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什麽都依你/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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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在寺廟看到她哭了,前段時間還很活潑的人,突然就陰郁起來,眉眼間都是化不開的憂愁。——《許蘇木此人》謝杜衡點點頭,留給她一個安心的微笑,跟權鏡道謝後,随後下車離開。
權鏡繼續開車往許宅走,聽了她剛剛跟謝杜衡的對話,半路上問她:“你跟他說了你的病嗎?”
許蘇木摸着手指,一下下揉着,回答她:“具體什麽病他應該不知道,就是知道我不能喝酒。”
“你喜歡他嗎?”
權鏡擡手轉了下上面的鏡子,對準她,又問。
因為這還是她第一次見許蘇木帶男孩過來給她認識。
許蘇木沉默,半晌都沒回答。
“蘇木,若有一天,你真的喜歡上了他,一定要先告訴他你的病情,這将是伴随終生的,我們不能害了人家。”
權鏡說到這裏時,思想還很理智。
然後突地話鋒一轉,跟變臉似的,聲音也帶着哭腔:“歸根結底,還是我和你爸對不起你,耽誤了你的一生,你本來可以有更好的未來的。”
許蘇木早在聽她說起她的病情時,就已經預料到權鏡接下來的狀态。
因為接觸過太多次,早就已經熟悉,甚至于每次權鏡自責痛苦時她回答的都是同樣的話,這次也依然一樣,沒什麽不同:“媽,別說了,這是我自願的,與你們無關。”
唯一不同的是,下面的話帶了點積極性:“而且,誰又能說我不能擁有更好的未來呢,未來會發生什麽事情,我們誰都不知道。”
許蘇木扭頭望向謝杜衡剛坐過的座位,默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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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來這個字眼深深刺痛了權鏡,聽到她這一句話,突然停車到路邊,轉過身面對她,舉着手機說了句:“等下,我有個消息要回複。”
轉回身子後,陡然換了一個表情,神經徹底繃不住了,頭趴在方向盤上輕輕啜泣起來,似是在極力壓抑着胸中的情緒。
當着女兒的面,不想讓她們彼此都更難過。
但她真的忍不住了。
許蘇木自然也聽到了,她也完全不明白為什麽權鏡每次都以為她完全聽不到她的哭聲,也感受不到他們的憂愁。
永遠把她當作五六歲什麽都不懂的小孩子來看待。
什麽事情都瞞着她不讓她知道,一如當年那樣。
現如今,她實在想不到用什麽方法來去安慰母親,只能按照權鏡想象中的那樣,蒙眼作啞,她看不到,也聽不到。
這是跟權鏡最佳的相處模式。
因為本身她的存在,就是在時時刻刻提醒着權鏡那場手術。而這一切,已經成為她心裏的一根刺。
拔不掉,也無法忽視。
自那以後,關于許蘇木的任何一點細枝末節的小事都能觸動權鏡敏感的神經,再激發起她強烈母性保護本能。
這幾年,一旦她出了什麽不适,或者什麽事與那件事那個人有關,權鏡都會回想起當年,再深深地埋怨起自己,陷入無盡的悔恨中。
過了十來分鐘,權鏡終于冷靜下來,擦擦淚,揚起一抹笑來跟她說:“回家喽~”
然後,帶着她開車往家走。
許蘇木到家後收到鄭嘉的短信:“你回家了嗎?”
“到了,剛才我媽來接的。”
“我也實在沒辦法了,怕他們逼你喝酒,只能去求助謝杜衡,但我沒說別的。”
“謝杜衡應該不會說的。”
許蘇木:“沒事。”
鄭嘉這才稍稍放心,謝杜衡的人品她還是相信的,又跟她說起了別的:“我聽別人說,在垃圾桶見到沈宛的禮物了,估計是被拒後扔掉的。”
許蘇木被晚上權鏡突然而又常見的情緒奔潰給弄得心神不寧,沒時間想別的事情,潦草回了句晚安便睡了。
夜裏,許蘇木做了個夢,半真半假的虛幻夢境,帶着她回到了三年前的那個暑假。
夢裏她和一個少年并排躺在病床上,一同推進手術室,然後燈滅。
她被推出來。
那個少年卻永遠躺在了手術室。
她不敢置信,顫抖着去掀那張蒙着少年臉的白布,掀開的瞬間,那張臉,忽然就在她面前,一點點幻化成煙。
她拼命去抓住那縷白煙,絕望地哭喊着,卻怎麽都換不回那個少年的生命,許安易和權鏡摟在一起互相安慰,在一旁垂淚,随後醫生冰冷的針頭打入她的身體,她睜着眼卻怎麽都動不了,只知道流淚。
等到醒過來的時候,淚濕滿襟,一身冷汗。
許蘇木這才想到,這還是她自許白前出事後,第一次夢到他。
無論遭遇了多大的病痛,那人總是溫柔地笑。
就是在夢裏,也在安慰她。
俗語都說,去世的人一般不入夢的原因就是讓世間的還愛着他的人早日忘記他,盡快開始新的生活。
然而即使是這樣,從不入夢的許白前,肯定也沒想到,他去世以來,家裏會一直持續籠罩在陰霾裏,困在過去的泥沼,怎麽都拔不出來。
無論是她,許安易或者權鏡。
夢境導致許蘇木那幾天狀态一直都不太好,過去跟哥哥相處的點點滴滴一直在腦海裏回放,她開始頻繁往許白前生前常待的書房跑,妄圖抓住那些還留存在現實中的許白前的印記,經常是一整天一整天呆在裏面。
不吃飯也不喊餓。
權鏡看着她的狀态心裏擔憂不已,實在不能任由她繼續下去,開始連着一個星期都早起帶着她去錦江寺禮佛,聆聽佛音,感謝佛祖對她的照拂。
錦江寺是個老寺,建造時間具體可追溯到明朝隆武年間,她打小過節便經常跟父母一起過來上香,許白前生病期間更是多。
當科學和技術無法解決一件事時,懇切而又無能為力的人們會将希望寄托在神靈上。
祈求上蒼,垂憐。
許白前住院期間,背着權鏡,她還經常翹課過來,整日跪在佛前祈禱,拉都拉不走,連主持和寺裏的僧人都認識她。
這次的高考發揮的好,算是一掃家裏往日陰郁沉寂的氣氛,寂靜的波面,總算因她這件喜事有了一絲波瀾。
許母權鏡還在殿前感謝個不停,主持大師元頃握着一串佛珠,笑的和善,認真聽她誇贊許蘇木成績好肯努力都是因為佛祖保佑,待她說完才悠悠開口:“皆是緣,施主福緣在,天助也。”
許蘇木跟着聽了一路,不由得有些走神。趁着權鏡沒注意到她,閃身溜了,踱步往寺中心的大院走。
一路步履不停,很快便走到了。
院內有一顆大銀杏樹,高約兩百米,幾個成年人方可和抱住,大約有五六百年的歷史了,這座寺廟便是圍繞着這棵銀杏樹而建。
巨大的銀杏樹,枝繁葉茂,金黃色的扇形樹葉随風呼啦響,四處無人,許蘇木緩步走到樹下。
每次在樹下站着的時候,她都會覺得自己很渺小,然後那些困難和難過的事情,仿佛也随之變輕了。
自己只是滄海一粟而已,茫茫歷史長河中,她甚至連個波瀾都不算。
凝神擡頭看,手裏還攥着剛剛求的簽,腦海裏回想到剛才解簽人所說:“凡事莫執着,心态平穩,更能長命。”
“呵,長命。”
“這命大概真的是佛祖賞的。”
許蘇木擡頭諷刺一笑,沒再說話,靜靜看着樹冥想。
謝杜衡跟着謝母也過來還願,不過他素來不信這個,沒聽幾句便偷摸着溜了出來。
拿着相機亂跑,但又寺廟不能亂拍佛像,他也就随便拍些碎石路面和路邊的花草樹木。
行至中院,看到銀杏樹下站着一女孩,身影熟悉,長發披肩,清晨白茫茫的霧氣模糊了她的面容,似乎是認識的人,謝杜衡往前走了幾步去近看,樹下的人聽到腳步聲被驚到,回頭去看他,謝杜衡的相機正好捕捉到這一幕,少女如鹿般清澈的雙眸,零星閃着些淚光。
面色悲戚。
謝杜衡慢慢放下相機,看出是許蘇木,剛想上前去跟她打招呼,看到她帶淚的雙眸,突然就啞了聲音。
許蘇木回頭看到是他,帶着被撞破的窘迫感,擡手擦了擦眼淚,颔了一首,随後疾跑逃開。
謝杜衡口中那句:“慢點跑”
只能咽進肚裏,堵在心上。
心事重重地抱着相機回去找謝母的時候,謝母正準備算卦給他,謝杜衡沒過去,索性自己直接回了車上。
謝母拿了張寫着謝杜衡生辰的紙遞給大師,潛心說道:“我想給他算個愛情卦,算下他什麽時候能結婚。我這兒子,這麽大了,沒見春心萌動過。”
一穿着淺灰色素淨僧服的僧人,正端坐在桌前按照數字,翻着桌上的那本已經被翻爛掉的書。
嘴裏念念有詞,是他的生辰八字,翻了會兒,又拿出一旁的簽筒,輕輕晃了幾下,停下。
筒內竹簽相撞産生的簌簌唰唰聲随着他手的晃動也停止了:“取一簽。”
謝母歡喜抽了一簽,恭敬無比,雙手合十遞給他。
大師看過簽,不複剛才的嚴肅模樣,笑了笑,眼睛眯成一條線,頓時慈祥了起來:“令郎,怕是已有喜歡的人。”
謝母接過簽,露出一抹勉強的笑,有些不信:“大師說笑了。”
“哎,莫要不信。”
大師明顯感覺到她的不信任,又看了看簽文,嘆口氣說:“只是,好事多磨,令郎怕是要多經受。”
謝母心裏還是不信,不過礙于禮貌說了聲謝謝,随後拿着包離開,正準備發消息給他讓他出來,剛開車門就見副駕上坐着的兒子。
謝母想着剛才的解簽,上車唠叨他:“感覺那大師算的不準,說什麽你有喜歡的人。”
“誰信啊,你說是吧?”
謝杜衡坐副駕上一直反反複複看着那張他剛拍的照片。
作者有話要說:
【不好意思,作者就是個神棍,解簽內容純屬為了情節發展。】【寫了很多沉重的鋪墊,大概下章畫風就回歸歡脫風了。】看名識關系,許白前,一樣的中藥名。
許蘇木哥哥。
後續應該還會出現好幾次【控制不住劇透的手】他應該是我寫文以來,美好品質賦予最多的角色。
【很抱歉,蠢作者計算失誤,開文前沒算好下次申請榜單的字數,保持三千日更下去,字數有點hold不住了。所以想問下泥萌是想隔日更三千起步還是日更但是兩千字起步?】【鞠躬感謝回答,我真的太蠢了,被基友提醒,算完字數後簡直風中淩亂,懷疑人生。>_<】【還有吧……我其實也不确定下次申榜能不能輪到我,這麽壓字數也不太懂對不對,就先試試提前做好準備。為了彌補,暫且,從下章開始留評都發紅包。】【作者數學真的不好,笑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