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翠西帶着孩子局促地站在堂吉诃德侯爵的宅邸面前, 就和小醜第一次看到韋恩家的房子一樣，迪奧的世界崩塌了一角。
有人住在這裏？
這個比教堂還要豪華的地方？
三歲的迪奧去過的最好的房子就是周末母親帶着他一起去的教堂。
那是接待貧民窟窮人的教堂，可想而知多麽簡陋，可小小的迪奧卻很期待去那裏, 雖然他覺得神父說的都是屁話, 母親還因此責怪了他。
堂吉诃德侯爵的府邸前面空無一人，大門緊鎖, 翠西不知道怎麽才能和裏面的人說話, 只得尴尬地站在門外，可憐兮兮地裹了裹過時的鬥篷。
過了好一陣，一個黑發黑眼年紀和迪奧相仿的孩子追着皮球來到門口附近，撿起皮球的瞬間看到了迪奧母子。
迪奧在小孩奢華的高訂三件套上盯了一會, 眼裏是掩飾不住的戾氣。
翠西伸長脖子, 不敢和貴族家的小少爺說話, 或許, 她其實并不想讓達利歐出獄。
可那個貴族少爺非但沒有離開反而朝他們走了過來，“你好，女士, 請問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嗎？”
“啊, 這位小少爺！”翠西驚慌地說。
“我叫庫洛洛·魯西魯·堂吉诃德。”小孩的貴族儀态非常完美，這讓翠西抱緊了自家的壞崽, 格外的緊張。
“我是翠西。”
“你好，翠西夫人。”
“庫洛洛少爺, 我想見侯爵大人。”
“發生了什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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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這樣的，我的丈夫達利歐·布蘭度數年前救了侯爵大人，有一枚戒指……落下了，達利歐變賣時被抓住了, 蘇格蘭場的人不敢聯絡侯爵閣下，我的丈夫快要死了。”
那就讓他死吧！迪奧心底惡狠狠地說。
“您是父親的救命恩人的妻子，我知道這件事！父親跟我說起過布蘭度先生的救命之恩！”
迪奧眼中天真愚蠢的庫洛洛少爺打開了大門，讓翠西母子進來。
“不，我在門口等着就好……”她實在不敢踩侯爵閣下的地磚。
“跑來跑去怪麻煩的，跟我來吧。”
庫洛洛将翠西和迪奧帶到一處偏廳，吩咐仆人招待客人，自己去找了鏡崽。
鏡崽正享受着窮奢極欲的大貴族生活，順便和鋼鐵大亨卡爾霍利克談投資伯明翰鐵路的生意。
“父親，達利歐的妻子來了。”庫洛洛可沒忘記不久前父親找到他說‘去庭院玩會皮球，庫洛洛’，他似乎早就知道那對母子要來，庫洛洛自然不認為父親一番算計是為了那個女人，這麽說，是為了那個孩子？庫洛洛在迪奧身上聞到了類似的黑暗氣息，巧了，他們父子都對迪奧很感興趣。
“您有客人，我可以等候您。”卡爾霍利克還不是全阿美咔叽最有錢的鋼鐵大亨，剛白手起家沒多久的他也是個年輕人，泰坦尼克號還有十幾年才沉沒。
“布蘭度曾經救了我一命。”哪怕是不需要向他結實，卡爾霍利克目送米爾斯侯爵離開。
仆人送來紅茶和點心，但是翠西一塊都不敢動，那些精致的點心和這個比教堂還華麗的偏廳都讓她不安，如果不是達利歐多年的恐吓，她怕是已經溜走了。
仆人們目不斜視地樣子也讓她不安，唯一能給他力量的只有迪奧，她抱緊了孩子，低聲告誡迪奧不要碰吃喝。
迪奧非常想嘗嘗點心是什麽味道，那些精致的方塊吸引住他所有的目光。
很快，大門被仆人拉開，一個高大俊秀的男人走來，逆着光。
他生得好看極了，翠西這才想起來早年他一直是倫敦第一美少年。
“侯爵閣下。”
“翠西夫人，好久不見，這個孩子是？”
“是我的兒子迪奧。”
迪奧不情不願地打招呼，“先生。”
“真是個漂亮的孩子，想必你們已經見過了我的兒子庫洛洛。”水鏡拉過來自己的壞崽，兩個壞崽對視，不知道他們會發展出什麽樣的關系呢？
親手終結了迪奧和JOJO孽緣的鏡崽想，歷代JOJO知道了恐怕只會感謝他。
“事情我已經知道了，我會親自去蘇格蘭場。”
“這怎麽好……”翠西沒想到侯爵竟然會親自前去，她其實并不希望達利歐出獄，那個人死在監獄裏才好，可是，沒有了丈夫，她又該怎麽活下去呢？
想着，她已經坐在了堂吉诃德家的馬車上，朝着蘇格蘭場去了。
庫洛洛非常想一起出門，還不惜僞裝成小孩，他實在好奇父親的目的是什麽。
他和迪奧沒坐在同一輛馬車上，可是卻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個奇怪的孩子。
“你在想什麽，庫洛洛？”水鏡将手放在庫洛洛頭頂摩擦，庫洛洛因此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被父親收養是一年前的事，從一個流星街的流浪兒到侯爵的孩子，實現了階層跨越，可是庫洛洛一點都不開心，就像是養父時常說的那句話：命運的一切饋贈，暗中都标好了價格。
他覺得養父其實意有所指。
起初，他以為養父是那種對小孩子有性趣的人，可是，這種想法是錯誤的。然後，他又猜測養父對兒童有暴力傾向，也是錯誤的。最後，他猜測養父想将他當做一張白紙随意塗抹顏色，享受養成的樂趣，卻也不是。
庫洛洛的腦子裏從來沒有，父親只是想養個孩子，正巧挑中了他，這種想法，半點也沒有。
流星街無數孩子，為什麽單單挑中了他
抛卻自己本身的條件不談，米爾斯·堂吉诃德對他的目的是什麽？
雖然鏡崽沒特意隐藏他就是沖着庫洛洛去的，但這麽小一個壞崽抽絲剝繭不被表象迷惑，死死咬住收養他的好心人的确另有目的……不愧是庫洛洛。
塑料父子抵達蘇格蘭場，看見侯爵家紋的警探們震驚地跑來，“您怎麽會造反蘇格蘭場？”
“我的故人翠西夫人說她的丈夫因為盜竊罪入獄了，而髒污曾經屬于我，自然要來看看。”
佩斯警探擦了擦汗，達利歐竟然沒有說謊，他真的和米爾斯侯爵閣下認識。
那麽戒指或許真的屬于他？
自從妻子離開後達利歐又被揍了幾頓，讓本來就體虛的他變成了要死的模樣，佩斯生怕侯爵會因動刑怪罪他。可是侯爵什麽都沒說，在監牢門口發表了一番自己多麽感謝達利歐的救命之恩，戒指是他送給達利歐的。
“不過，我如今地位今非昔比，這個戒指也是祖傳的流落出去萬一有人冒充堂吉诃德家的人，敗壞我的名聲就不好了，我留下10英鎊，不，15英鎊，夫人，為達利歐請個大夫吧。”
15英鎊差不多等于家庭教師大半年的收入，不少了，可是比起多年前贈送達利歐的一千英鎊來說，可是差太遠了。
“我們怎麽能要您的錢！”翠西大聲說，她都要羞愧的無地自容了。畢竟，她是看着達利歐從昏睡的侯爵閣下手上撸下來的戒指，當時達利歐還想把侯爵閣下手杖上的寶石摳下來，但因為鑲嵌的太牢固而作罷。
達利歐的種種惡行浮現在腦海裏，當時拿到了那1000磅，她的心有多快活啊，甚至還盤算好了這筆錢的用法，可以在比較不錯的街區買一個房子，獨門獨院的帶花園的小別墅，大約只有100英鎊就可以買下來，然後還可以買一個鋪子，她的縫紉活兒很不錯，可以開一個縫紉店鋪。然後送迪奧去讀書。或許還可以請一個家庭教師。光是計劃着翠西心裏就充滿了力量，可是接下來達利歐的行為讓夢想破碎了，達利歐并沒有把錢分給她和迪奧哪怕一英鎊，而是當天就去了紅燈區，找那些做皮肉生意的女人快活去了。達利歐從來不會找那些站街女，他怕感染上梅毒。而那些住在漂亮房子裏的中高級□□們，哪個的費用都不便宜，翠西只能眼睜睜地看着達利歐将他們的房子、鋪子、迪奧的學費，家庭教師的費用全部揮霍出去。她恨得咬牙切齒，卻沒有勇氣反抗達利歐。或許她真正痛恨的是軟弱無能的自己吧。
監獄裏像是一灘爛泥或者是一條死魚的達利歐聽見妻子竟然拒絕了侯爵贈送的英鎊，雖然只有15英鎊，也夠他喝一個月的酒找幾個女人快活了，翠西怎麽敢開口替他做決定！可惜他現在痛得說不出來話，連罵翠西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就是父親的救命恩人？
和擔心監獄裏的惡劣條件會吓壞小少爺的蘇格蘭場的警探們不同，在流星街長大的庫洛洛，意外的對這種環境很是如魚得水，他甚至還有閑心評價了下蘇格蘭場監獄和流星街的居住條件，得出的結論是蘇格蘭産的監獄比流星級的條件好得多了。
像是達利歐住的房子，四周有牆壁，屋頂也不漏水，甚至還有鋪滿了稻草的床給他睡覺，旁邊還有馬桶，這種房子如果出現在流星街，肯定會引起念能力高手的争搶。
而達利歐的傷？
連他都受過這麽重的傷！
不過，像堂吉诃德這麽富有而有地位的貴族身邊竟然沒有能力者保護，也是奇怪。
他接觸到的書籍從來沒有提起過念能力者，莫非這個國家排斥念能力者？
而且15英鎊？連他的一套衣服都不夠！
叫着救命恩人其實怎麽想的，庫洛洛感覺自己似乎抓到了一絲真相。
米爾斯·堂吉诃德對達利歐·布蘭度毫無感激之情，甚至是包含惡意的。
那他為什麽親自來不符合侯爵身份的肮髒監牢？
為了翠西，還是為了迪奧·布蘭度？
“是為了迪奧。”
馬車裏，寬敞到能放下茶幾的空間，父子二人相對而坐。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說說你為什麽這麽想。”
“達利歐是個一無所有的渣滓，除了妻子和孩子他什麽都沒有。”
“繼續。”
“而翠西那樣的女人肯定不會入父親你的眼鏡。”
“而迪奧，我從他身上感到了黑暗的氣息，他并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小孩。他看我的目光不加掩飾的惡意……”
水鏡頗感興趣地說：“你沒有對他一見如故嗎？”
這兩個身心一片漆黑的壞崽難道沒有發生化學反應？
“沒有，為什麽這麽說？”
“我只是覺得你到了應該有朋友的年紀，迪奧剛好合适。”
年紀雖然合适，但是家庭條件可太不合适了。
庫洛洛尚且不知道好心的養父為他安排的未來，卻已經把迪奧的名字寫上黑名單。
“你認為布蘭度家會發生什麽？”
“翠西夫人會帶着丈夫回家，過着以前的生活。”至于達利歐會不會找上堂吉诃德，他沒膽子的，得罪侯爵死了都不會有任何人在意。
蘇格蘭場
達利歐被無罪釋放，他一把奪過15英鎊，“快去給我買酒，真是疼死我了！”
“應該去看大夫。”翠西說。
“那些蠢貨剃頭匠除了會放血還能幹什麽？我的爺爺就是被他們害死的！”
年幼時達利歐就對放血療法、水蛭療法嗤之以鼻。
這性格完美地遺傳給了迪奧。
翠西雇了馬車，買了酒，達利歐這才爬上馬車，車夫載着他走了。
而翠西和迪奧則走着回貧民區。
達利歐一家住在一棟200年前的房子裏，也要一年5英鎊的租金。
平時翠西靠洗衣服、幫傭賺錢，達利歐也會幫人幹活，當然也會搶走翠西攢的錢。他一回到家喝完酒爬上床呼呼大睡，翠西腳步沉重地回到破房子。
“我看見達利歐回來了，你很高興吧。”來拿洗好的衣服的胖女人對翠西說，“不管怎麽說還是得有個丈夫。”
翠西沒應，因為她腦子裏都是天神般的米爾斯·堂吉诃德。
遞給她英鎊時，侯爵閣下捏了下她的指尖。
“也許是我弄錯了。”
拿到今天要洗的髒衣服，翠西一面提水邊想，或許是錯覺，侯爵大人怎麽會捏她的手指的，而且太快了，她越想越覺得是假的。
記憶無法給出正确的答案，心中又有個強烈的聲音呼喚是真的，翠西被這聲音蠱惑催眠，她認為米爾斯是對她有好感的！
只是她有丈夫！
沒錯，一定是因為她已經結婚了，米爾斯才什麽都沒有說。
貧窮的生活，惡劣的環境，殘酷的婚姻讓翠西窒息，而米爾斯的存在，和一瞬間的肌膚接觸成為了她幻想的一切。
不知道哪天開始，翠西抱着迪奧絮絮叨叨：“多麽漂亮的孩子啊，和你的父親一樣的，米爾斯才是你的父親。”
迪奧瞳孔地震，米爾斯不是那個貴族的名字嗎？
翠西不住地說妄想中的故事，迪奧扭着從她懷裏逃開。爸爸是那個樣子，母親又瘋了，本以為現在的生活已經是谷底，可是命運卻載着救生船的旅人滑入無底的旋渦。
翠西病了。
她發起了高熱，說着胡話，手四處亂抓。彼時達利歐不在，迪奧在媽媽身邊坐着着急的不行，出門去找達利歐，達利歐會去的地方就是那些，深夜，他在水手酒館找到了醉醺醺的達利歐。
他使勁搖晃父親，“媽媽病了！”
被劣質酒搞壞了腦子和良心的達利歐特別喜歡醉醺醺的感覺，人仿佛在天上飛，迪奧的拉扯就像把他從空中拽到爛泥坑裏，勉強看清了是誰，确定了是可以毆打的對象，達利歐沖着5歲的兒子舉起了拳頭，迪奧被揍飛了出去。
“迪奧！不許打擾我喝酒！你怎麽一點都沒記住！”
公開場合暴打兒子或許能顯示威嚴？達利歐打算好好教訓迪奧一頓，讓他知道一拳只是開胃菜而已。
即使是水手酒館這種肮髒的地方也有人看不下去達利歐的行為，一個看着有兩米高的水手抓住達利歐的脖子将他提了起來。
“是血腥傑克！”
惡俗的綽號肯定參考了開膛手傑克。
不費力氣把達利歐丢出去，血腥傑克走到迪奧身邊，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說：“我的父親也是個人渣，他強迫我的母親和姐姐接客，還有我八歲的妹妹，最後一個老雜種出了十英鎊，我才九歲？後來我往他的酒裏加了點料，他就死了，你有需要可以來找我。”
迪奧一瘸一拐的回到家，翠西已經涼了。
迪奧坐在母親的遺體前直到天亮。
然後他去找了房東。
金發紅眼的小天使站在門口告知母親的死訊，房東嘁了聲晦氣，拿上鑰匙跟迪奧離開了，像是迪奧家這樣沒有錢埋葬屍體的，政府會統一火化，家人能拿到骨灰壇子，是埋在哪棵樹底下還是揚到大海或者泰晤士河，都随便。
順便一提，這項仁政是由堂吉诃德侯爵提出并施行，其它貴族和議會成員、王室都捏着鼻子捐出了火化資金。
房東聯系了火化場，當天就把翠西拉走了，他畢竟衣食無憂還不算太沒良心，陪着迪奧來到火化場。
“還有幾十人才能排到你，你可以去和媽媽呆着。”工作人員看他年紀小長得漂亮又是一個人來的，心生憐憫，說到。
“不用了。”
迪奧有些冷酷地說。
“還需要我做什麽嗎？”
“火化同意書，簽字就行了。”
一直到下午，迪奧才拿到母親的骨灰壇子，這是一個普通的漆器壇子，上面有英國國旗。提醒人們不要忘了政府的仁慈。
迪奧捧着壇子回到家，達利歐也沒回來，他忍着饑餓給自己做了一碗不知道是什麽東西的食物。
然後縮在小床上，迪奧抱着母親的骨灰壇子悄悄地哭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