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6-10
“英傑是不是交朋友了？”
高英傑的喜怒哀樂都寫在臉上。情緒帶動行為，這種元氣滿滿也帶進訓練與比賽中。
潛移默化，循序漸進，看着日漸開朗的高英傑，王傑希想了想，實在無法忽視這孩子經常抱着手機聊天傻笑的行為，于是讓袁柏清私下問問。
“會不會是喬一帆？”袁柏清提議，那兩個人是好朋友，微草全隊都知道。
“不是。”王傑希回答的非常肯定。
早飯時，高英傑捧着手機照食物。
一只小企鵝昨天夜裏給他發了張報社圖：一大盤子糖醋排骨。排骨切小塊兒，蜜紅色，琥珀一般，上面還點綴着白色芝麻。
還留言：“來S市，請你吃。”
高英傑不甘示弱，早晨特地挑了一碟子焦圈一碗豆汁兒擺拍：“B市特産，請你吃。”
“小傑，又在跟女朋友聊天啊。”看準時機，袁柏清招呼。
“……啊？沒、沒有啦，柏清哥。”高英傑趕緊放下手機。
“有女朋友也沒關系，我看你訓練成績很穩定啊。”袁柏清說，“只要不耽誤比賽，隊裏不禁止自由戀愛——女朋友漂亮嗎？有照片沒有？”
“咦？小傑有女朋友了？”劉小別正好走過。
“不是女朋友啦……哎哎……”
高英傑還在辯解，手機已經被手速達人抓到。
雖然手機沒解鎖，但屏幕上一亮而過的回複十分明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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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企鵝：“吃過，不好吃。”發了數個大哭表情。
“哈哈，請女朋友喝豆汁兒，這還不把人家吓跑了！”劉小別大笑，“周末去便宜坊或者東來順，你再拍給她，絕對饞死她。”
“他是男的，我一個網友。”高英傑連忙辯解。
“嘁，男的啊。”劉小別頓時興趣缺缺。
袁柏清關注點在後面半句：“網友？”
“嗯，聊得比較來。”
“小傑你可別被網上聊天騙了，”柳非插嘴，“現在騙子挺多的，一開始套交情，混熟了就開始各種訴苦，找你要錢要東西什麽的。”
“不會的，柳非姐，他沒有找我要過東西。”企鵝兄還送我禮物。我送他的東西，他會說太破費，新入職的員工經濟不那麽寬裕，要量力而行。
“你自己小心點兒。”柳非叮囑，“沒人無緣無故對另外一個人好，他但凡有一丁點兒不對勁，立刻拉黑。”
“恩恩，謝謝柳非姐提醒。”高英傑回答的功夫，手機屏卻又亮起。
“圖片？看看是什麽？”
——粢飯油條。
配語：看！香！
地域特征實在太明顯。
“你網友S市的？”
“嗯。”
“這說話風格挺像周隊啊。”
“輪回在S市，學周隊耍酷，也沒什麽奇怪吧。”
“他網名還叫一只小企鵝，輪回粉吧？”
戰隊選手提起S市想的自然是輪回。
高英傑心想，企鵝兄是不是輪回粉不好說，對方确實很理解周隊，可是從賬號上看，絕對不像輪回粉啊，因為——
“他榮耀玩的是神槍手？”
“不，是個流氓。”
……完全不是輪回戰隊的構成。
“玩得好嗎？”
“普通水平。”
“榮耀裏認識的？”
“不是，他跟榮耀沒關系。”高英傑很老實，他知道隊友們對他的關心，因此直接交待，“兩年前，我們在一個聊天群裏認識的。他幫過我。然後我們就慢慢熟起來。嗯，他不知道我是微草的，跟他說話挺放松。”
“原來這樣啊。”
“好可惜，我還以為是豔遇。”劉小別嘀咕。
“小傑交到圈外的朋友，放松放松，也是好事。”袁柏清點頭。高英傑的壓力，別人也都清楚，因為這壓力有一部分還是他們帶來的。
王傑希聽了袁柏清的彙報，也沒當多大事兒，誰沒有個發洩壓力的渠道呢？圈外的朋友能給高英傑積極向上的鼓勵，這是好事情。
這也導致了某一天，他被愛徒殺了個措手不及。
平時太乖了，一旦叛逆，完全天翻地覆。
不過，那是以後的事。
微草本賽季的目标，仍然是冠軍！
“你被我的領導發現了！”清晨的花露水一邊打本一邊跟小企鵝私聊。
“！”一只小企鵝發表意見。
“他們以為我交了女朋友，哈哈。”清晨的花露水繼續說。
“……”一只小企鵝表示無語。
“他們說你是輪回粉，因為說話方式像周隊。”
一只小企鵝沒回，清晨的花露水接着往下輸入：“我只是覺得，大概我們都是感同身受，所以會下意識的去模仿吧。”
因為害羞內向而帶來的拘束緊張情緒，是一樣的，不會因為職業而改變。
“是呀。”一只小企鵝贊同。
“還有，他們好可惜這不是豔遇。”清晨的花露水配着大笑的表情。
一只小企鵝忽然停下了動作。
掉線？高英傑詫異，連忙操作花露水幫擋小怪。
他才發現兩個人除了企鵝和榮耀小號，竟然沒有別的聯系方式。
他只好在團長的不滿聲中堅持通關了副本，匆匆下線呆等。
過了一陣，企鵝頭像亮起來。
高英傑端着水杯喝水，還沒來得及慰問，對面蹦出一句話：“哈喽，我喜歡你。”
水撒了一鍵盤。
高英傑傻了足足五分鐘。
當他終于反應過來，手忙腳亂清理水漬的時候，見到小企鵝發送的第二條信息：
“抱歉，同事聚會，突然惡作劇。”
高英傑顧不得掩飾手速：“我懂我懂，沒關系。”
這件事他同樣感同身受，畢竟身邊有個手速達人在。
這件事就微妙地揭過去了。
——揭過去了嗎？
江波濤看着表情呆滞的周澤楷，笑眯了眼睛：“小周，網戀還未成功哦。”
無意中發現槍王大大開流氓小號還一臉幸福，輪回副隊長果斷發覺情況不對。
玩這種刻意避開本戰隊配置的角色，為了什麽？
——當然是規避任何聯系。
為什麽這麽做？
——當然是別有目的。
“……所以，你起初只是想傳授經驗，後來慢慢喜歡上了他？”
周澤楷點頭。
被副隊盤問，還是老老實實交代了好。
至少副隊會幫他打助攻。
江波濤覺得不可思議，別說是網戀，就拿槍王送禮送一槍穿雲手辦這點來說，完全是“來吧來吧慢慢喜歡上我”的暗示嘛。
喜歡和自己相似的人，這也算自戀的一種吧。
“小周，我不會攔着你談戀愛。”江波濤揉額頭，捉大放小，“性向這件事，你能确定他嗎？”
周澤楷搖頭，擠出幾個字：“不強迫。”
說着，露出一雙可憐兮兮的眼睛。
槍王賣萌大法發動，其效果相當于巴雷特狙擊。
再加一聲千回百轉的“江——”
巴雷特狙擊，加爆頭。
江波濤紅血。
“幫你試探下。”
試探的效果還算滿意。
“沒有明确拒絕，就有戲。”副隊長笑眯眯地說，“拿個冠軍去表白吧。就算表白失敗，只要見到你的臉，我覺得他怎麽着也舍不得打下去。”
輸了。
只差一步。
第十賽季，微草被輪回狙擊在總決賽大門口。
客場作戰的他們，只能站在陰影裏，消化着苦澀，看着輪回粉絲沸騰的氣氛，準備打道回府。
盡管團隊賽的最後，高英傑劉小別發起逆襲，但是并沒有力挽狂瀾。
他們盡力做到他們最好的，只是，對手更加強大。
敗得無話可說。
可是，不甘心吶！
這一年的努力、一年的拼搏、一年的厮殺，就這麽結束了，真是，不甘心吶！
高英傑捂住了臉。
只是，經過這一賽季的磨練，這次，他不會再哭了。
“小傑和小別打得都不錯，大家累了，好好休息，明年再來。”王傑希的表情淡淡的，“明天上午自由活動，下午複盤，晚上看比賽，興欣對霸圖決勝局。第二天上午回微草，想現場看總決賽的自願報名。緊張這麽久，今晚大家都放松放松。” 隊員們緊張了一個賽季，總得先歇歇精神。
這意思就是晚上不查房早上不起床的節奏。
高英傑回到房間，同屋的是前輩許斌。許斌年紀比他大，性子又穩，心情調整很迅速，安慰了他幾句，就去睡了。
高英傑睡不着，他想找人說話。
隊長很累了，不要去打擾。
明天喬一帆不知道上不上場，他剛剛還收到一帆的安慰短信，但想想不該讓自己的壞心情影響到對方狀态，也沒多說什麽。
自然而然地，抄起手機，登上小號。
給一只小企鵝發了大哭的表情。
“我很難過。”
滿滿一屏。
在那次烏龍表白事件後，他曾經懷疑過對方究竟是不是真正的惡作劇。
畢竟，那天白天，柳非說的一句話，令他不能忽略。
柳非說：“沒人無緣無故對另外一個人好。”
企鵝兄對他這麽好，為了什麽呢？
喜歡他……嗎？
男的和男的。
素未謀面的網友。
可能嗎？
如果是他……可以接受嗎？
胡思亂想一整晚，第二天個人訓練成績堪憂，團隊配合打出兩個不應有的失誤。
從那以後，有些事情，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他和企鵝兄的說話，也注意了點。
但今晚，要破例。
他想破例。
對方回複得遲了些：“？”
“我們團隊準備了足足一年的項目，競标失敗。”
對方發來一個“抱抱”的表情。
高英傑看着對方顯示“正在輸入……”，沒有像往常一樣等待，而是沖動了一把：“我想見你。”
對方無比迅速回了一個“！”
“我在S市。”清晨的花露水說，“現在就在。”
一只小企鵝：“！！！”
周澤楷拿着手機，原地轉了兩個圈。
輪回剛剛擊敗微草，拿到了總決賽入場券，下一步，即将建立三連冠王朝。
重要比賽結束後的晚上，大家一般都安排自由活動，周澤楷習慣性登上流氓小號，看到狂劍不在，才想起對方昨天說因為出差不能一起下本。
當時他想着“好巧”，表示沒關系。
誰知道剛剛坐下來準備吃夜宵，忽然就收到了這麽一條短信！
花露水想見他！
花露水到S市了！
“機場？火車站？我去接你。”周澤楷果斷起身。
坐在旁邊的江波濤：“……小周？”送個夜宵過來，小周這麽激動幹什麽？
周澤楷晃了晃手機：“他突然到S市了。”
江波濤微微一愣，不愧是善解人意的副隊，立刻明白過來：“他有心事？”
“嗯。”周澤楷表情帶着緊張，順手剝了塊口香糖嚼啊嚼。
“那好，小周，趁人之危，要加油哦。”江波濤笑笑，“我回宿舍了。”
晚23點。
S市。
銀星皇冠假日酒店門口。
一個瘦瘦小小的身影，溜達出來。
戴着網球帽，背着癟癟的包，穿着黑黃白三色運動服。
他目光略顯急躁，在番禺路上逡巡。
直到一輛黑色雪佛蘭，以完全符合SUV的氣勢開過來，又以完全不符合SUV的速度，緩緩停在他身邊。
職業選手的犀利眼神看到，車牌沒錯，是小企鵝留言的那個。
高英傑的腦子還沒從“企鵝兄速度好快”、“企鵝兄是個土豪”以及“馬上就要見面了真緊張”中反應過來，車窗就落了下來。
高英傑原本伸手去拉車門，誰知車窗刷啦，又合了上去！
他心裏一個咯噔，不由往後退了一步。
這不是企鵝兄的車？
自己怎麽會犯這麽膚淺的錯誤！
驚慌之下，不知道怎麽就左腳絆右腳，結結實實摔了一跤。
司機位置的車門開了，站出一個人。
同樣戴着一頂網球帽，一張360度無瑕疵的臉，呆呆看過來。
随後馬上像箭一樣沖過來：“傷了？”
高英傑被整個公主抱起來，人還是懵的。
這張臉給他的印象太深刻了。
就是這個人在團隊賽親手斷送了他們争冠之夢。
一次最佳新人，一次最有價值選手，一次一擊必殺稱號，蟬聯雙冠，全明星第一，無解，除了加血無所不能，槍王。
在場下從來都沉默寡言，兩隊握手時只會微笑，賽後發布會的人形立體布景板，周澤楷。
——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企鵝兄呢？
“……周……前輩。”高英傑試圖掙脫，“前輩，我沒事兒。勞駕放我下來。”
“手？”剛剛拿手支地來着。
“手沒傷着，真的。周隊，那個，我朋友一會兒就到。”
周澤楷把他放下了。
高英傑顧不得看自己的手，一邊道謝，一邊掏手機，準備問問小企鵝到哪裏了。
誰知周澤楷拉着他的手還不放。
“——前前前輩？”
周澤楷臉上浮現十分奇異的神色，說：“花露水。”
——“清晨的花露水”，不就是木恩那把銀武“晨露”的擴寫麽！
他為什麽一直沒想到！
周澤楷開着車遠遠看到黑黃白三色運動衣時，心裏還是欣喜的。
他吐掉口香糖，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沒有異味，對着後視鏡呲了呲牙，露出一個标準微笑。
小江說，要刷臉。
利用自己的長處獲得好印象，沒有什麽不對。
然而離得近了，覺得這道身影有點眼熟。
可是，網球帽下，露出高英傑的臉！
王傑希的愛徒，微草的未來，怎麽深更半夜孤零零壓馬路？
花露水給他發了張圖，表示這是待會兒的着裝，他相信自己沒看錯。
那麽，兩個陌生人撞衫的幾率有多大？
撞臉的幾率呢？
他落了車窗，确定是高英傑，吓了一跳，趕緊合上。
對方也是一臉錯愕。
還摔了一跤！
拿手撐地，手傷了就麻煩了，一向愛護後輩的王隊會殺了他！
周澤楷慌忙跑出來。
随後，根據對方的表情和反應，靈光一閃。
高英傑全身都是僵硬的，包括大腦。
周澤楷畢竟年長幾歲，情況好一點。
——他只僵硬了大腦。
再次把高英傑公主抱，放進車裏，打開車燈，檢查手腕和手指。
下意識地給對方拉上安全帶，回駕駛位，一腳油門。
10
“我們去哪裏……前輩？”
“不是前輩。”
“呃……周隊？”
“周澤楷。”認真開車的人回答。
“……啊？”
“周澤楷，澤楷，企鵝兄，小企鵝，叫哪個都好。”方向盤一轉，進入地下車庫，“我家。”
車子停穩，熄火。
拉着渾渾噩噩的高英傑下車。
按電梯。
上樓。
開門。
開燈。
拿拖鞋。
把依然眼神發直的年輕人，公主抱到沙發上。
去燒水。
回來坐在沙發側面。
看着對方。
然後……
沒有然後了。
一室靜谧。
周、澤、楷。
高英傑腦子裏亂糟糟的一片。
這就是說，跟自己聊了兩年的企鵝兄，是槍王？
一直為克服害羞而努力，一直鼓勵他幫他忙的槍王？
——怎麽會！
——怎麽可能！
呵呵。
好好的槍王，為什麽拿小號耍流氓？
——流氓！！！
還給自己推薦一槍穿雲！
還給自己介紹周澤楷！
枉自己今天比賽失利心情沮喪，想求個安慰，求到對方頭上了！
——他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一直在耍我嗎？
……流氓。
高英傑神色變幻。
直到一壺開水燒開，叮咚一聲。
“前輩……”
這個稱呼一出口，清晰可見，一旁眼巴巴等候的人肩膀垮掉，沮喪起來。
“周……周……周前輩，我真的不知道是您。”稱呼能輕易改口的話，也就不是高英傑了，他對于前輩們始終抱持尊重的态度，尊稱是一定的。
雖然還是叫了前輩，但是有開場就好，周澤楷露出尴尬笑容：“我也不知道。”
哎哎哎——這跟自己想的不一樣啊。
“前輩也很意外嗎？”
周澤楷點頭，小聲道：“抱歉。”
尴尬的人變成高英傑。
他剛剛想了很多，結果對方兩句話就表明了誤會。
槍王……槍王至于欺騙他嗎？欺騙他有什麽好處？再說欺騙他又有什麽必要？
高英傑為自己剛才的想法感到羞恥。
他的臉，非常誠實地，紅了。
周澤楷吓一跳，連忙湊近：“你怎麽了？”
“沒、沒什麽。”一張放大了的俊臉突然貼近眼前，高英傑同樣吓一跳，往後一仰。
——前輩家的沙發太大太軟了。
他陷在沙發裏，四腳朝天。
不幸的是，因為動作的系統性，他不慎一腳蹬到周澤楷拖鞋上。周澤楷上身正往他這邊湊，結果被他一蹬，重心不穩，順着他的方向就倒了下去。
——還好胳膊夠長。
兩個人避免了疊羅漢的命運。
可是，面對面距離不足一拳。
呼出的熱氣能夠拂動臉上細小絨毛，有點兒癢。
還帶着清新的薄荷味道。
怎麽感覺更尴尬了呢？
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