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1)
其實還可以更魔幻一點, 只是現在的陳副導還不知道。
接到了省一中老師的電話後,陳副導就同意了跟華鋒語打賭,他的賭注是如果輸了, 要幫她把班報塞進電視臺的圖書資料室裏。
陳副導算是看出來了,這個女孩簡直是見縫紮針地搞宣傳,效果怎樣暫且不說,毅力是有了。
如果這份毅力能放在其他更實際的事情上面,那就好了。小孩子家家怎麽總想着這種不切實際的東西呢?
理想主義, 陳副導有沒有感受到只有他自己清楚, 遠在鎮中學的韓靖興倒是體會到了一些。
他感覺這裏的同學跟其他人都不一樣,有一種很古怪的朝氣, 這是很獨特的氣質,讓他混在其中很是有些格格不入。
要是換個人可能覺得混過幾天就行了, 但韓靖興的好奇心多強啊,如果他是那種裝看不見的人, 根本就不會來參加這個節目。
他下定決心要找到鎮中學初三2班同學們奇怪的原因, 已經把這件事當成解謎游戲來玩了。
因為知道陳茜喬是新星報的主編之一, 此刻他正站在陳茜喬的座位旁努力刷着好感,不遠處的角落裏, 一臺小攝像機正在工作。
“陳茜喬同學,我看到了一個很好笑的笑話, 你要不要聽?”
“不要。”正在審稿的陳茜喬一口拒絕,以前她的空閑時間基本都在抄寫古詩詞,但現在多了其他的愛好來分薄時間。
好在韓靖興臉皮厚,裝作沒聽見對方的拒絕, 自顧自的說:“有個記者問一個人說, ‘如果你有兩套房, 你願不願意捐出一套來?’那個人就說,‘我願意。’于是記者又問,‘那如果你有兩輛車,你願意捐出一輛來嗎?’那個人又說他願意。最後記者問,‘那你有兩頭牛,你願意捐出一頭嗎?’那人變了臉色說,‘我不願意!’
記者很奇怪,就問他你連房子和車子都願意捐,為什麽不願意捐一頭牛呢?那人回答,‘因為我真的有兩頭牛!’哈哈哈哈,是不是很好笑?”
韓靖興自己先笑了出來,笑了幾聲後發現陳茜喬并沒有跟着一起笑,反而是用很古怪的眼神看着他。
“……你這麽看着我幹嘛?”
“只是覺得你這個故事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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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不好了?很搞笑啊。”
陳茜喬扯了扯嘴角,突然說道:“這樣吧,你問我。”
“問你?”韓靖興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了。
“嗯,用你這個笑話問我。”
韓靖興還從沒聽過這麽古怪的要求呢,明明在班上說這個笑話的時候,大家都覺得很搞笑啊,為什麽眼前的女孩不按常理出牌呢?
“既然你要求了,那我就問了啊。如果你有兩套房,你願不願意捐出一套來?”
“我願意。”
“那如果你有兩輛車,你願不願意捐出一輛來?”
“我願意。”
“那如果你有……”說到這裏韓靖興頓了頓,琢磨着面前這女孩怎麽看也不像有兩頭牛的人,話到嘴邊轉了一個彎,“如果你有200塊錢,你願不願意捐出100塊來?”
“我願意。”
韓靖興瞪大了眼說:“哎你怎麽能這麽說,你難道真的會給啊?”
“當然會,如果那個人或者國家真的需要的話。”陳茜喬的語氣淡淡,看着韓靖興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絲叽嘲。
這個省城裏來的孩子以為他是誰,講這種無聊的笑話?
如果是以前的陳茜喬,因為深受利己主義的熏陶,可能也會覺得這個笑話好笑,但現在接受過社會主義觀念的教育後,她已經完全不覺得這有什麽好笑的地方了。
而韓靖興就抓瞎了,他困惑地撓撓頭問:“為什麽啊?雖然要是給困難的人捐款的話,我也會捐點,但捐給國家大可不必了吧,國家還缺我這點錢嗎?你不會是報紙看多了,被洗腦了吧?國家的事有人考慮,我們只要考慮自己的事不就行了嗎?”
“不是因為看了報紙被洗腦,而是因為看了報紙才明白什麽叫社會主義,付出和犧牲是為了什麽,為什麽會有人願意為了這個理想付出一切。”
陳茜喬本來是個只關注自己私事的女孩兒,以前根本不會跟別人多說什麽道理,但看着面前這個省城來的男生,她好像看到了以前的自己。
那時候的她也是這樣的,奉行利己主義,認同西方的價值觀,認為,人本自私,将老一輩的犧牲主義、集體主義都視為虛假的宣傳,認為那些都是假的,不過是人們被國家強迫去付出而已。
但經過學習和了解那段歷史後,她才發現自己膚淺的可怕,也渺小的可怕。
因為自己做不到,所以別人也做不到。因為覺得人都是自私的,所以根本不相信那種奉獻精神,那種由信仰澆灌出來的鋼鐵意志是不可能存在的。
甚至為了駁倒那些看起來不像真實存在的戰士,拼命挖掘着他們身上不夠完美的一面,似乎找出了那些所謂的“黑點”,就可以将整個人的功績和偉大給抹除。
但完美的蒼蠅,終究只是蒼蠅;不完美的戰士,終究還是戰士。
“說的好聽,但你不也就是嘴裏說說而已嘛?”韓靖興有些不服氣地說。
“總比你說都說不出口強。”陳茜喬伶牙俐齒地反怼。
呃。韓靖興一時不知道哪個更差,光說不做和不說也不做,感覺差不了多少……
“要不是看你太可憐,我才懶得跟你說這麽多。”陳茜喬又補了一刀。
“?我哪裏可憐?”韓靖興莫名其妙,他一個家境優渥學習成績也不錯的省城人,怎麽會被一個鎮中學的女生說可憐?
“物質可能很豐富,精神相當貧瘠。”陳茜喬還是想到當初華鋒語對她溫和自然的引導,這才對面前的人多了幾分耐心,“奉勸你,要有自己獨立的思考,不要輕易被別人的觀點給影響。”
韓靖興:“你的意思是,我不要随便被你的觀點影響嗎?”
陳茜喬像看傻子一樣看了他一眼:“随你高興。”
韓靖興郁悶了,從小到大他就屬于別人家的孩子那一挂的,成績不錯,家世又好,雖然性格不夠沉穩,不過陽光活潑的男生也挺好。
他還是第一次被別人用憐憫的眼神看呢。
“我還就那個不信了。”
被陳茜喬這麽一激,韓靖興忍不了了,他蹲守閱讀角,幾乎把過往的《新星報》全部借到了手,課餘時間就埋在裏面讀報了。
他倒要看看,這裏面到底寫了些什麽東西,能把人洗腦成那樣。
結果他抱着挑刺兒的新來看報,看着看着眼中的不忿消失了,也越來越沉默。
開始他根本看不下去,只能挑背面的學生作文看,從第二期的《媽媽的背影》到最新一期的《她的小學》,只把他看的眼睛都紅了。
嗚嗚也太令人感動了吧!這就是二班學生平時寫的作文嗎?跟他每次都堆砌論據論點和名人名言是完全不同的風格。
一個是技巧比較純屬的應試作文,精巧的文字和展現閱讀量的名言警句看起來十分華麗,感動了自己。
一個是寫作技巧平平無奇,也沒有什麽名言警句,但寫下的文字感動了讀者。
吸了吸鼻子,韓靖興把第一張看完的報紙又從最底下翻出來,這次開始看另外那些他最初覺得在講口號的文章。
因為他在省一中時才上初二,所以班上的老師不會管他課堂上做什麽,他這一看就看到了放學鈴響,甚至像是沒聽到鈴聲一樣,還在繼續。
節目組的人就有些無語了,特別是導演,他想拍的不是這個啊!
不過既然作為導演,當然要有開局一張圖,內容全靠編的本事。
拍的韓靖興悶頭看報的部分,可以當做他不愛上學、課堂上只愛看閑書的素材;跟陳茜喬說話的情節,可以删減截取一些話,拍成城裏孩子看不上鎮裏孩子的樣子……
導演在心裏算計着,相同的素材,不同的剪輯,得出來的成果天差地別。
“陳茜喬,你搞好了沒?是不是可以走了。”一個女生朝陳茜喬走過來,導演認識這也是二班的學生,只是不知道名字。
“好了。”陳茜喬一邊說一邊從腳邊提起一個大口袋,“書和筆記本都在這裏,徐倩,你爸過來了嗎?”
來人正是徐倩,如果導演知道這兩個女生的過節,一定會為她們現在和諧的相處而大跌眼鏡。
“肯定在校門口等着呢。”徐倩回答,她的手裏也提着一大包,“走吧,我爸會送我們過去。”
“诶你們要幹什麽去?”沉浸在報紙中的韓靖興也擡起頭,看着兩個女生好奇地問。
“關你什麽事?”曾經的小太妹徐倩根本不賣這個省城學生的面子,雖然知道華鋒語辦理的暫時休學跟面前的男生沒關系,但仍然難免遷怒。
哼,她就遷怒了,好好的華鋒語同學沒了,換來這麽個傻缺富二代,任誰都會不爽。
韓靖興滿臉的問號,怎麽這個班級的女生一個比一個兇,明明他也算一個小帥哥啊。
眼見兩個女生真的不理他往外走,韓靖興忍不住湊了上去,他被勾起了好奇心,怎麽可能輕易放下。
“兩位美女,這麽多東西提着不累嗎?我幫你們提點吧!”韓靖興雞賊地說,也不直接要求跟上,幫女生提東西總行吧?
兩個女生對視一眼,最近她倆因為逐漸有了同樣的理想,關系親密起來,此時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
“好啊。”徐倩首先不客氣地把手中的大包給到韓靖興,後者被這包的重量壓得手臂一沉。
怎麽這麽重啊……韓靖興暗暗後悔,手裏的東西像千斤墜。
“那就謝謝韓同學了。”似乎沒看見韓靖興變了色的臉,陳茜喬也自然把袋子塞到了男生另外一只空着的手上提着。
兩邊的重量壓得他身子矮了三寸,韓靖興的表情一下子變得十分憂愁。
兩個一身輕的女孩腳步輕快地在前面走,一個愁眉苦臉咬牙提東西的男生在後頭跟。
節目組的人也跟在後面,看着前方韓靖興高瘦的身材被壓得佝偻了腰,不禁有些同情他了。
真是可憐的娃啊!
徐倩她爸的商務車就停在外頭,韓靖興把兩袋東西卸在後備箱後,就聽坐在車裏面的徐倩跟他招手告別:“謝謝你啦。”
“等等。”韓靖興用已經有些發軟的手扒住車窗,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說,“現在甩開我有點過分了吧?”
敢情他幫人提了一路東西,到點了就把他一腳踢開?這過河拆橋的速度未免也太快了吧。
“讓他一起去吧,沒事。”陳茜喬說,目光掃向車外的節目組,微微笑了笑,看起來有些狡黠。
也許是被華鋒語傳染了,她現在也有些學壞了……
順利上了車,韓靖興看着車子開呀開,開出了鎮子,往村裏的方向去了……
又開了一會兒,鄉小學那破舊的大門已經映入眼前。
韓靖興:“……?”
“你們來這裏幹什麽?”
“送東西。”
說着,商務車在學校門口緩緩停下,兩個女孩從車上跳了下來,去後面拿東西。
韓靖興也跟着下了車,開始明白了:“你們是給小學捐東西了嗎?”
“嗯。”陳茜喬只簡單應了聲,徐倩更是連聲都懶得出,把後備箱裏的東西一樣樣搬下來,她爸也在幫忙搬,看來看去就韓靖興杵在一旁有些尴尬。
“我也來幫忙吧……”
這時候學校走出來兩個老師,等着韓靖興來接的李康文也跟着走了出來。
“你們來啦,來來,我們來幫忙搬!”
兩個老師看着四十多歲,還穿着的确良的白襯衫,看起來有些年頭了,有一種十幾年前鄉村教師的感覺——事實上他們也确實是。
“老師,我們帶來了一些書,有教輔,還有課外讀本,除此之外還有些吃的用的,要麻煩老師明天發給同學們了。”陳茜喬說,“還有這些補品,麻煩你們帶給全老師……”
“不麻煩不麻煩,真是謝謝你們了。”老師們說着,過來幫忙搬東西進去。
徐倩蹲在李康文面前,摸了摸他的頭:“文文,想不想你徐倩姐姐?”
“想!”李康文用力點頭,他認識這個姐姐的同學,看到她又想起姐姐了,“我姐姐什麽時候回來啊?”
“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徐倩也有點想華鋒語了,她離開也沒多久,但感覺像是過了很久一樣。
好在她現在學習也培養出了習慣,即使沒人督促也能認真學習了,華鋒語留下的班報事業也上了正軌,越來越多的同學加入了。
由于一起辦報一起學習,班上同學之間的關系更加融洽了,不管原本心裏是怎麽想的,現在多多少少也被環境氛圍所影響。
以前那種言必外國多好多好的思想也少了許多,至少很少有同學會公開說什麽外國素質高,國內素質低的話了。
這一改變也反映在了作文上,那種佚名小故事也漸漸不再被同學們引用了,取而代之的是班報上那些又紅又專的文章,漸漸得到了同學們的青睐。
以至于這段時間的月考,即使試卷糊了名字,但一翻作文,就能輕易将二班的語文卷子給認出來。
連語文老師都在感嘆這屆學生的思想覺悟也太高了,讓老師們都很汗顏。
本來大部分老師對這些文章是沒興趣的,但紅色思潮在學生中居然成為了潮流,弄得他們也好奇了。
于是就有老師慕名前來找二班的作文看,二班班主任近水樓臺先得月,每期新報紙來了,都會拿一份放到辦公室來……
二班班主任簡直就是在服務大衆,想蹭文章看的都過來攀交情,與她相同待遇的還有語文老師,總是被人借作文看。
剛開始辦報的華鋒語曾經期望《新星報》可以放進學校的閱覽室,還曾為此想過計劃。
但現在,學校主動來要報紙了,要把班報放進學校閱覽室。
人性本惡還是人性本善可能還辯不清楚,但從衆跟風心理絕對是普遍的。
鎮中學這一股紅色風從初三二班的學生開始,逐漸蔓延到別的班級、老師、甚至到別的年級……
現在不會幾句教員語錄,鎮中學的學生出門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
作為見證了這一切發展的徐倩,她是最驚訝的,從最初華鋒語在課堂上說起保爾·柯察金的語錄卻被人嘲,到現在每個人都會說幾句,也才過了幾個月……
她見證了一股思潮的從無到有,是如何席卷了整個學校的,在這結果到來之前,她根本沒有想到過這個未來。
回想起華鋒語總是自信而熱情的,她是早就預料到這一切了吧,連跟她打交道最久的徐倩都弄不清楚對方的信心源自何處。
明明不大可能的事情,被她一步一步走來,好像很輕易就跨越了。
但做完這一切後,華鋒語就離開了,好像她來就是為了喚醒他們似的,達成了目标後,就要離開了。
雖然知道那樣優秀的女孩子,注定不是一個小小的鎮中學能容納的,但徐倩還是有些傷感,連中考還沒到,就産生了離別啊。
完全體會不到徐倩心底的感傷,節目組的人忙着拍攝,他們的表情很平靜,不覺得這有什麽。
學校組織給山區孩子捐款捐物,這都是習以為常的事情了,不過學生自己來送東西确實比較少見。
導演見他們搬得差不多了,走過和善地問:“你們是學校組織來捐款捐物的嗎?怎麽沒有老師跟着你們啊?”
本來不愛搭理人的陳茜喬卻擡起頭,清秀的臉上居然挂上了一抹甜甜的微笑,被也擡頭看過來的徐倩盡收眼底。
她打了個激靈,陳茜喬這妹子雖然最近看起來稍微順眼點了,但還是挺高傲的,可現在這個笑容……徐倩越看越像華鋒語。
陳茜喬讓韓靖興這傻小子跟上來,就是為了跟在後面的電視臺,他們的力量終究有限,如果能讓電視臺把貧困學校的難處播出去,關注的人多了,力量也就大了。
以前的“才女”陳茜喬哪裏想得到這些,全都是後來跟華鋒語走的近了,近朱者赤學來的。
連她現在打算忽悠人的微笑,也跟華鋒語是那麽的相似。
“電視臺的叔叔,不是學校組織的捐款捐物,都是同學們自己想捐的。”陳茜喬斯斯文文一副溫柔內斂好學生的模樣,看的一旁的韓靖興瘋狂搖頭。
媽呀,明明剛剛對他還不是這樣的啊!
“自從知道鄉小學環境這麽艱苦後,同學們都想幫幫他們,雖然我們的同學家庭條件也不是很好,但都很願意慷慨解囊……”
陳茜喬說着,從一個袋子裏随便摸出兩塊一次性香皂,常年出差的導演一眼就認出來,這是賓館裏給客人使用的。
“有一個同學的媽媽在賓館做清潔,常常有客人把賓館的香皂紙撕開,用了一回就不要了,這些香皂賓館也不能給後面的客人使用,所以他的媽媽平時就會拿一些這種香皂回來用。他沒什麽錢,就把家裏的香皂捐了出來。別看只是塊香皂,但沒有的話也是要花錢買的。”
這招也是她跟華鋒語學的,華鋒語同學總是能從身邊的小東西入手,給他們展現出以前從未想過的一面。
導演有些發愣,他本來只是過來随口問問,沒想到卻得到這麽一份回答。
學校號召捐款捐物,誰會捐賓館裏帶回來的,客人用過的香皂?這怎麽拿得出手?
但陳茜喬說着,卻沒有半分覺得拿不出手的意思,捐款捐物本來就是各人的一份心意,難道這心意還要分拿不拿的出手嗎?
“叔叔,鄉小學的條件差,但這些同學們都能克服,可是學校裏有位教了幾十年書的老師被檢查出了肺癌,現在根本就沒錢治病。”
陳茜喬難過地看着導演問:“您既然是來拍電視的,能不能也把這件事拍進去?說不定有更多的人能來幫幫全老師。”
導演有些為難了,他們的節目不是拍這個的啊……但是事情擺在面前,作為媒體如果當做不知道,也太有愧媒體人這個名頭了。
“這個……學校不管嗎?老師的話,應該也有醫保的吧?”
見導演為難,陳茜喬繼續說:“全老師是民辦教師,沒有編制,所以也沒有交過什麽保險。”
沒有編制的民辦教師?導演的眼睛突然一下子亮了起來。
一個人得肺癌不是什麽新聞,但一個在鄉村教了幾十年書的老教師,因為沒有編制、沒有醫保而看不起病那就是新聞了。
堅守農村的老師,為老師籌錢奔波的學生,再帶上沒有醫保和編制的元素……好好潤色一下,一定能成為熱門話題!
他們做媒體的,不就是想要熱點嗎?
到時候在節目裏面批判一下現在的制度,再誇一下國外全面的福利保障制度,呼籲國家像外國學習借鑒,一個又有話題又有深度的節目就出爐了!
“你們這個老師的事情,可以詳細說一下,我們也是很想幫忙的……”導演如此說着。
陳茜喬點了點頭,然後她說今天有點晚了,明天正好是周末,可以一早過來鄉小學采訪,然後去市裏看望住院的全老師。
導演自然是同意了,既然打算跟進這個新聞,就要花費點功夫來做。
一旁的韓靖興自然是有些懵逼,這檔節目不是叫交換人生嗎?節目的主角不是他嗎?怎麽會變成這樣?
其實導演也有自己的考慮,全老師的事情不能作為主要事件來拍,可以在整個節目中充當點綴,能夠更加豐富節目的內容。
幸好這種真人劇雖然有劇本,但還是有很多留白的地方,可以根據具體情況調整內容。
陳茜喬和徐倩見導演答應了,又再次互相看了一眼,心領神會,她們的目标達到了。
不要小看學生的心智,他們盤算起來可能會令老油條都汗顏。
像徐倩和陳茜喬本身就聰明,跟華鋒語相處了一段日子,也将對方的手段學了些皮毛。
故意用韓靖興引節目組過來,借用電視臺的手來幫全老師,做的不要太順理成章。
“陳茜喬,沒想到你還挺狡猾的,看來‘華學’學得不錯。”
“彼此彼此。你之前拒絕韓靖興同學也挺漂亮的。”如果不是徐倩一開始就拒絕了韓靖興跟來的要求,韓靖興聽了她們想幹嘛後,未必會跟上來。
韓靖興不跟上來,節目組也就不會來,她們就沒辦法引出全老師的事情了。
兩個女孩互相吹捧着,聽起來竟然有點針鋒相對的意思,不愧是彼此還有些看不順眼的小姐妹。
“……”韓靖興還站在一邊呢,這倆妹子就這麽旁若無人地說起這種話題來,他憋了又憋,終于忍不住開口,“你們是不是有什麽毛病?就算你們不用小手段把我騙過來,我也本來就會過來啊!你們是不是忘了,我要接文文回家!”
真受不了了,他現在代替華鋒語當李康文的哥哥,每天送孩子上下學的事情都落到了他頭上好不好?!
要他來鄉小學還用費工夫嗎?這不跟車就走嗎??
徐倩:“……”
陳茜喬:“……”
兩個女生面面相觑,一時尴尬的空氣迷之安靜。
“看來……看來我學的還不到家。”陳茜喬喃喃道。
“我也是……”徐倩也有些走神。
華鋒語用手段哪會像她們這麽生硬?不過,若是讓華鋒語知道了這件事,估計會哈哈大笑,然後一人送一個愛的摸摸頭吧。
時間回到華鋒語這邊,還在跟節目組鬥智鬥勇的華鋒語萬萬沒想到,鄉小學這邊的事情,還不用她出手,她兩個小姐妹就已經辦的七七八八了。
先斬後奏回到鎮上的陳副導直到到地方了,才給導演打電話,就算對方反對,他也已經到了。
沒想到電話一通,陳副導還沒來得及彙報自己這邊的意外狀況,就聽電話裏的導演說節目還得再調整調整,要分一部分重心來寫鄉村的代課老師,揭露他們現在的尴尬生活。
順便還囑咐陳副導,要在省一中多拍點素材,那時候對比展現下兩邊老師的巨大差距。
陳副導聽後默了默,有些死豬不怕開水燙地說:“可是,我已經離開省一中了。”
“?離開了再去啊,反正那個小姑娘在省一中。”
“……不,她也不在。實際上,我們現在在澧豐鎮。”
導演:“……”
“不是,”導演感覺有些莫名其妙,“你們為什麽會在澧豐鎮?”
陳副導頓了頓說:“也許跟你突然去采訪代課老師的原因一樣。”
當然是拍攝對象不按常理出牌呗,還能因為什麽?
“我們來對一下情況吧……”
兩位導演從頭詳細說了一遍這兩天發生的事情後,都沉默了。
電話還通着,徒勞地浪費着電話費,但他們兩個都半天不想說話,也不想挂斷。
半晌,陳副導才開口:“鄒導,您看……”
“看什麽看,我們都被那幾個小丫頭擺了一道。”鄒導的苦笑從手機那頭傳來,聲音感慨,“這幾個小姑娘,不得了啊,明明是我們想拍他們的故事,他們應該是被放來擺去的棋子,到最後,卻是我們進了她們的套子,被她們支使得團團轉。”
“鄒導,現在知道了這幾個小姑娘的想法,您看還有必要配合她們嗎?”陳副導把皮球踢過去,反正鄒導才是正導演,一切都是他說了算。
“拍啊,為什麽不拍?沒必要跟可能的新聞熱點過不去。”鄒導說着,狠狠吸了口煙,“再說她們想利用我們電視臺來宣傳,可觀衆未必吃這一套啊!”
作為導演,他對社會熱點是很關注的,對輿論環境也相當了解。
就剛剛陳副導跟他說的,那個華鋒語居然還想用他們的節目宣揚什麽理想主義,那就屬于天真過了頭。
現在網絡流行,在網上說這種有關理想主義的話,都會被打成小粉紅,受到無數網民群嘲。
播到電視上,結果肯定也差不多。
“總之,那個小姑娘想幹什麽,都配合她。”鄒導把煙頭扔到地上踩滅,露出一點笑意,“華鋒語這個人設很有趣,說不定會給觀衆們帶來新鮮感。比較起來,那個山村女孩經受不住城市繁華而堕落的設定,就有點太過普通了。老陳,要是拍的好了,我們節目的收視率一定不會低。”
“鄒導,還是您看的深遠。”陳副導附和着,只是心裏卻并不是那麽想的。
鄒導沒見過華鋒語,不知道那是個什麽樣的女孩,他想的實在太簡單了。
陳副導是親身跟華鋒語打交道的,這個女孩根本不像個才上初三的鄉下女孩,甚至就算是省城、乃至京城裏,那些奉行精英培養的大家族裏都不一定能養出這樣的人。
也許鄒導會在華鋒語身上碰個大包……陳副導不易察覺地笑了笑,鄒導碰壁跟他又有什麽關系?他只是副導演,現在一切都是按照鄒導的吩咐繼續的。
有什麽問題,也有鄒導在上面頂着。
“華鋒語啊,”轉頭陳副導就去找華鋒語了,“我剛跟鄒導通過電話,他已經同意按你說的拍,囑咐我多多聽取你的意見。”
華鋒語心裏有些疑惑,但面上禮貌地道謝:“那就謝謝叔叔,也謝謝鄒叔叔。”
“你在火車上說的,讓我看看理想主義,沒想到你是認真的。”陳副導感慨道,“我聽說班報的事情了,據鄒導說,整個鎮中學刮起了一股紅色旋風,你這宣傳能力,不簡單啊!”
說到這裏,陳副導認真地問:“華鋒語同學,你以後大學準不準備考傳媒?你這口才和鼓動能力,不考傳媒可惜了。”
“謝謝叔叔,我不考傳媒。”雖然做新聞當記者會有利于她傳播紅色思想,但這個行業不缺她。
她唯一會選的工作只有科研,祖國最需要的就是她的專業知識。
至于傳播思想,她也只是半吊子而已,以後會有更多有志青年投身其中的。
想起了班上的那些同學,華鋒語不由自主地微笑了,沒有她,這些同學也将報紙辦的很好,她當時的願望已經開始逐漸實現了。
“可惜了。”陳副導搖了搖頭,他覺得華鋒語真的很适合幹傳媒,人長得漂亮,嘴皮子利索,情商也高,不去幹傳媒真是浪費了。
當然,他不知道的是,華鋒語要是真去幹傳媒了,這才是浪費人才。
“還有就是,你鎮中學的同學已經跟我們鄒導搭上線了,鄒導會幫忙宣傳一下關于那個得肺癌的老師的事情,你放心,愛心人士那麽多,全老師一定會得到大家的救助的。”
陳副導和顏悅色地說:“對了,這也是你讓我回鎮上來的原因吧?你不用擔心了,這件事交給鄒導拍就行了。”
“救助全老師?”華鋒語有些意外,她沒想到班上同學居然想到了去找電視臺幫忙,對于他們的機智和熱情,她還是挺欣慰的。
看來她的同學們也能獨當一面了啊。
“是的,放心,我們電視臺會組織捐款的,在節目裏提一下,也會有愛心人士來打款。”對于這種公益事業,陳副導還是願意幫忙的。
“謝謝陳叔叔。”華鋒語乖巧地應了一聲,緊接着說,“但是不用麻煩有愛心的叔叔阿姨哥哥姐姐了,全老師的肺癌,市醫院治不好的。”
陳副導皺起了眉:“就算肺癌不好治,那也不能不治讓老師等死吧?”他有些奇怪,華鋒語怎麽會阻止別人捐款呢?她看着不像那麽冷血的人啊。
無論如何,也得籌一筆錢來盡一盡人事吧?
“當然不能等死了。”華鋒語認真地說,“只是市醫院确實無能為力,花錢放化療只是浪費各位善心人的錢財,而且放化療也會讓全老師很痛苦。”
“你是什麽意思?把老師送京城嗎?那也需要錢,需要更多的錢才行。”陳副導說着,甚至他們的節目能不能籌到這麽多善款還是問題。
華鋒語搖搖頭:“我查過,就算是京城最好的腫瘤醫院也不一定能治好。我的意思是,這件事不需要你們籌款,我已經在加緊研制治療肺癌的特效藥了,只是還需要時間。”
陳副導:“……???”
作者有話說:
前幾章寫的好累,這章寫點輕松的~華學實習生·徐倩/陳茜喬,哈哈!
我看有人想加更,可是……其實我現在的更新真的很勤奮了,幾乎都是九千一萬這樣的……感覺已經算中上游水準了吧QAQ
這篇文還不好寫,天天感覺被榨幹(癱
(小聲)別養肥我了嗚嗚感謝在2021-06-08 17:26:18~2021-06-09 17:31: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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