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信仰 (1)
午休結束的預備鈴響起, 他們這場辯論不得不暫時停止，衆人心思各異，陳茜喬心裏暗暗松了口氣。
她被華鋒語說的完全無法招架, 說到底她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初三女生，平時看看那些小資的書，被人稱一聲“才女”。
她的思維和理論都不成熟，被那些似真似假的故事一忽悠，下意識就認同了那些價值觀。
今天被華鋒語犀利的言辭一戳, 跟那些曾經發生過的現實相比, 書中編造的小故事自然就顯得單薄起來，完全經不起推敲。
但要讓她馬上認同華鋒語的說法也是不可能的, 現在上課了，正好給她喘息之機, 想想要怎麽反駁對方。
來上下午第一節 課的歷史老師站在後門，雙指不住地彎曲抖動, 很想夾一根煙來抽, 但學校走廊是禁止抽煙的, 他也不能給學生當壞榜樣。
只是他現在心情确實很激動，教歷史的多少有些褪不去的熱血, 只是身邊的老師基本也都是成家立業了的，聊這些會讓人感覺是異類。
沒想到今天他卻在教的學生身上聽到這麽铿锵的話。
華鋒語, 這個年級第一的轉學生，似乎跟他教的學生都不大一樣。
上課後，華鋒語就莫名其妙得到了歷史老師一記關愛的眼神，看的她有些莫名其妙。
下課了歷史老師還踱到了她身邊, 輕咳了一聲說：“華鋒語同學, 我知道你很喜歡讀書, 老師有不少藏書，你要是有興趣可以借給你看。還有你物理老師的書，有什麽想看的也可以過來借。”
他一個歷史老師，倒是和物理老師關系挺好，當初就是一起進來的學校，他現在對華鋒語好感度爆棚，所以也就順便幫物理老師的書也給借出去了。
如同天下掉餡餅，華鋒語正覺得書不夠看呢，這下解決了她的大問題。
“謝謝老師。”華鋒語毫不吝啬地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明媚的像清晨的朝陽。
看到小姑娘這麽有朝氣的笑容，歷史老師也呵呵笑了起來，點點頭就背着手走了。
“老師可真喜歡你啊！”同桌羨慕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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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羨慕嗎？”華鋒語笑眯眯的，“羨慕就提高成績吧。”
同桌表示自閉。
老師都比較偏愛成績好的優等生，這是哪個老師都避不過的啊~
今天是華鋒語和班上另一個男生值日，但晚上留下來的卻是徐倩。
“他說今天放學有事，非要跟我換班。”徐倩頂着華鋒語疑惑的眼神解釋了一句，其實是她非要跟那男生換班，不過不好意思說出來罷了。
“原來是這樣。”也不知道華鋒語看出來沒有，很正常地點點頭，開始擦黑板。
徐倩也挨在一邊清理講桌上的粉筆和灰塵，不時偷瞄着認真擦黑板的女生，半晌才吞吞吐吐地說：“華鋒語，你今天中午說的話我覺得挺有道理的，那個陳茜喬一直都是那樣的，你不用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華鋒語狀似認真地抹着黑板槽裏的粉筆灰，耳邊聽着徐倩別扭的安慰，心裏樂了。
小姑娘怎麽這麽可愛啊，年輕就是好啊。
心理年紀老太太的華鋒語感嘆着，愉快地說：“放心吧，我沒放在心上。再說了……最後不是我把她辯的啞口無言麽，我是贏家呀。”
雖然把人家小姑娘說到閉麥還有點不好意思，總覺得是在欺負小朋友。
“哼，她平時就很清高，老寫一些看也看不懂的東西，酸死了。”徐倩沒好氣地說，陳茜喬家裏是高知分子，為人冷傲清高，她一直都不怎麽看得順眼對方。
華鋒語眨眨眼，初中女生之間的小矛盾，這體驗得是兩百多年的事情了，現在真有種回到青春的感覺。
“文藝少女，只是雜書看太多了，其實人也不壞。”學校閱覽室真應該放點紅書才對，華鋒語在心裏想。
“你怎麽還幫她說話？”徐倩不樂意了，她幫華鋒語鳴不平，可華鋒語自己倒好幫起人家說話來了。
“沒有呀。”華鋒語沖徐倩甜甜一笑，開始糖衣炮彈攻擊，“她雖然不是個壞人，但思想覺悟還是徐倩同學你比較高，你看你現在的理想都是發展化工産業，振興祖國工業了。”
“那是。”徐倩先是得意地應了聲，過了一會兒才察覺不對：她什麽時候要發展化工産業了？她不是就想做點化妝品嗎！怎麽突然被畫了那——麽大一張餅？！
今天的徐倩也是被忽悠而不自知的一天。
去鄉小學接到了自家的小蘿蔔頭，華鋒語一路牽着李康文的小手一路思考。
今天她才發現祖國思想戰線的環節這麽薄弱，跟她的時代根本不可同日而語。
課餘時間她拿手機上網，這次關注的是以前她根本不會看的各種網絡博主的文章和一些論壇，裏面月亮總是外國圓的主流論調讓她看的驚心動魄。
極其敏銳的華鋒語看得清楚，這裏面發文的大部分不是普通網友在吐槽，而是境外勢力在惡意颠覆。
要知道，我黨應該很擅長思想工作才是，但這個年代的思想戰線怎麽會變成這樣？
對于這個問題，一向對任何事都顯得游刃有餘的華鋒語有點為難。
術業有專攻，這種筆杆子的事情她其實并不擅長，雖然中午看起來似乎是她占據了優勢，但華鋒語知道這遠遠不夠。
對于現在這種輿論氛圍，她甚至覺得自己根本無法起到一丁點兒的作用，可是這樣是不行的啊。
華鋒語一直都很清楚，祖國最強的力量就是思想，如果思想滑了坡，其他東西都是空中樓閣。
但——她真的有撼動現在利己主義、反省主義思潮的力量嗎？
面對如此難題，即使是華鋒語這位祖國最忠誠的戰士也感到無力。
看姐姐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李康文乖乖地跟在一邊，不去打擾姐姐想事情。
“你們家小文文在鄉小學讀書，那裏讀的怎麽樣？老師好嗎？讀的出來嗎？”
到家門口的時候，一個女聲從自家菜地傳來，擡頭就看見一個中年婦女在跟她媽說話。
“好像挺好的，文文之前跟我說老師很負責很認真……啊，文文回來了！”王玲看到了兒女的身影，招呼着，“文文來，跟你吳嬸子說說你學校的事！”
那中年婦女轉過身，一張被曬得黝黑的臉露出一個笑來：“文文和小語回來了啊。”
兩人禮貌地打了招呼叫了人，吳嬸子的臉色更慈祥了：“好好，都是乖孩子。文文啊，你來嬸子這邊，跟我說說話。”
李康文有些不明所以，但還是乖巧地走過去回答吳嬸子的話。
“怎麽了？”華鋒語好奇地問。
“不知道啊。”王玲也有些疑惑，今天吳嬸子上門來問李康文學校的事情，還沒說幾句呢兩個孩子就回來了，看着像專程踩點來蹲他們的。
吳嬸子問了幾句似乎很滿意，轉頭跟幾人解釋：“這不，我閨女也大了，想着給她弄學校裏讀書去。”
王玲吃了一驚：“吳姐，你要送春花上學？這可是好事，但你之前不是說不送女娃讀書嗎？”
吳嬸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瞟了華鋒語一眼說：“之前不是覺得女娃讀書沒什麽用嘛……但是我跟我家男人商量了下，覺得閨女讀書還是有必要的。
看看你家小語，又聰明又懂事，還會做那個什麽，發電機，女娃讀書也挺好的，也能讀出名堂來，不能像我和她爹一樣，什麽都不懂！”
“原來是這樣，這很好，女孩兒當然也該讀書！”王玲高興地說，她就覺得女孩男孩都一樣，都是自己的小寶貝！
只可惜，他們這裏很少會有人把女兒送去讀書，即使送到學校，大部分讀了小學就會退學回家。
有的女孩早早嫁了人換回來一些彩禮，有的則是早早出去打工來補貼家用，至于讀書？讀書有什麽用？
有些人就是覺得讀書沒用，連家裏的男孩子都只送到小學或者初中，認識字就行了，然後去沿海城市的廠子裏打工，每個月都能賺幾千塊錢，這不比讀書強？
連男孩都不供，更別說女孩了，重男輕女依舊是現在也無法回避的現實。
而在這種偏遠落後的地方，即使九年義務教育是國策，但也是鞭長莫及，根本管不到。
可現在，這個說不送女兒上學的家庭，居然主動要送女兒上學了，這簡直算得上奇跡。
一切的原因，都是因為華鋒語來到了這裏，用她的學識和能力向這些愚昧的山民表明，讀書是有用的。
因為讀了書，她會制作簡易的發電機，她會做好用的驅蚊水，她的說話行事都特別有道理。
正因為她作為女孩兒這麽優秀，才讓附近的山民們覺得，送孩子讀書真的有用！
而華鋒語卻愣了片刻，臉上表情很是古怪複雜，半晌似乎是想通了什麽，驀地笑了起來。
笑容如初春的第一朵花，清晨最清透的一滴露水，正午一縷暖洋洋的日光。
她之前還在擔心自己究竟有沒有能力改變這一切，她的努力會不會只是井中撈不起的月亮。
但現在看來，并不會。
她想做一個能稍稍激勵到身邊人的榜樣，現在，她做到了。
【宿主，您在笑什麽呀？】沉寂的系統終于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我想，辦份校報。】華鋒語輕快地回答它，或者說，是在回答自己，【我的世界有很多人寫了很多紅色的文章，我想借他們的文章和詩歌來辦報紙，放在學校的閱覽室裏。】
她的記憶力很好，那些刊登在黨刊黨報上的文章和詩歌她常看，所以記得不少，她在文學上不是很擅長，但那些未來的同志卻是擅長的。
【我發現現在的學生接觸到了很多歪屁股的文章，既然它們已經下了戰書，不懷好意想要腐蝕青年學生的心智，那我們總得應戰啊。】
華鋒語的眼角眉梢間都透出蓬勃的戰意，思想戰場她從未涉足過，但現在事到臨頭，她只會迎難直上。
【我相信，如果這些同志知道我借用他們的文字來啓迪現在的學生，他們一定會感到很高興的。】
對于同志們的覺悟，華鋒語深信不疑，如果知道華鋒語的處境，他們肯定還會寫更多的文章給她，而不會在乎這些文字的提前發表，會不會減少他們獲得的聲譽。
他們每一個都不是為了名利而寫作。
她會在每一篇文章後署下屬于千年後的名字，如果能有只言片語留存下來被他們發現，會不會想到他們有一位同志，曾穿越回千年之前，與他們相隔千年時間并肩戰鬥過呢？
【原來我呀，也并不是在孤軍奮戰呢。】
華鋒語又笑了起來，現在是她集中了未來的力量，但以後，她相信這個時代的人，也會加入建設祖國的隊伍，成為新的同志。
她現在心情雀躍的不得了，之前面對班裏同學的那種無力感現在已經煙消雲散。
這是新的征程、新的挑戰，她會以自信而強大的面貌去應對、去攻克它，想想就讓人覺得熱血沸騰。
【您真是我見過的最奇怪的宿主。】
小熊娃娃有些愣愣的看着這個女孩，它的程序中并沒有收錄這麽又紅又專的角色形象，以至于面對華鋒語時錯誤頻出，根本get不到點。
幾次發布任務都被宿主無視後，系統沉默了好一段日子，小心翼翼地收集分析着宿主的性格，想要對華鋒語做一個數學建模，根據模型來發布她會接的任務。
之前在系統的數據中，華鋒語是一個很紅很專、一心搞學習、對人溫和佛系、不喜歡撕逼打臉的女孩。
現在，數據庫裏又多了一些東西，原來她并不只是對學習感興趣，也并不是完全不會跟別人争辯，只是以前的事情還沒有踩到她的底線。
華鋒語只是會去做她感覺有意義的事情，甚至帶着濃濃的理想主義色彩。
【但是宿主，您的這份理想主義，未必會在這個時代得到共鳴。現在沒有信仰，有坦途可走，誰願意披荊斬棘走另一條艱難的路呢？】
【沒有信仰？不……只是缺乏喚起心中信仰的聲音而已。】華鋒語否定道，【我願意做這道啓迪之音。】
她不相信，不信會建設出千年後那般強大富饒又平等國家的人，會是真的沒有信仰。
十年飲冰，難涼熱血。他們心中的熱血，只是封存了，只是在血脈中沉睡了，只是缺一個契機去喚醒它。
如果能喚醒，這就是世界上最強的力量。
面對華鋒語的理想，系統默默把這份新的特質添加進數據庫中，它要好好的再分析一下宿主到底想要什麽。
它一直都是一個優秀的系統，不可能會有宿主不需要它的，如果宿主真的不需要現在的它，那它就自我升級進化，改造成宿主想要的樣子！
總之一句話，只要能讓華鋒語需要它，它寧願變成對方的形狀！
不知道自己的系統竟然如此雄心壯志，周末的時候華鋒語去了縣裏，想找一家合适的文印店來印報紙。
當然，因為資金限制，她也只打算印上十份報紙，先放到班裏的閱讀角，以後再想辦法放進學校閱覽室裏。
華鋒語站在縣裏一間大約只有二十平米左右的文印店裏，對老板說了想要印刷報紙的事情。
老板有點奇怪這麽個小姑娘怎麽要來印報紙，不過一聽對方只印十份，覺得可能是班級上的任務吧，也沒多想就報了價。
其實複印的價錢不是很貴，主要是打字員錄入比較貴，但華鋒語每期報紙只打算出一張，所以價格也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
“那報紙的版面是你們那邊設計呢，還是全部交給我們？”老板問。
“我這邊每期都會做一個版面設計給你。”華鋒語說，每期的內容都不同，她會根據內容微調整個版面，力求簡潔大方有美感。
這對她而言并非難事，工科是需要畫圖的，她以前還畫過飛船的設計圖，簡單的報紙版面設計很快就能做好。
說完，她就将這一期的稿子和版面設計圖給了老板。
老板接過來一看，本來還很不在意的表情馬上就嚴肅了些，手中的版面設計圖十分簡潔大方，沒有什麽花裏胡哨的地方卻是更見功底。
本以為只是學生自娛自樂辦的班報，但從這版面設計就不一般，不大像個門外漢做的。
再随意翻了下稿子，老板的眼睛都瞪圓了。
“這是你們的班報？”老板不可置信地問。倒不是因為內容太紅，有的時候學校舉辦愛國主義教育活動，也會組織辦一些這種報紙。
當然，報紙的質量就很一般了，學生寫的空話套話比較多，口號喊得比較響。
但這幾張稿子裏的內容，質量高的根本不像學生之作，文筆有的成熟冷峻，有的簡潔犀利，無一不是真情實感、內容詳實。
“是班報。但不是學生寫的。”華鋒語回答道，“是寫給學生教育啓智的文章。”
“好！”老板不由肅然起敬，這個看起來四五十歲的中年男人一臉的鄭重，他經歷過艱苦的年代，父母甚至經歷過戰争，他對那一段歷史感觸很深。
“現在學生就該看點這些，明白現在的好日子來之不易！你這報紙賣嗎？我想買幾份回去給孩子看。”
華鋒語點點頭：“賣。”她的目的本來就是宣傳，當然賣了。
“那太好了，你放心吧，報紙一定給你印的好好的，明天就能打印完。”老板拍着胸脯保證。
第二天華鋒語去取報紙的時候，老板将報紙遞給她，有些疑惑地問：“你這份報紙怎麽有一個版面是空白的啊？”
他也是在電腦上排版打印的時候才發現報紙留了一個空白的版面，上面什麽都沒寫，他甚至懷疑是不是華鋒語遺漏了某篇稿子沒給他。
華鋒語接過報紙快速檢查了一遍，沒發現有什麽問題，微微一笑說：“因為它就是空白的。不過，下一期，它就會印滿文字了。”
星期一二班的同學返校後，去閱讀角借書的時候發現多了幾張新報紙。
“新星報？這是什麽報紙？”一個同學拿起來看了看，發現上面刊登的都是一些紅色文章，不由有些奇怪。
“難道是學校又搞活動了？”不怪他有如此想法，一般這種報紙都是做活動的時候才會有的，一向都是流于形式，也沒幾個同學會看。
這次他也不打算看，正想放下報紙，卻偶然瞥見背面有一版的位置竟然是空白的。
“不會吧，誰辦的報紙，連版面文章都沒湊齊嗎？”他有些無語，就算是敷衍活動，那也得好好敷衍啊，留這麽大一塊空白做啥？也太難看了吧。
他不由多看了那片空白兩眼，這才發現上面并不是純空白，而是用手寫了幾句話。
那手寫字體非常漂亮，工整中卻透出一股潇灑不羁的味道，能夠一窺寫字人的性格。
【該版誠招諸同學投稿，分享自己身邊的故事。注：要求真情實感，真人真事，稿費30元/篇。投稿請聯系二班華鋒語。】
他不由瞪大了眼，目光黏在可愛無比的30元/篇上了。
30元 ，這是上十天的生活費啊，對鎮中學初三的這些學生來說，簡直就是一筆巨款！
要是能得到，就可以買早就想買的漫畫，吃喜歡的零食了……他美滋滋的幻想着，至于其他看起來很無聊的文章，他就懶得多看了。
他馬上沖到華鋒語的座位前，目光火熱地盯着對方，深情地呼喚：“華鋒語同學……”
“聶幸同學。”華鋒語回道。
聶幸攤開報紙：“華鋒語同學，你上面說的30塊稿費是真的嗎？”
“是真的。”華鋒語确認，“文章的要求也不高，但有一點，要真情實感，分享自己或者身邊看到的故事。”
“什麽故事都行嗎？”聶幸蠢蠢欲動。
“是的。”華鋒語點點頭，看着聶幸轉着眼珠想着拿稿費的樣子，心中忍笑。
雖然說是什麽故事都行，但……每期報紙可只會選一篇啊，那不是随随便便寫個流水賬就能被選上的。
不過，看着聶幸躍躍欲試的模樣，她沒有戳穿這個潛在要求，幹嘛要打擊孩子的積極性呢？
就算選不上，那也是一種人生經驗嘛，再說……也不一定選不上啊。
征文的消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二班，一下課就有人蹭過來問情況。
“是真的，30塊一篇，什麽題材都可以寫，字數八百字左右。”
班上有興趣的同學還不少，其中以作文成績比較好的女生居多，不光是稿酬吸引了他們，要是能把文章刊登在報紙上，對他們來說也是一種榮譽。
這事很快連外班都知道了，他們不好意思直接來問華鋒語，就托二班認識的同學來問，外班的學生可以參加征文嗎？
華鋒語笑眯眯地都同意了。
“陳茜喬，你不參加那個征文嗎？”
陳茜喬正在認真抄寫詩歌，攤開的厚皮筆記本已經用完了一大半，上面都是摘抄的詩詞歌賦和名人名言，抄寫的時候也順便練字。
她的字跡工整娟秀，看着非常賞心悅目。
擡頭看了一眼來八卦的同學，陳茜喬興趣缺缺地說：“不參加。”
“為什麽？你可是我們二班的才女，怎麽不參加啊？”
“我為什麽要參加？”陳茜喬繼續抄寫着。
“你是不是怕了華鋒語啊？所以你才不肯參加。”
“我為什麽要怕她！”陳茜喬有些煩躁地停了筆，瞪着一眼來八卦的同學，他們哪裏就是想她參加征文了，根本就是想看戲！
她在跟華鋒語那次争論後，都不怎麽和對方說話，倒不是怕了對方，只是她後來想着要怎麽反駁華鋒語，可越想越不知道怎麽反駁。
陳茜喬雖然有點文青，但并不壞也不傻，只是閱歷不足容易被人帶偏。
她之前沒有意識到文章的問題，被華鋒語那麽一剖析，她再去看那篇馬桶水的文，心裏也有點膈應了。
還好後來華鋒語沒有揪着這件事不放，她也就裝作沒有這回事，稀裏糊塗混了過去。
但現在有人來撺掇她去參加征文，那不就是在看好戲嗎！她要是沒選上就又丢了一次臉，她才不幹。
再說，她華鋒語自己辦的報紙，有什麽好投稿的？她可看不上呢。
見陳茜喬實在不會參加，有些同學還是感到很可惜的。
陳茜喬是年級都有名的才女，而華鋒語是新任年級第一，兩個又都是美女，要是對上的話，肯定很有看頭。
沖着這三十塊的稿費，華鋒語周五的時候收到了六份稿子，不多不少，沒有脫離她的預期。
每篇文章不超過八百字，她快速審了稿，就定下了下期報紙的稿件。
到了下周一上新報紙，早就等待的衆人一擁而上搶完了十份報紙，想看看到底是哪個幸運兒的文章被刊登了。
《媽媽的背影》，作者初三（二）班，潘偉。
看到的人都愣了下，潘偉是個存在感很低的男生，個子矮，也不怎麽愛說話，語文成績一般，作文寫得也不怎麽樣，怎麽就選上他的文了？
“潘偉，你的文章選上了！”
坐在角落裏有些忐忑的潘偉愣了，他上周雖然交了稿子，但根本沒想過自己會被選上，他寫那篇作文本來是為了發洩心中的情感。
那些壓在他心中多年的情感，卻無人可以訴說，當他聽說華鋒語要征文的時候起，他的心就忍不住砰砰直跳，一種由衷的沖動讓他想把自己心中的情感寫出來，寫給人看。
他想起那天中午華鋒語跟陳茜喬的辯論，她說職業只是分工不同，沒有高低貴賤之分，能說出這種話的人，肯定很溫柔吧。
他就只是……想要傾訴一下而已，但是沒想到居然被選中了？他向華鋒語的座位看過去，緊握着筆的手都有些在發抖。
他想過去跟她道謝，不知道會不會打擾到她……
“華鋒語，你沒弄錯吧？”突然有個同學質疑道，“我知道一班的向姿雅也交了稿子給你吧，她可是常年語文考一百多分的，作文寫得很好，怎麽沒選她的？”
“是啊，潘偉的作文一向都一般，向姿雅的肯定比他寫的要好吧，你怎麽沒選？”
“原來一班的向姿雅也參加了征稿？我都不知道诶。”
“我也是才知道的，向姿雅的作文老師常給我們念，寫的确實挺好的。”
“華鋒語，你不會是按照關系選的稿吧？那次你和陳茜喬辯論，潘偉搭話幫了你，所以你就選了他的稿子？”
陳茜喬莫名被cue，她擡起頭冷冷地說：“跟我有什麽關系？別帶上我。”
而潘偉手足冰涼，心情一下子跌到谷底，甚至感到了害怕。
不會因為他而讓華鋒語遭受這種質疑吧？果然他不應該投稿的……他的作文怎麽可能比得過向姿雅同學？
一時間潘偉感到羞慚至極，他低着頭，眼圈都紅了，他很想說別再說華鋒語了，就算華鋒語真的選了他的文，也只是看他可憐而已。
他在心裏不停地吶喊着：快點，快站起來啊，快點幫華鋒語同學解圍啊，這全都是你的錯，你為什麽要把自己麻煩的情緒傾瀉給別人，都是你的問題，快點站起來幫華鋒語同學說話啊……！
但坐在椅子的的身體卻是一動不動，根本站不起來。
他不敢，他怯懦。
他簡直要落下淚來。
“諸位同學，”華鋒語的聲音淡淡響起，沒有惱怒也沒有不平，只是靜靜地陳述着，“如果你們要評價一篇文章，那麽請在看過之後再發表意見。”
“就算沒看過，也知道向姿雅的作文寫得比潘偉好。”之前第一個開口質疑的學生說，他叫鄭偉，是向姿雅的朋友，不免要幫着對方說話。
“偏見是包圍四周的暴君，在你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向他人施加暴行。”華鋒語的語氣略有些冷峭，說出的話也重了許多。
她一雙漂亮澄澈的雙眸在還沒坐滿的教室裏掃了一圈，被她注視過的同學都有些不敢跟她直視。
“看看吧，看完潘偉同學的文章，你們再來評判我到底有沒有暗箱操作。”
“本來就是！看都沒看就胡說八道！”徐倩怒氣沖沖地說，“華鋒語不是那種人！”
就是。李順安也在心裏贊同着，但是他口拙，只能小雞啄米似的點着頭。
“給我一張報紙。”陳茜喬也伸手找人要了一張，那同學也沒說什麽就把報紙給她了。
她也不大相信華鋒語會做暗箱操作的事，之前她跟華鋒語的辯論一敗塗地，她才不承認把她說的啞口無言的人會是這種選個稿子還弄手段的人。
鬧了這麽一場後，教室裏反倒安靜了下來，導致班主任走進來上早自習的時候，還覺得今天的同學格外聽話。
早自習開始了，同學們都老老實實地背書背單詞，不過也有拿到報紙的同學，把報紙折成小塊，正好露出潘偉那篇文章，壓在課本下偷偷看。
向姿雅的朋友鄭偉就是偷偷看文章的人之一，他之前質疑華鋒語并不是對她有意見，而是發自內心的覺得，對方不選向姿雅的作文而選潘偉的實在沒道理。
而他性格又比較直，所以就耿直地質問了華鋒語。
在看作文前，他還覺得自己沒什麽錯，就算沒怎麽給同學留面子，但他說的是事實。
于是他帶着挑剔的眼光開始看這篇《媽媽的背影》，看着看着，他眼裏的不屑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酸澀的情緒浮了起來。
這篇作文如他所想，文筆很一般，沒有華麗的修辭，也沒引用什麽名人名言，甚至連敘事文的結構都沒有，整篇文都是平鋪直敘。
用着最平平無奇的樸實語言，最白的白話，只要認識常用的字，就能很簡單地讀懂的文章。
故事也很簡單，寫的是潘偉那個靠在幾家賓館打掃衛生養家糊口的媽媽。
【……媽媽給我熱的早飯就放在桌子上，上面用罩子蓋着，裏面放着昨晚剩下的酸菜和其他菜，只有酸菜比昨晚少了一些，其餘的都留着等我起床吃。然後媽媽就去上班了，可外面天還是黑的，有一次我起的早了，看到媽媽出門的背影，已經有些佝偻了，她聽到我的聲音，轉過來囑咐我趕緊去吃飯……】
不知怎的，他看着看着就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他爸媽每天起早貪黑在菜市場賣菜，也是他還沒醒就出門準備擺攤了，最晚也就淩晨三點多的樣子。
那時候天都是黑的，街道上也沒什麽人，夫妻倆就騎着小三輪去批發市場拖菜，然後擺攤去賣，成天笑臉迎人，只為掙幾個辛苦錢。
他的父母也才三四十歲，但頭上都已經出現了許多的白發……
文章裏那個在賓館工作、沉默寡言，有時候會被客人刁難看不起的婦女形象，似乎和他的父母重合起來。
他的眼睛裏出現了澀意，鼻頭也酸酸的，一時間想到了許多他已經習以為常的回憶。
早自習結束的鈴聲剛響起來，他就猛地起身沖到潘偉的座位旁。
他嘴唇緊抿眉頭緊皺，看起來像是一副要打架的樣子，旁邊的同學都怕他們打起來，沒想到他卻低下頭，語氣沉沉地說：“對不起。”
潘偉一時愣住了。旁邊的同學也頓時呆滞。
什麽情況，早自習前不是還氣沖沖麽，怎麽突然跑過來道歉了？
“華鋒語同學說得對，沒有看過你的文章就沒有評價的資格。我也沒有看過向姿雅的作文所以沒法比較，但是我覺得你寫的很好！”
雖然感到很有些羞愧，但鄭偉還是真誠地承認了他之前的錯誤，因為那篇文章真的觸動到他了，如果否定它，那幾乎等同于否定自己父母的艱辛。
“我也錯了，我也不該沒看過就質疑的。”經過鄭偉開了頭之後，陸續還有其他同學蹭過來小聲道歉。
在這裏上學的學生，家境大多非常一般，父母都幹的辛苦活，都非常能對那篇文章共情。
“真的對不起啊，潘偉同學。”
“對不起，你這篇文章寫得很好的，是我之前說錯了。”
“對不起……”
在一片道歉聲中，潘偉呆愣了半晌，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最後忍不住小聲抽泣了起來。
沒想到，他真的沒想到同學們不會看不起他，也不會罵他跟向姿雅同學沒法比，而是來跟他道歉，說他寫的文章很好。
真的……沒想到。
一看潘偉給他們整哭了，旁邊的同學都慌了神，一個個都勸：“別哭啊，對不起啊誤會了你……”
還不待潘偉解釋他不是因為難受才哭的，而是一股強烈的複雜情緒使他無法抑制才哭出聲，上課鈴就響了起來。
數學老師走進來看到圍成一圈的人，有些不悅地讓他們趕緊回座位上去，直到同學都歸了位，這才看到裏面坐着的潘偉連鼻涕泡兒都哭出來了。
小老頭有些怒了，用夾帶着嚴重口音的塑料普通話大聲批評着：“你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