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那些笑顏不叫勇敢
☆、那些笑顏不叫勇敢
朦胧中,臉頰仿佛被上好的皮草包圍了。這種軟軟的,滑滑的,暖暖的,還帶着飄柔的清香的到底是什麽品種啊?……
就是稍微重了點……
蘇格唰地睜開眼,往那玩意上一拍:“蘇格拉底!把你丫的小翹臀從我臉上挪開!”
門外傳來了老媽的聲音:“蘇格!還不起床!大年初一的睡什麽懶覺?!快起來,季茗她們都來了!”
她刺溜一下從被我裏跳出來穿衣服:“馬上來馬上來!”
蘇格拉底也換上了一件锃亮锃亮的紅皮外套――蘇格一度懷疑這尺碼是寵物狗的。
蘇格正在衛生間刷牙,窗外就傳來了孟北欠揍的喊聲:“蘇格!眼屎沒蹭幹淨別出來見人啊!!”
嗖!
一支佳潔士從窗口飛了出來,在空中劃過一道漂亮的抛物線。
五分鐘後,化了點淡妝的蘇格踏着紅色亮皮長靴大步從屋裏走出來:“孟北!你信不信我關門放蘇格拉底咬死你!!”
孟北不自覺地退後半步,環顧四周确認蘇格拉底在屋外才放下心來。蘇格拉底那小爪子,銀光閃閃的光看着就覺得背脊一陣發涼,真一爪子拍上來,這大年初一的豈不是要破相!
蘇格定下神才發現,除了鄭兮媛,哥幾個全到齊了,大概是季茗一個騷擾電話一個騷擾電話地撥過去,才把人家大年初一就拉到這吧。
蘇格她媽包了紅包一個一個地發過去:“來來來,新年吉祥,新年吉祥……”
衆人都道了平安才被允許外出。
6人又去了季茗和孟北家拜年,這拜年說直白一點就是壓歲錢啊壓歲錢!孟北家不愧是開公司的,壓歲錢都是論千包的。看得出,孟北他媽媽很喜歡李雅珊,一聽說是自家兒子的女朋友,立刻又送她一對珍珠耳環當見面禮。那個樂得呀,就差沒在李雅珊臉上叭一口認兒媳了。
大年初一,街上沒什麽人,衆人商議着要不要去看看李半仙。他家就在附近,大年三十還擺了一上午的攤。
他們走到以往的巷口,李半仙果然還在。
蘇格走過去:“新年吉祥,李叔叔。”
大過年的,不管怎樣,叫聲叔叔還是有必要的,半仙半仙的多不好。
李半仙擡頭看見他們,馬上喜笑顏開:“是蘇格啊……”
他剛準備轉身去包紅包就被蘇格拉住了:“紅包就換成幫我們看看手相好不好?”
“您怎麽今天還擺攤?”季茗疑惑了。
李半仙示意他們坐:“待在家裏太冷清了,出來擺攤覺得踏實,也能聽到別人家放鞭炮的聲音,很熱鬧。”
孟北小聲跟李雅珊解釋:“他妻子年前去世了,也沒孩子,這種日子确實寂寞。”
李雅珊聞言,了然地點點頭。
李半仙看着蘇格的手,又問:“你們今天不去走親戚?”
“沒什麽親戚啦。”蘇格說,“即使有兩個阿姨,姑姑什麽的也住得很遠,打個電話拜年就行。”
“噢……”
“叔叔,看出什麽了?”小胖上前問。
李半仙很認真地看着:“事業線不錯,壽命也長,就是情感上不太如意――大年初一不該講這些。”
“沒事沒事!”蘇格希望他繼續往下說,即使知道是迷信,她還是樂意聽下去的。不是因為相信,是因為單純想聽。
他又長長地講了一堆,衆人也都認真地聽着。
其實沒必要太在意迷信與科學的界限在哪,刻意去分清反而是一種迷信。人真正在意的,并不是鬼神命運之說可不可信,或是科學理論有多少權威,是否獲得什麽諾貝爾獎,而是一種享受生命的樂趣的心情吧。菩薩或上帝,牛頓或阿基米德,對普通而渺小的他們真的很重要嗎?熟記牛頓三定律或是微積分對于他們能改變什麽呢?說到底,這些,與迷信對他們,并沒有多大差別。
有意義還是沒意義,年少的他們只不過一笑置之。
所以,現在他們很開心地聽着李半仙的讀命,他們管這東西不叫命運,叫樂趣。
當小胖把手伸過去時,李半仙抓着他的手看了半天:“你,你的手相很眼熟啊。”
衆人腦子裏立刻跳出了上回拿他消遣,結果小胖被他說成“旺夫”女的那會兒,差點被憋住想狂笑的沖動。
“哎,你說這回往下算不會說他旺妻吧?”顧笙遠扯了扯蘇格。
蘇格噗了一聲:“可能性很大。”
沒想到李半仙最後來了一句:“感情上要慎重。”
小胖心裏咯噔一下:“什麽意思?是說要晚婚?”
“大概吧。”李半仙說得神乎其神,小胖雖然不太相信,但還是哦了一聲,把位子讓給了下一位。
總的來說,大家還是讀得蠻開心的。
“常在紅塵飄,哪能不挨刀是吧。咱們又不是和尚尼姑,感情上誰沒個坎坷?”季茗滿不在乎地寬慰他。
“嗯,我知道。”小胖推了她一下,“喂,話說給你男朋友拜年沒?”
“拜鬼啊,已經分手了。”她揚着眉。
“什,什麽?!又分了?!”衆人詫異地瞪着她,“不是又劈腿吧?”
“被劈一次又一次,你當姐姐我好欺負麽?!”季茗白了他們一眼,“……只是性格不合,她老是一個人在房間裏搞什麽抽象藝術,中看不中用嘛,我就果斷把他甩了。”
衆人面面相觑:“美女就是不愁嫁……”
“孟北,珊珊,你們倆呢?”
“什麽我們倆?”
“別裝傻啊,問你們到什麽地步了。”
“還能到哪步,讓你們這群變态失望了,接吻而已。”孟北說着攬過李雅珊的肩,“怎麽,你們難道想看?”
“孟北――”李雅珊羞赧地推搡了他一把。
衆人忍俊不禁。
蘇格仰着臉:“你們還記不記得那個幼兒園啊?”
“村東那個?我們三個小時候一起的那個幼兒園?”季茗說。
“這裏就一家,你說呢?”孟北瞥了她一眼,“你不是打算去那吧,我記得那裏一直關着門的。”
蘇格狡黠地眯起眼:“翻牆用我教你們麽?”
衆人恍然大悟。
翻牆這種事他們最輕車熟路了,初中那會兒翻圍牆的時候一個個都跟猴似的,更不用說幼兒園的矮牆了。
四周白雪皚皚的也沒處可去,于是6人便溜進了幼兒園。
園裏的設施一點也沒變,小教師擺着七排小桌椅,泛黃的白牆上還留着當年的塗鴉,現在看來真是又醜又幼稚。教室一角放着一架陳舊的老鋼琴,出神間仿佛能聽見當年坐在這裏的他們,在老師的鋼琴聲中一遍遍唱着童謠。
院子裏的小秋千和滑梯覆蓋着積雪,就像終于被塵封在木匣子裏的信箋,季茗忽然回想起當年為了搶一個秋千,蘇格差點和一個女孩打起來的場景。
他們站在窗外,打量着昔日的教室。
“我說孟北,記得那時候你在桌子上畫了個奧特曼來着,被說它的腦袋像鴨蛋!”蘇格回憶道。
“你就知道揭我老底。”孟北汗顏。
“蘇格還拿着一枚硬幣說要請老師吃大餐呢!”每每回想起這事兒,季茗就覺得人生充滿樂趣,“哎,蘇格,你還記不記得你在那棵樹下種鋼蹦兒的事?”
“啊?!”顧笙遠詫異地看着她,她幹出的令人匪夷所思的事還真不少。
孟北的好奇心又被勾起來了:“你那會為什麽要去種鋼蹦兒啊?”
這個問題的答案,他們至今也沒得到過。蘇格似乎根本不打算說,漫不經心地向着那棵枯樹望了一眼,勾起一抹倩麗的微笑:“我忘記了耶。”
果然,依舊沒有結果。
枯黃的草地上覆蓋着厚厚的白雪,下了一夜像是銀色的沙灘。蘇格圍着厚厚的圍巾,突然興奮地大喊了一聲,然後朝着雪地仰面筆直地倒了下去,讓自己被一片柔軟而沁涼的雪包圍。
“蘇格,會感冒的。”小胖有點擔心。
蘇格搖搖頭,表示沒關系。
四周響起連綿不絕的鞭炮聲時,天空又開始飄起小雪,一點一點,像細碎的星辰。
蘇格睜開眼,天空是漂亮的鴿子灰,像天使的眼瞳。周圍是褪色的設施和凋零的枯樹。她側目,就能看見那些人年輕的面孔,帶着些鮮豔的光芒。雪地裏深深淺淺的屬于青春的足跡,記錄了那些蘇格每每懷戀的歲歲年年。
那些時光,讓後來的蘇格一直不敢回想,從前到現在,她一直以為的勇敢的笑靥如花,都只是過去式,包括那些年曾以為抓住了幸福的尾巴,大步向前的他們,包括此刻在耳畔響起的震耳欲聾的鞭炮聲。
直到很久以後她才懂得。
青春的味道是苦的,可是我們把清澈加了進去,錯誤地以為它是甜的。所以當眼淚掉下來的時候,都感覺不到。
冬天已經到了,春天還會遠麽?
冬天确實到了,可是時光一點點流逝,春天卻比她們想象中晚來得太多太多。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