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蘇助理

入夜，寝室窗戶沒關嚴，外面傳來煩躁的蟲聲叫個沒完，像是知道夏天即将落幕。

蘇晚晚躺床上，在黑暗中睜着眼。

到現在為止她都沒法接受自己搖身一變成了TDK臨時助理，她誰也沒告訴，章瑜現在都還不知道。本來打算等自己想明白怎麽回事再告訴章瑜，但從俱樂部出來開始，思索了一路地鐵導致坐過站，十點半室友熄燈後過了幾個小時，至今想不通。

目前為止，蘇晚晚只明白了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在被人牽着走，那個人就是許尉。

許尉這個人，從與她初次碰面起便奇奇怪怪的。就好像，從蘇晚晚第一次在網絡上刷到許尉的照片起，便萌生起一股對他莫名抵觸的情緒一樣。

“真是風水輪流轉。”

“怎麽，你耳背啊？”

“愣着幹嘛，過來吃飯。”

“我們認識。”

“跟她談戀愛，我有病。”

蘇晚晚回憶地頭暈，不知不覺眼皮耷拉下去，被硬生生拽入了夢鄉。

同一時間，宇宙恒星俱樂部四樓。

餘子陽和許尉剛剛結束了一局手游娛樂賽，即使玩的不是他們職業的游戲，贏起來也毫不費力。

放下手機，餘子陽整個人躺下來，望着玻璃頂外整片星空。

“Win哥，這裏沒別人，有什麽話想跟我說不？”語氣暧昧異常。

“你是不是有病。”

“……”餘子陽雙手枕在頭下，翹起二郎腿，“得了吧，老實交代你跟叫蘇晚晚的女生到底什麽淵源。”

許尉沒理他，又開了一局單排進游戲。

小可憐餘子陽習慣了這種被無視的感覺，沒覺得有什麽，大不了繼續問：

“晚飯的時候我打電話給吳哥，他說他沒請假，明明是你要給他放假。”

餘子陽口中的吳哥就是TDK的助理兼保镖吳達勇。他今年26歲，從破曉戰隊成立那天起就一直和他們四個形影不離，年紀相仿，性格好相處，很多粉絲戲稱吳哥是TDK隐形第五人。

餘子陽拆穿許尉：“可憐我吳哥，勤勤懇懇，任勞任怨，為咱們貢獻了寶貴的青春，居然被你無情地趕走了。”

許尉氣定神閑回擊他：“是帶薪休假。”

餘子陽“哦”，氣勢明顯弱了幾分。這其中就是有很大的問題，無緣無故給吳哥休什麽假，吳哥走了不算，來了一個柔柔弱弱的小女生，怎麽當他們戰隊的助理，兼保镖。

“柔弱？”許尉像是聽到什麽笑話，輕笑着，“建議你有空去眼科查查。”

“……”餘子陽哽住。

難道不是嗎，蘇晚晚頂着丸子頭也只到他鼻子高，臉小小的，身材瘦瘦的，一看就是小蘿莉。

餘子陽忽略了一點，他不該以他的視角看，一米八二的他看蘇晚晚當然小只。臉小眼睛大身材苗條也是真的，但絕對沒有蘇晚晚這種接近一米七身高的，小，蘿莉。

“等着瞧吧。”

許尉邊玩游戲，邊說。游戲傳來Triple Kill的音效，很快，餘子陽聽到了大殺四方。

來自八卦之魂的直覺告訴他，許尉或者對叫蘇晚晚的女生，有股，殺心。

第二天周日。

蘇晚晚一覺睡到自然醒，醒來的時候寝室只有她和章瑜在，另外兩個室友和往常一樣早起去圖書館備戰考研。

同樣要考研的章瑜倒是心大，每次起的比蘇晚晚還晚。

她不止一次試探問章瑜，莫不是有什麽強大的關系背景能直接把她塞進某個學校讀研？于是章瑜每次都回答，考研，她是認真的。

蘇晚晚懶得跟她開玩笑。

睜眼第一件事先看手機，蘇晚晚看到有個陌生號碼給她打了不下五遍的電話，可惜她手機靜音沒聽到。

這年頭詐騙分子比考研的人還勤奮？

蘇晚晚揉揉眼從床上爬起來，起床刷牙，正刷着牙呢，那個陌生號碼又打進來了。

倒要會會這位執着的騙子。

蘇晚晚接起來：“喂，哪位？”

“蘇晚晚，”電話那頭響起熟悉的聲音，懶洋洋問她，“你打算曠工？”

“啊？”刷牙的動作戛然而止。

對面笑起來，是嘲笑：“你真的耳背啊，要不上班第一天批準你去耳科看看。”

蘇晚晚吐出一個無語的牙膏泡泡：“許尉？”

怪不得聲音那麽熟悉，他一笑，終于确認了，就是許尉。

蘇晚晚拿開手機再次看了眼電話號碼，聽到心裏咯噔一聲，這號碼不就是那天假冒錢經理給她的微信號嗎。

“不是，我的臨時合同上寫着只是劇照師啊，不是助理——”

“本來就不是助理，”許尉糾正她，“昨天跟你說過了，助理告假，你只是臨時工。”

“為什麽是我啊？”

“因為你最閑。”

“不不不，”蘇晚晚有必要好好跟他掰扯掰扯，“我有實習工作，錢經理知道的呀，我明天還要去上班。”

許尉笑意更深了，說：“你這個人怎麽三心二意的。”

蘇晚晚：？

聽上去她像是個渣女，被自己其中一個男人抱怨。

“你和宇宙恒星簽了臨時合同對吧，”許尉不緊不慢，“合同沒有指定具體工作，那麽在這期間，你，理應，是俱樂部的一份子。”

“戰隊助理暫缺，讓最清閑的員工頂上，很合理。”

“……”

蘇晚晚發現了，許尉不應該是什麽心動狙擊手，嘴皮子這麽厲害完全可以擔任最佳辯手，脫口秀沒他真是業界損失。

感受到對方被震撼到遲遲不說話，許尉又添了一把火，公事公辦的語氣：“曠工一天扣工資200，所以蘇小姐，您今天還來嗎？”

“來。”

蘇晚晚咬緊牙關。

許尉得逞了，語氣變得愉悅起來：“合作愉快。”

電話挂斷，蘇晚晚站在鏡子面前，別說愉快了，她現在覺得自己被賣了。由此，她萌生出不太樂觀的預感，許尉，不會是在針對她吧。

快速漱完口，蘇晚晚争分奪秒收拾東西，随意塗了個底妝和口紅就出門了。

周日的交通比周六還堵，一路上全是人，趕到俱樂部時接近中午。

蘇晚晚在大門口喘氣，順帶重新盤了個丸子頭，剛準備進門收到一條短信。

【俱樂部出門一公裏不到的地方有家炸雞店，買六只雞，兩只孜然味，兩只麻辣味，再兩只梅子味，再拿三種醬，甜辣、蜂蜜芥末和千島醬。】

蘇晚晚看了眼發短信的人——「許尉什麽針對我！」

她剛添的備注。

搞什麽？

蘇晚晚立即撥了電話。

“喂？”

“怎麽了，說。”許尉明顯開了免提，蘇晚晚都能聽到電話那頭鼠标和鍵盤的聲音。

蘇晚晚開門見山告訴他：“我已經在俱樂部門口了。”

換而言之，不方便再回頭買炸雞。

許尉哦了聲：“那你趕緊的，我餓了。”

沒聽懂還是裝不懂，蘇晚晚作深呼吸勸自己心平氣和：“我幫你們點個外賣，行嗎？”

“得等多久？”

“半個小時最多了。”蘇晚晚胡謅了一個時間。

誰知許尉不答應：“太久了。”

蘇晚晚算是聽出來了：“您的意思是非要我去買咯？”

許尉那邊鍵盤的機械聲噠噠噠作響，戰況激烈，相比之下他的聲音無比從容：“那你的意思是要看着我餓肚子，蘇助理？”

俱樂部門口的保安大爺正在崗亭裏吃午飯，吃得香噴噴，眼睜睜看到幾米遠的一個小姑娘站在門口久久不進去，還看到她在打電話，打着打着一只手抓住旁邊的鋁制欄杆，緊握成拳。

保安大爺逐漸眯起眼，搓搓眼睛，懷疑自己老眼昏花了。

他好像看到欄杆變形了？

再睜眼時，小姑娘挂掉電話，轉個身往大門外走了。

“啧啧啧，現在年輕人真不容易，壓力大哦。”大爺分明是瞧見了蘇晚晚路過時眼裏的怒火，不由抒發感慨。

于是，蘇晚晚就這樣開始了臨時助理的第一天。

買完中飯買晚飯，買完晚飯還得買夜宵，看他們換着花樣的吃，而自己只能吃15元餐标的員工餐，許尉美其名曰怕蘇晚晚跟昨天中午一樣不适應他們的夥食。

不僅如此，上崗第一天的工作量絲毫不含糊，根本沒給她适應過渡階段，一堆的計劃表、日程表鋪天蓋地發到她手機。

總之作為戰隊的助理，蘇晚晚發現她不光要照顧TDK四位少爺的三餐，協調他們的工作安排，還要打雜。

蘇晚晚進宇宙恒星俱樂部的大門統共不超過五次，人事、地形都不熟，偏偏當助理要對這些了如指掌，不然也不會像她下午取個秋冬隊服取了十幾分鐘。

找不到取的地方，更找不到幫忙搬運的人。

就她一個人，搬了好幾趟才搬完。

下午訂完飯後，蘇晚晚一個人在環廊徘徊，身邊的職員腳步匆匆，動中唯有她一靜，心中第一次覺得自己格外孤單。

直到晚上蘇晚晚總算聯系上一天見不到人影的領隊卉姐，據說她這幾天在市中心的總部開會。跳過寒暄的步驟，卉姐一口氣發了十幾個文件過來，末尾跟了一句言簡意赅的文字：

【仔細閱讀】

蘇晚晚在聊天輸入猶豫了一會兒，删了又删，最後還是只回了個【收到！】

其實她有一肚子疑問。

逐漸前臺的時鐘走向21點，蘇晚晚終于下班。

有氣無力地搭乘上地鐵，腦海中浮現過一幕幕畫面，默默複盤。

什麽幫她擦藥、什麽給她夾菜都是假的，都是糖衣炮彈，一切，都是為了不懷好意做鋪墊罷了。

蘇晚晚經歷了飽受摧殘的一天總算想通，許尉根本在整她。

她哪兒得罪他了？想來想去只有那天俱樂部門口那一摔，潑了奶茶在他身上。

不過是個意外，至于嗎。

沒想到人不可貌相，風華蓋世無與倫比開辟電競偶像元年的少年，粉絲心目中的天才選手，真實的面目，居然是個小肚雞腸睚眦必報的死傲嬌。

許尉，什麽心動狙擊手，完完全全的惡魔。惡魔不準确，惡魔沒他幼稚，是惡童。

回到寝室時已經熄燈了。

章瑜的床簾裏還亮着小夜燈，她聽到開門的動靜，發了微信給蘇晚晚。

【晚晚，怎麽這麽遲？周末還加班到那麽晚嗎？太過分了吧。】

蘇晚晚回了句：【被人坑了】

章瑜：【誰啊這麽變态】

說的太好了，可不就是變态。

蘇晚晚現在只想把章瑜從床上拽下來，把這兩天發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訴她，讓她趕緊認清楚自己喜歡的Win神到底是人是魔。

沒等她付諸行動，蘇晚晚又收到一條信息。

短信發件人：「許尉什麽針對我！」

【今天表現中規中矩。早點睡，蘇助理，明天記得早點來，聽說你們學校食堂肉包不錯，帶二十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