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1)
華鋒語是來縣裏取新一期的報紙, 沒想到會遇到之前見過的齊狗兒。
她活了兩百多年，很會看人的情況了，她見齊狗兒神色陰郁, 全身都萦繞着毀滅的戾氣，感覺可能有問題，這才匆匆叫住了他。
開始齊狗兒并不理她，直到她問起他想不想再讀書，這個陰沉的男孩兒才擡起頭看她。
【宿主, 他買了老鼠藥。】手臂裏夾着的小熊娃娃急忙示警。
老鼠藥。看着面前男孩蒼白陰沉的臉, 華鋒語心中突的一跳，有了不祥的預感。
但她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只裝作什麽也不知道地再次問了一遍：“你想繼續讀書嗎？”
齊狗兒雖然心中懷疑，但讀書這個誘餌對他充滿了誘惑, 于是他點點頭：“想。”
“我知道一點兒關于你的事，你家裏人肯定不會答應送你上學。”
齊狗兒眼神更陰沉了：“我知道。”
“所以……你想要繼續讀書的話, 咱們就要用點手段。”
“什麽手段？”齊狗兒年紀到底還小, 聽到有辦法, 就忍不住追問起來。
“運用法律和輿論的手段。”華鋒語說，“九年義務教育是國策, 身為父母不能不供你讀書。”
齊狗兒眼中的光亮迅速黯淡下去，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國家管不到這裏來。”
“誰說的？”
“之前有老師來家裏也是這樣說的, 但他們不肯，老師也沒辦法。”
“老師管不了，還有其他人呀。”華鋒語的嘴角浮起一縷嘲弄的笑意，“可以報警, 找鄉政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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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過人的, 就算不供我讀書也只會被通告批評, 他們根本不會在乎。”齊狗兒冷靜地說，其思維壓根兒不像一個小學生。
能想的辦法他已經都想過了，壓力使人成長，除了他自己，沒有人會為他打算。
但果然，他也只有最後一條路可走了。
“齊同學，如果你不只是個普通的鄉村學生呢？如果世人都知道這件事了呢？”
齊狗兒的眼裏浮起疑惑：“你的意思是……”
“全國奧數競賽。”華鋒語直接挑明，目光明亮地看着對方，“你的數學這麽好，完全可以去參賽。只要奪得名次，獲得了關注，你的父母就再也無法束縛你了……”
齊狗兒一愣，漸漸的眼睛裏有了神采。
确實，他還可以去參加比賽……那對男女不在乎鄉裏的批評，難道還能不在乎全國人民的聲讨嗎？
“你的英語成績怎麽樣？”華鋒語問。
“沒學過……”齊狗兒回答，市裏的小學生有英語課，但是他們鄉小學是沒有的。
“那就只能參加國內的競賽了。我建議你參加華杯賽，它是國內最正規的奧數賽事，也是最受人關注的比賽。”
齊狗兒點點頭：“我知道，老師曾跟我說過。”
“初賽時間已經快到了，要參加的話你得抓緊時間了，得讓學校為你往上報名。”
“我知道。”
“整個賽期持續幾個月，這期間你要怎麽瞞着你家裏得規劃好了。”
“我會出去打工賺錢。”齊狗兒說，至于哪裏會收他這樣的童工……只要能讓那對男女信就行了。
他的智商很高，得到了一個方向後，剩下的事情他會去辦妥，其鎮定完全像個小大人了。
華鋒語看的出來，面前這個瘦小陰郁的男孩确實能搞定剩下的一切，她也就不再多說，有些事情是必須要自己去面對并解決的。
“謝謝你。我叫齊狗兒，能請問你叫什麽名字嗎？”齊狗兒一臉平靜地介紹着自己的名字，沒有一絲感到羞辱的神色，讓華鋒語內心對他的堅韌評價很高。
這是華鋒語在2005年遇到的第一個十分特殊的孩子，如果沒有意外，齊狗兒以後的成就一定不可限量。
只希望他能走正道吧。
“我叫華鋒語，鋒刃的鋒，語言的語，是鄉小學李康文的姐姐。”
齊狗兒點點頭，也沒問為什麽倆姐弟一個姓華一個姓李，他對這些不重要的東西毫不感興趣。
“華鋒語同學，你會參加這次的華杯賽嗎？”齊狗兒一眨不眨地凝視着華鋒語問。
他對這件事比較感興趣，也許是天才之間的感應吧，他看得出來面前這個漂亮的女孩在智商方面絕不會比自己低，肯定也是個恐怖的學霸。
如果能在同一個賽場上相遇……他感到有一絲興奮。
“不參加。”華鋒語果斷地說。
“為什麽？”
“我沒空呀。”華鋒語才沒空參加這種奧數競賽，對她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齊狗兒覺得面前這女孩兒挺難懂：“但參加這個不是有榮譽嗎？”
“榮譽？我不需要呀。”華鋒語笑道，她早就過了會争強好勝的年紀了。
而且她一大把年紀的老太太了，怎麽好意思跟祖國的小花朵們一起競争呢？機會還是留給小娃娃們吧。
“好啦，我要回去了，你回鄉裏嗎？回去的話可以一起坐中巴車。”
齊狗兒捏着口袋裏的耗子藥，手指蜷了蜷，這才應聲：“回。”
兩人一起搭了車，座位也連着，但卻完全沒有任何聊天。
華鋒語津津有味地看着報紙，這次的稿件不是她審核的，所以看着還挺新鮮的。
一旁的齊狗兒對于兩人之間的生疏和沉默感到輕松多了，他不喜歡跟人打交道，要是華鋒語找他說話，他就會感到很不自在。
這樣不熟的沉默狀态，正好。
直到中巴車到了站，兩人互相道別，才有了交談。
華鋒語看着他意味深長地說：“世界那麽大，不必為了兩個人渣而失去走出去看它的機會。”
齊狗兒心中一緊，捏着耗子藥的手更加用力，她似乎看出什麽來了……但是，似乎并不打算揭發他。
“我知道了。”最後齊狗兒應了聲，“你說得對，不值得。”
分開後，齊狗兒将耗子藥扔進了一個店鋪前的垃圾桶裏，他不再需要這個了。
華鋒語說的對，他的世界這麽大，不值得跟那對男女陪葬。
【宿主，您說他真的會放棄下毒嗎？】小熊娃娃問，【以我的數據庫來看，齊狗兒這種人性格偏激狠辣，是很有可能拉着別人一起陪葬的類型。】
【他會放棄的。偏激只是他沒有另外的路可走……但現在有了。】華鋒語嘆了口氣，【孩子是未來，為什麽總有這種父母，根本不配為人父母。】
幸運的是，齊狗兒還有得選擇，在他即将走到懸崖的時候，遇上華鋒語拉了他一把。
……
新一期的報紙很快又被同學們借光了，華鋒語欣慰地感受着同學們的看報熱情。
他們現在不僅僅是看學生投稿了，也有些同學開始看那些之前毫無興趣的紅文，甚至還在二班帶起了一股潮流，喜歡見面互稱“同志”。
同學們以為自己這是“複古”，殊不知在華鋒語看來他們是未來潮流的領頭羊。
這或許就叫做代溝吧。華鋒語想着。
不過這發展比她想象中的可快多了，讓做好打持久戰的華鋒語也有些始料未及，甚至想要更進一步。
怎麽才能宣傳下報紙呢……現在這個是困擾華鋒語最大的問題。
還沒等她想明白這個問題，去接李康文的時候，小豆丁哭着撲到她身上着實讓她吃了一驚。
“文文，怎麽了？是誰欺負你了嗎？”華鋒語還是第一次看到李康文哭的這麽狠，一時間可心疼壞了。
李康文搖着頭，抽抽搭搭地說：“嗚嗚，姐姐……老師、老師……嗚嗚嗚……”
“老師？是全老師嗎？發生什麽事了？”華鋒語語調緩慢柔和地問，一邊問一邊輕拍着弟弟的背，讓他的情緒稍微平靜了一點。
“是，是全老師……”李康文吸了吸鼻涕才斷斷續續說出了情況，原來全老師前兩天被病重被送進了醫院，經過仔細檢查後，才發現他得的并不是肺結核，而是肺癌！
之前縣裏的小醫院誤診，将肺癌早期診斷成了肺結核，耽誤了最佳的治療時間，現在已經差不多到中期了。
李康文年紀雖然小，但他的小腦袋瓜也知道癌症是什麽，身邊的同學們也在讨論這個話題，讓他了解的更多。
還有個同學現身說法，說他有個叔叔就是肺癌去世的，醫院根本救治不了。
而且治療會花很多錢，全老師根本沒什麽積蓄，怎麽可能負擔得起醫院治療的費用呢？
李康文就是聽說同學的叔叔得了肺癌死掉了，這才被吓得大哭。
“文文喜歡全老師，嗚，文文不想老師死……嗚嗚……”小孩子也沒什麽忌諱，只是誠實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華鋒語輕聲細語地哄着他，表面上顯得很輕松，告訴文文肺癌是可以治療的，心裏卻有些沉重。
之前全老師說自己得了肺結核後，她就查過現在的醫療情況，知道肺結核已經有特效藥了，也就放了心。
沒想到是肺癌……這個病在千年後已經是非常容易治療的病了，但在現在還幾乎等于絕症。
華鋒語當年搞基因研究，成熟的基因療法是能夠消滅體內的腫瘤細胞的，但現在條件不行，沒辦法使用基因療法治療全老師的肺癌。
肺癌是在華鋒語出生前前幾百年就被攻克的疾病，治療普遍使用的是一種合成酶，如果給華鋒語時間，她能做出治療藥物。
但這跟做驅蚊水不同，需要一間正規的實驗室，之前跟清夏花露水合作的時候，他們先行付了一筆錢，用來租借一間實驗室應該是沒問題的。
只是這種醫學實驗室的話，得去市裏找，而且沒有門路還不一定能借到。
沒想到，還不待華鋒語去托人問，機會就自己找上門來了。
家裏來了客人，一行四人，正跟李富生夫妻聊着天，看見華鋒語姐弟回來，臉上的笑容更加深了。
“小語，文文，來來來，過來，這是劉叔叔、陳叔叔、牛阿姨和夏叔叔。”王玲招呼着兒女。
“叔叔阿姨好。”兩個孩子都叫了人，李康文還是有些害羞，躲在姐姐身後。
“小語啊，”王玲笑呵呵的，看着就有好事，“你想不想上電視啊？”
“上電視？”
“是啊，叔叔阿姨們來就是想問你這件事的。”
牛阿姨接着王玲的話說：“我們是電視臺的人，正籌備了一檔新的節目，大體內容是讓城裏的孩子和鄉裏的孩子交換生活一段日子，讓兩邊的孩子感受和自己不一樣的生活。”
華鋒語一聽就覺得這節目不大對，但面上卻沒有表現出來，反而是一副很感興趣的樣子：“這是什麽節目呀，聽起來好像很有趣。”
“那當然了，不光有趣，還有教育意義。”姓陳的男人接着介紹，“節目名稱叫交換人生，通過一段時間的交換生活，鄉下的孩子能去城裏開闊眼界，城裏的孩子能在鄉下吃點苦，了解自己的生活來之不易。”
“原來是這樣啊，好厲害。”華鋒語有些浮誇地誇了一句，但因為在別人眼裏還是個小孩子的緣故，倒也沒人覺得她演技浮誇。
“小語，你覺得怎麽樣？願意上電視嗎？”王玲語氣很興奮，坐在一旁沉默寡言的李富生也露出了些許興奮之色。
對于他們這種山裏的人來說，能上電視那是非常長臉的事情，這幾個電視臺的人還是鄉政所的幹部領過來的，他們當然是很想自家閨女上電視露臉的。
但最後做決定的還是閨女自己。
“華鋒語同學啊，他們是正規的電視臺，是省裏來的，這個你可以放心。”
一直還沒說話的夏叔叔開口了，他是鄉政所的人，電視臺是先喝他們接洽的，随即鄉政所的幹部讨論了下，決定帶來李富生家問問。
選擇華鋒語是有私心的，雖然鄉下人能上電視露臉讓他們很高興，但跟城裏人交換生活，自己這邊派去的人也不能太丢份啊。
華鋒語簡直是完美的人選，住在山裏，但人長得漂亮又學習又厲害，那些城裏人肯定也比不上的！
這樣一來不就長臉了嗎？
所以，鄉政所的幹部才會帶着人辛苦爬山上來。
而電視臺的人看見華鋒語的時候，有點驚為天人的意思，實在沒想到這麽個破地方養的出這麽漂亮的女孩。
雖然只穿着一身藍色校服，校服上還畫着簡筆畫，上面豎了一支看着就有些逗比的花，那也無法掩蓋華鋒語本身的氣質。
就是……跟他們所想的鄉下孩子灰撲撲的形象不大合，不知道合不合适。
不過姓陳的男人看着她還挺滿意的，他是節目的副導演，雖然本來想找的是土裏土氣的鄉下人，但如果是華鋒語這麽漂亮的孩子，說不定也有另一種反差的看點！
大山裏走出來的金鳳凰……這個噱頭就很合适嘛！漂亮的女孩子總是會有話題的。
陳副導已經盤算着無論如何也要把華鋒語說動了，當然，在他看來這個也不難，哪有人能抵擋上電視的誘惑呢？更別說是長在這種大山裏的丫頭了。
只可惜現在的他不明白，華鋒語不是他想象中的那種好哄的鄉下女孩。
但陳副導幸運的是，華鋒語覺得這是個機會，所以願意參加。
“我願意參加節目。”
不負陳副導所望，華鋒語答應了，他喜上眉梢，趁熱打鐵說：“太好了！像你這麽漂亮聰明的女孩子，一定會出名的！”
華鋒語甜甜地笑了笑，笑的在場的人都是一晃神，這小姑娘真的太可愛了！
只有被抱在她懷裏的小熊娃娃對這些人心生同情，它能感受到宿主對這些人的不喜，宿主這樣笑那就是準備忽悠人了……
“叔叔，我能提點要求嗎？”華鋒語歪着頭，萌的像一個小洋娃娃，忽悠的陳副導連連點頭。
“行啊，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陳副導大手一揮，在他看來，這麽個小丫頭能提什麽為難的要求？大不了就是把她拍的漂亮一點，哄哄小姑娘就得了。
“那就謝謝叔叔了。”華鋒語的笑容甜度更高了，高的讓人感覺糖尿病都要犯了，“叔叔你們是省電視臺的人，肯定認識很多人吧？”
“那是當然的。”陳副導看着這小姑娘，有點後悔自己沒能要個女兒，要是能有個這麽可愛的女兒該有多好，他家裏的小子就知道調皮搗蛋。
想着女兒的事，他的表情更加和藹可親了：“小姑娘，你是不是想要哪個明星的簽名呀？”
華鋒語搖了搖頭，脆生生地說：“不是，我想借省裏的專業醫學實驗室，您能幫我借到嗎？”
“？？？”不僅是陳副導，其他人都呆愣卡殼了半晌。
借一間醫學實驗室？這是一個初中女生說出來的要求嗎？！
小熊娃娃同情地看着他們，但這些人還好了，誰能懂它當時聽到華鋒語管它要飛船時的心情？！
哦，它沒有心……
剛說完大話的陳副導傻眼了，他是在電視臺工作的，一向跟的都是娛樂節目，如果是找他要心儀明星的簽名之類的東西，他都能比較輕易地弄到手。
但是……醫學實驗室？！這是什麽跨界跨頻的要求啊？
陳副導的面色有些發僵，忍不住懷疑面前這個看起來可可愛愛的小姑娘是不是故意給他出難題，幹巴巴地說：“呵呵，小姑娘，你真愛開玩笑……”
“我不是開玩笑呀。”華鋒語依舊帶着甜甜的微笑，還是那麽可愛，還是那麽令人頭疼，“叔叔，你剛剛不是說随便我提要求的嗎？難道叔叔是騙我的嗎？”
聲音清脆，略帶疑惑，這歪頭殺的模樣看的陳副導都有些流汗了，誰能拒絕這麽可愛的小姑娘？反正他不行。
“叔叔……叔叔幫你借借看。”陳副導說，雖然專業不對口，但他找找關系，應該也不是不行。
再說這是工作上的要求，也不是他一個人的事。
“謝謝叔叔！”華鋒語甜甜道謝，醫學實驗室到手！
系統都有些看不過去了，問道：【宿主，您如果就想蹭一間實驗室，好像也沒必要參加這種節目吧……】
它感覺有些接受不了自己怎麽攻略都沒法攻略下的宿主，會為了借一間實驗室去參加這種無聊的綜藝節目。
宿主，您不是這樣的宿主啊，請您清醒一點啊！它幾乎想要嚎叫了。
華鋒語嘴角帶着淡淡的笑意，如果仔細分析能看出裏面蘊藏的些許冷嘲。
【當然不是為了一間實驗室。】華鋒語對這個最近乖巧聽話的小熊娃娃倒還是很有耐心，【最近不是想要宣傳嗎？上電視正好宣傳。而且……】
【而且？】系統直覺後面的話才是宿主答應參加的重點。
不得不說，揣摩華鋒語久了，暗搓搓做了數學模型的系統已經能猜到一部分對方的心思了。
【而且我不參加的話，這個節目就不做了嗎？】華鋒語聲音有些冷，【他們只會另外找其他人參加。】
【那是肯定的，但是就算節目組找了別人參加又如何？】系統虛心發問，準備記錄，它這次又沒get到點。
【這個節目對鄉村的孩子太不友好，我不想讓其他孩子參加。】華鋒語淡淡地說。
這個節目她一聽就知道有問題，稍微想想更是不悅。
節目組說的好聽，讓城裏孩子和鄉村的孩子互換人生，使城裏嬌生慣養的孩子懂得生活的艱辛和好日子的來之不易，使鄉下孩子去往城市開闊自己的眼界。
但真的能如他們所說的那般美好嗎？
顯然不可能。
城裏孩子可能會得到一點生活閱歷，但對于大多數鄉村的孩子來說，陡然進入了繁華的都市，有了體面有錢的父母，感受到了想都不敢想的生活……
當這些孩子體驗過生活後，城市孩子回家繼續生活，也許會比以前更加懂事一些；可鄉村的孩子一朝被打回原形，他們中有多少會産生動力跳出鄉村，又有多少會沉迷進虛幻的人生中不可自拔呢？
這麽小的孩子，三觀都沒成型，怎麽能要求他們每個都能保持本心？
所以在她看來，這個節目簡直是毀人不倦，可資本只在乎收視率……
所以，華鋒語心底是埋着憤怒的，要是在她的時代，這些資本……可惜，這裏不是。
【不過，用資本的錢和宣傳，幫我宣揚紅色思想……也挺有趣的吧。】
華鋒語微微一笑，不是想看鄉裏的孩子在城市的繁華面前出醜嗎？她會向所有觀衆證明她有多優秀。
她會向他們展現在鄉村小學稀爛的條件下，裏面努力讀書的孩子有多可愛，堅守教師崗位的老師們又有多令人敬佩。
而不是如節目組所想一般，用她的無措來提高收視率，看到她對城市的生活産生向往，對富裕的生活極力渴望，對金錢的力量貪婪地崇拜。
還是讓他們感受人民群衆的鐵拳吧！
對這個看起來可可愛愛沒有腦袋的小女孩心中所想一無所知，陳副導還做着收視率攀升的美夢。
在他看來，這檔新節目矛盾沖突激烈，非常的抓人眼球，而且還很有教育意義，肯定會大爆的吧！
人與人的悲歡并不相通，華鋒語只覺得他的想法可笑。
節目敲定了，前期的籌備還有點時間，華鋒語讓陳副導提前兌現了承諾，給她找來了醫學實驗室，就一頭紮了進去。
甚至連學校都請假了，老師們知道她已經完全學完了初中課程，即使直接跳級到高中也是一等一的尖子生，所以王玲來給她請假時，學校沒怎麽想就同意了。
在老師看來，華鋒語再留在課堂其實也是浪費時間，沒有直接跳級是因為現在取消了階段跳級，初中是無法直接跳到高中讀書的。
所以如果她有其他事，還是讓她去做更好。
于是華鋒語幾乎就天天待在實驗室裏了，甚至連家也不回。
問清楚女兒在實驗室裏幹什麽之後，一家人都震驚極了，就算是閨女濾鏡八百度的王玲這次都不大信了，心裏不停打鼓。
她閨女說了啥？要研制治療肺癌的藥物？就算王玲沒有文化，也知道肺癌是什麽。
那可是癌症啊！
但即使家裏人都不太信，可女兒要做的事情他們都是支持的。
王玲陪着女兒暫時在市裏租了個房住，每天接送李康文上下學的任務就交到了李富生身上。
他們還考慮着等華氏驅蚊水順利投産，拿到分紅後把家搬到縣裏，兩個兒女上學就方便多了。
家裏人為自己的付出華鋒語心裏門兒清，感動的同時也只能更加努力。
從前世搞科研開始，她的家庭都為他做出過巨大的付出，即使她已經算是顧家的人了，但終究還是慢待了家人。
但是心疼她的家人根本不會在意這些，只會幫她把後勤工作搞得好好的。
華鋒語覺得，她的成功得有一半歸于家人的付出，即使穿越回了2005年，她遇到的依舊是如此可愛的家人。
而像齊狗兒那樣的孩子，原生家庭幾乎将他摧毀，那些人根本不配為人父母，悲哀的是，還有許許多多掙紮在原生家庭泥淖中的孩子，幾乎一輩子都擺脫不了家庭的陰影。
時間就在華鋒語的埋首研究中悄悄過去了，交換人生節目組的也已經準備完畢，過來接她去參加節目。
實驗室裏的反應還需要時間，華鋒語鎖了實驗室，還把小熊娃娃留在這裏看着，這才施施然跟着工作人員進了組。
陳副導跟她已經算熟人了，雖然為了給她找一間專業的實驗室禿了腦袋，但他心底還是喜歡這個乖巧漂亮的小姑娘的。
這次華鋒語剛進組，陳副導就主動過來招呼她。
“小語啊，”陳副導現在也開始按照長輩的身份來叫她了，對此華鋒語适應良好，“這些日子在市裏生活，怎麽樣，還習慣嗎？”
“習慣的，陳叔叔。”
“那就好，對了，你借的實驗室，用的怎麽樣了？”陳副導好奇死了，一個小女孩怎麽會想着借那麽高端專業的醫學實驗室啊！
最可怕的是，這小姑娘後來還讓他幫忙買材料，也花了他不少功夫，簡直是把他的好奇拿捏的死死的，但凡他不好奇，但凡他對這個小姑娘沒有好感，他就根本不可能去做這些吃力的事情。
可惜，華鋒語就是将他的心理拿捏穩當，讓他一邊頭禿一邊幫忙。
“挺順利的，謝謝陳叔叔。”華鋒語甜甜一笑，嗯，有一位交游廣闊的副導演幫她買東西，真省了她不少功夫。
順利？什麽順利？陳副導腦門上全是問號，但現在工作時間也不好多問，把手上的本子遞過去：“行吧。小語，你先看看劇本，等會兒那個跟你交換人生的城裏孩子過來，你們就先見一面。”
“好的。”華鋒語接過劇本随手翻了一遍，裏面把她塑造成了一個有些膽怯害羞的山裏女孩，被城裏的繁華迷了眼。
膽怯、害羞。華鋒語微微一挑眉，彳亍口巴。
接着往下看，敏感害羞的女孩努力想要融入城市生活，城裏爸媽對她很好，給她買衣服買娃娃，還帶她吃肯德基。
肯德基也算什麽高檔食物嗎？華鋒語只聽說過這是個快餐牌子，在她心裏跟路邊包子鋪的檔次也差不多。
不過在05年，肯德基确實還是個稀罕玩意，很多家境不錯的孩子過生日都以在肯德基擺生日宴為榮。
在華鋒語上學的那個小縣城，裏面壓根兒還沒有肯德基的門店呢。
劇本裏寫她在肯德基裏感動地哭了，覺得城裏爸媽對自己真好，城裏可真好，以後想要永遠留在城市裏。
之後她還要去城裏孩子所在的重點中學去讀幾天書，卻因為趕不上重點中學的課程而感到自卑，這時候節目組就會采訪她，走進她的心理世界……
哦，跟不上重點中學的課程？确定？華鋒語看着這劇本微微一笑，彳亍。
跟她交換的城裏孩子是個初二的男孩子，叫韓靖興，穿着打扮在現在來看還挺潮，正是學生中大火的潮牌美特斯邦威。
人看着還挺精神，耳朵裏塞着黑色的耳機，一個黑色MP4插在口袋裏，臉上有幾顆青春痘，神色高傲，不怎麽把人放在眼裏。
跟華鋒語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他只是很敷衍地掃了華鋒語一眼就把頭轉開了，獨自聽着歌，一副愛答不理被寵壞的熊孩子模樣。
不過等離開攝像機的鏡頭，韓靖興就偷偷蹭到華鋒語身邊，小聲跟她道歉：“不好意思啊，之前都是劇本要求，導演讓我那麽演的。”
“沒關系。”華鋒語沒放在心上，看面前這個小孩兒一脫離攝像頭就變了個樣子，心裏還有點同情他。
嗐，好好一有禮貌的孩子，就因為節目組讓他凹目下無塵的富二代形象，在鏡頭前就變成了傲慢的熊孩子。
韓靖興好奇地看着她的校服問：“澧豐鎮中學，是你的學校吧，我還沒去過澧豐鎮呢。”
校服胸前印着“澧豐鎮中學”幾個大字，所以韓靖興一眼就知道她在哪裏讀書。
“是呀，我們學校還挺好的，半晌的同學也很好。”華鋒語落落大方地回答。
“那太好了，我還怕……”說了一半韓靖興像是想到了什麽，不再繼續說下去，反而轉移話題，“之前我看到你背上還畫着一張簡筆畫，畫的挺好的，是船嗎？”
即使他不說華鋒語也知道他想說什麽，不外乎就是以為她的學校會很破很可怕，現在看見幹淨漂亮的小姑娘還松了口氣。
華鋒語沒有打破他的幻想，交換人生的期間他還有得苦吃呢，只是順着他的話說：“是飛船。”
“飛船。”韓靖興的眼睛瞪大了，很多男孩子天生對這些東西感興趣，他連忙追問，“是哪艘飛船？是星際迷航裏的嗎？”他還以為是畫的電影裏面的飛船呢。
“不是。是我自己的飛船。”華鋒語說。
面前的小孩兒瞬間傻掉，片刻後他用一種複雜的眼神瞅着華鋒語，似乎在說，這麽漂亮的小姑娘怎麽是個傻子呢？
“你不信？”
韓靖興老實地搖搖頭，當然不信。
“你會看到的。”華鋒語不多解釋，像是在陳述一件已經發生的事情，平靜而篤定。
“如果我能看到這個可能，”韓靖興認真地說，“以後我長大了會将家裏的生意全部投入到這上面。”
“一言為定啊，韓靖興同學。”
“一言為定！”
這個時候的韓靖興，還不知道他做了個什麽樣的約定，正如他猜測不到，看着白白淨淨家裏條件應該還尚可的女孩，每天要走十幾裏路去上學……
可怕的是，現在這條路要讓他走了。
沒一會兒，節目組就分成了兩組，各帶一個孩子浩浩蕩蕩朝兩人互換的家庭而去。
韓家住在一個高檔小區的複式房裏，家裏裝修低調奢華，看着條件就不錯。
節目組上門的時候，夫妻兩個都推了平時的工作，特意在家裏等他們。
韓父韓母本以為會見到一個膽怯乖巧的農村女孩，沒想到打開門一看，一個白白淨淨可可愛愛的小女孩沖着他們笑。
韓父韓母：……你告訴他們這是鄉下姑娘？
“叔叔阿姨好。”對比怔愣的韓父韓母，華鋒語率先乖巧地打了聲招呼。
“啊……這是小語吧！”韓母回過神來，臉上帶着親切的笑容，“快快快，進家裏來，以後啊就把這裏當自己家，千萬別客氣。”
華鋒語點了點頭，在玄關換了一雙拖鞋，這拖鞋是全新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特意為她準備的。
華鋒語随意打量了屋子幾眼，攝影師一直将鏡頭穩穩地怼在她臉上，就是為了拍下她震驚豔羨的一幕。
宣傳詞都想好了，山村女孩初入城裏的家，震驚羨慕，想到自家的破舊不禁黯然神傷。
但……華鋒語不按常理出牌。
她神色鎮定自若，只是随便看了看就收回了目光，既不羨慕也不震驚，就好像目睹的一切都稀松平常似的。
這還怎麽拍？攝影師無助地回頭看着陳副導，想要得到導演的意思。
陳副導也被梗了下，雖然他跟華鋒語打交道的時候，已經隐隐感覺這個女孩不是他們印象中的山裏女孩的模樣，但……
“陳導，怎麽辦啊？要重拍一次嗎？”
重拍嗎？陳副導看向那個女孩，落落大方、漂亮乖巧。
真要讓她按照劇本裏那樣演嗎？
猶豫了下，陳副導咬牙：“不重拍，繼續！”
雖然完全脫離了劇本，但說不定會給他帶來驚喜呢？他覺得華鋒語那就不是普通人，按照普通人的劇本讓她演，可能還不如她本色發揮更加抓人眼球。
“可是陳導，以前的宣傳語就用不了了……”
“用不了就換！大山裏的女孩一朝入城，她竟然這樣……”
活人難道還能被标題憋死？那必然不行啊。
以前的噱頭是鄉下女孩來到城裏被震驚，現在可以改成鄉下女孩來到城裏，竟然沒有被震驚嘛！
工作人員都一臉懵逼，但既然陳副導已經發話了，他們也沒意見，只能臨時調整。
那邊韓父韓母也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