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年頭,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裏,尤其又是這麽稀奇古怪的案子,蘇府一連死了三個人,死法都是那麽離奇,就算溫湖和呂隊長不說,蘇家那些婆子下人肯定也要嚼一嚼嘴巴的,這件事就像長了翅膀似的很快傳遍京城。
原本大家對喬綠意的死就很感興趣,這下好了,蘇家鬧鬼,鬼魂報仇之類的說法不胫而走,又給案子蒙上一層濃濃的陰影,幾乎所有人都想起了喬綠意死的時候穿着紅衣紅鞋的情景,更有好事者斷言,蘇家這是缺德事幹多了,肯定還會再出事的!
這一天,溫湖從洋行出來,就準備去張家找張鈞,結果剛到半路,就被呂隊長派來的一個小警察給截下了,說是呂隊長有急事找他。
溫湖心想可能是那個離奇的案子有了進展,也沒多問,就跟着人去見了呂隊長。
果不其然,呂隊長一看到他,就趕緊道:“哎喲,我的溫大少爺,您可總算是來了!”
溫湖:“呂大哥,有事兒?”
呂隊長:“有事,大事!我告訴你,”他湊過來,壓低聲音,“蘇家又出事了!”
溫湖很吃驚:“又有人死了?”
呂隊長:“對,這次死的還是大人物,上面已經不讓我插手了,廳長親自帶人過去勘察呢。”
溫湖趕緊問:“誰死了?總不會是蘇恺明吧?”
呂隊長臉色古怪:“不是他,也差不多了,是蘇恺明的正室大老婆!你說這裏頭是不是真邪門了,這下子京城可要轟動了……噢對了,上回你托我查的事情,我也查到了!那個雙喜班的秦老板跟喬綠意确實有點關系!”
溫湖:“怎麽說?”
呂隊長:“那個江華啊,在我的盤問下,總算吐露了實情,我又問了好些人,證明江華說的話沒錯。”他現在對這樁案子也是好奇得很,否則不會這麽積極,“當年啊,進京逃荒的時候,喬綠意身無分文,只能依附那個姓秦的,姓秦的就把她當暖床的用,聽說好像還動不動就打她,啧啧,聽說打得那個慘喲,喬綠意不堪折磨,這才跟着江華離開姓秦的,進了玉慶班。”
結合喬綠意生前的美貌和名氣,這樁消息于旁人來說都是極大的八卦,是以呂隊長的口吻不像一個警察,倒想茶館裏說書的,掩不住那種獵奇的表情。
溫湖眉毛一跳,想到的卻是另一個方面:“這麽說就對上了。”
呂隊長:“對上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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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湖:“你看,我推測了一下,喬綠意死後,開始接二連三地死人,而這些人都是生前跟她有關系的,尤其是對她不好的,秦老板就不說了,九姨太是跟喬綠意争寵的,大戶人家裏頭,肯定也沒少用些栽贓陷害的小手段,喬綠意本身的死也還有蹊跷,說不定就是跟九姨太和大管家有關,再說一個,蘇恺明的正室現在也死了,當然她們之間有什麽過節,現在還不得而知。喬綠意死後,她的屍體沒有被收斂下葬,反而被丢棄在郊外的義莊,如果蘇恺明真的寵愛她,怎麽也不該是這種結局,所以我猜,蘇恺明應該沒有外人想象的那麽喜歡喬綠意。”
呂隊長嘿嘿一笑:“溫少爺,我現在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不簡單啊!要不我去給廳長他老人家說說,把你給聘為我們警察廳的什麽來着,名譽顧問?”
溫湖也笑:“呂大哥,你就別取笑我了,我這也是憑空推測呢,一點證據都沒有,可要不你說,怎麽就那麽巧?喬綠意一死,以前跟她有過節的人也跟着死,如果不是鬼魂作祟的話,那就是有人在幫她報仇呢!”
呂隊長聽他這麽一說,也驚疑起來:“那麽你說,難道還會再死人?”
溫湖也斂了笑容:“照我說,可能會。”
呂隊長:“那下一個有可能是誰?”
溫湖:“弄不好是蘇恺明呢,又或者他們家那個大小姐,上次我們去蘇府的時候,那個大小姐态度傲慢,我覺得她可能也沒少給喬綠意排頭吃。”
呂隊長:“這可不是小事,老弟你的推測真有把握?要是蘇恺明出事,我的差事說不定可要不保了。”
溫湖:“這可就說不好了,要不您去查查到底還有誰跟喬綠意生前有過節,不過要是有機會,我還想去蘇府瞧瞧。”
呂隊長:“這幾天可不行,等過陣子吧。”
算上剛剛死的蘇恺明正室,蘇府已經死了四個人了!
別說那些下人,就連蘇恺明自己都快吓死了,要不然也不會心急火燎地把警察廳長給請過去,這件事情過後,他哪裏還敢住在蘇府裏,當即就帶着家眷搬了出去,住在近郊的莊子上。
溫湖也沒閑着,他被這樁案子徹底挑起了興趣,現在沒事就在琢磨到底誰才是兇手,連帶着跟張鈞吃飯也不那麽專心。
“我說溫潮生,你這菜都快吃到鼻子裏去了!”張鈞用筷子敲敲對方的碗沿,沒好氣道。“蘇家的案子有那麽奇怪嗎,值得你琢磨那麽久,要我說你幹脆跟着我去我爹的軍隊裏頭算了,你不是喜歡軍事麽,等你進去了,先斬後奏,再有我爹的面子在,溫老爺子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溫湖喔了一聲,左耳進右耳出,“子城,本來吧,我以為兇手會是那個玉慶班的二老板江華,畢竟他跟喬綠意有很深的情誼,在她死後幫她報仇也不奇怪,這樣就可以解釋秦老板的死,大管家的死也勉強說得通,但是蘇恺明的大老婆和九姨太的死,就說不通了,畢竟江華一個大男人,怎麽也不可能出入內宅的,除非他□□……”
見他全心沉浸在破案裏,張鈞嘆了口氣,也幫他一起想:“為什麽要從外面的人想呢?能夠殺死蘇恺明的正室,還有那個九姨太的人,說不定就是蘇府裏的人。”
這件案子現在傳得沸沸揚揚,連袁大總統都有耳溫,張鈞自然也聽了一耳朵。
溫湖沉吟:“嗯,總不會是蘇恺明吧?如果是他殺的,他沒有必要吓成那樣,再說殺了喬綠意和他的九姨太也就算了,把正室也殺了算怎麽回事,那可不是他想遮掩就能遮掩的,何況這件事現在鬧得這麽大……”
等等!
他騰地站了起來。
“我去找呂隊長!”
說完頭也不回就跑了。
“蘇府所有人的名單?”呂隊長聽着溫湖的要求,點點頭,“這個倒好辦,最近這案子成大案了,我這裏就有現成的資料,喏!”
他爽快地把資料拿出來給溫湖,這個時候可沒有什麽保密條款,案子現在上大天聽,連袁大總統都要求限期破案了,警察廳的壓力實在有點大。
名單上整整齊齊列了一行人名,蘇家的人物關系也一目了然。
蘇恺明本人有十二房姨太太,除去已經死了的喬綠意和九姨太,剩下的十房姨太太給他生了六個子女,三男三女,一大家子都居住在蘇府裏,他的子女裏邊,最大的是蘇姝,也就是他們那天看到的大小姐,最小的才三歲,剛學會說話。
“他的正室是繼室?”溫湖驚訝地問。
“可不是,我也才知道,”呂隊長道,“這個劉氏是十年前才續娶的,先頭的宋氏是蘇府大小姐的母親,因病過世了。”
“喬綠意的死,有什麽進展嗎?”溫湖這個問題并不算突然,在出了這麽一系列的事情之後,喬綠意的案子就被重新翻上來,為了破案,警察廳希望從上面找到一點蛛絲馬跡,還帶人到郊外義莊去勘察喬綠意的屍體,不過對方雖然還沒有下葬,但屍體卻腐敗得很厲害,也看不出什麽了。
“有!”出乎意料,呂隊長卻給了他一個肯定的回答,“我們把蘇府所有下人都盤問了一遍,據那些婆子說,當天吃完飯之後,喬綠意去找蘇府的大小姐說話,然後從花園那邊散步回來,就直接上床就寝了,誰知道第二天,喬綠意就被發現投井自盡,她的丫鬟跟着她一起沉井了。”
一個小丫鬟不足為道,這也是之前出命案的時候,沒有人将這個丫鬟算進去的原因,溫湖皺了皺眉,他還是第一回聽說這件事。
溫湖:“蘇府大小姐呢,你們去問了嗎?”
呂隊長:“都問了,聽那些下人說,蘇大小姐跟喬綠意的感情倒是不錯,兩人平日裏關系很好,像親姐妹似的。而蘇大小姐也說,那天喬綠意确實去找她說話了,但兩人只是聊了一些閑話,沒想到喬綠意當晚就出事了。”
溫湖問:“什麽閑話?”
呂隊長一愣:“這我可就沒問了,左右不過是女人家的瑣碎,這有什麽好問的?”
溫湖想了想,又問了個不想幹的問題:“喬綠意下葬了沒有?”
呂隊長:“應該下葬了吧,我讓手下的弟兄去辦的,這都多少天了,再不入土,就該發臭了。”
溫湖皺着眉頭沒說話,好像陷入了沉思。
呂隊長也沒有去打擾他,他站起來往外走,現在夜色已晚,他本來應該回家的,結果因為這樁案子,現在還得待在警察廳裏,心裏甭提多郁悶了。
這件案子可真棘手,蘇家的下人抓了沒十個也有九個了,到現在也沒理出個頭緒來,死的那幾個人看似跟喬綠意都有關系,可他們彼此之間的死卻完全可以獨立開來,那些有嫌疑的人,現在都還在警察廳裏待着,要是再沒結果,說不定就要當懸案處理了,要麽就只能抓個替死鬼來當兇手,好給蘇家一個交代。
呂隊長不知道上頭是怎麽想的,反正他知道自己是沒有那個能力破案了。
可才剛走出沒幾步,外面就傳來紛亂的腳步聲,一個小警察匆匆跑進來。
“隊長,不好了!”
呂隊長:“什麽不好了,你大爺我好好的呢!”
“是是!屬下說錯了!”小警察擦了擦汗,“是蘇家不好了!”
呂隊長現在一聽蘇家兩個字渾身就起雞皮疙瘩:“蘇家又怎麽了?”
小警察喘着粗氣:“蘇恺明,蘇恺明死了!”
“什麽!”呂隊長騰地站起來,“什麽時候發生的事!通知了上面沒有?”
“沒呢,剛蘇家人跑過來報案的!還有,蘇家的人說,他們家的大小姐也失蹤了!”
呂隊長也有點亂了分寸,這可真是出大事了,他原本還在暗自懷疑幕後兇手是不是蘇恺明呢,結果這下好了,懷疑對象直接就死掉了!還失蹤了一個!
到底是誰這麽神通廣大,接連作案,又至今都毫無破綻!
失蹤的那位蘇大小姐,呂隊長幾乎已經可以想到她可能也遭遇到不測了。
光是想想要如何跟上峰交代,他就覺得頭疼!
“溫老弟……”
他扭頭想跟溫湖說點什麽,才剛開了個頭,就看見溫湖站起來往外跑,只丢下一句話。
“呂大哥,麻煩你去張家告訴張鈞一聲,讓他到城外義莊去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