麽都沒聽到。”

秦珩朝她看過去一眼,視線在她頸側的紅痕多停留了兩秒,随後像是什麽都沒看到似的移開目光。

這點程度根本不夠判刑的,他也懶得去管。

“公司有事,我先走了。”他拿着西裝外套轉身下樓,在樓梯上又點起了一支煙。

程半梨小聲跟他告別,“秦叔叔慢走。”

樓下傳來大門關上的聲音,別墅裏又只剩他們兩個人。

眼看着秦珩的身影消失在門口,程半梨重重地呼出一口氣,視線轉移到面前的秦燃身上。

少年眼眶的紅還沒褪去,脊背繃直,看上去有些緊張。

她輕聲喊他,“小燃。”

秦燃咽了咽喉嚨,低聲問:“你醒了多久?”

“我剛醒,只聽到你們說的最後兩句。”她醒來之後,在床上迷迷糊糊地躺了一會兒才确定門外有動靜,然後悄悄掀被下床,躲到門後偷聽。

也就是說,正好聽到了他最後問秦珩的那個問題。

這樣毫無遮掩地在她面前表露出脆弱,讓秦燃有些不自在,主動避開她的視線,沒再說話。

安靜中,是程半梨先開口:“小燃,你真的是因為過敏才請假嗎?”

還是因為跟女朋友鬧別扭?或者……其實是因為秦珩?

是不是秦珩又做了什麽壞事情?

秦燃微微一愣,以為她對自己偷偷做的事情有所察覺,巨大的心虛愧疚籠罩而來,他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在心裏反複斟酌着措辭。

他不安地垂下眼,睫毛被暖黃的光鍍上一層金色。

而他這樣欲言又止的反應,更堅定了程半梨的猜測——肯定是秦珩搞的鬼。

雖然沒聽到他們前面的對話,但只聽最後兩句已經足夠傷人。

小燃親耳聽到,爸爸只把自己當成拴住媽媽的工具,心裏肯定很不好受。

她剛才看到他的眼睛都紅了,說不定正在心裏偷偷地哭。

唉,有這樣的爸爸真可憐。

兩個人心思各異,想法完全相反。

秦燃以為自己的所作所為暴露。程半梨卻以為,自己偶然窺破了他請假回家的真正原因。

在心底猶豫了半天,秦燃終于下定決心準備道歉,衣角忽然被人輕輕扯了扯,醞釀好的情緒被突兀打斷。

他擡起頭,沿着她的手臂看過去,少女琥珀色眼瞳明亮幹淨,溫柔地軟聲開口:“要姐姐抱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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