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那個穿西裝的海王

一回頭,酸澀的氣息夾雜着惡臭撲面而來。

那是一張極具扭曲的面容,不,準确來說只有半張,另半張臉不知何原因沒有在他頭上,切口處流出白紅腦花,僅存的那半臉已經腐爛,沾着發黑的血污,随着奔跑,腦袋上沾着那幾縷蕭條的頭發起起落落。

按照江渝閱鬼數年的資歷來看,這兄弟轟轟烈烈的面容可以排上前五,前三差點,畢竟上次那個湖裏泡了三十天的巨人觀也只混到第七。

那黑影追近,借着樹枝幾個穿梭落在前方。江渝剎住腳,右腳一蹬還未折回去,腐屍四肢抓地猛朝他撲來,速度極快。這裏樹枝稀疏,月光滢滢透進,照亮那一口锃亮黃牙。

江渝被撲倒在地,後背擦着泥路滑了出去。

自古便有“橫死鬼俞千斤的說法”,這東西十分沉,想把他掀翻,但胸口就像壓了快大石頭,喘不過氣來了。

只是壓住他還不夠,腐屍伸出爛的血肉模糊的手去掐他脖子。

撲倒,掐死,上身。标準的惡鬼謀命三部曲。

江渝奮力掙紮着,拼命去掰掐在脖子上的手,可黏膩血肉下硬邦邦的骨骼,就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

氣只進不出,他的臉飛快變了顏色,由紅轉紫,由紫轉灰,腦中極度缺氧,頭越來越蒙。随着時間流逝,掙紮幅度逐漸變小。雙目也漸漸失了生機,模糊看到那腐屍張開口,對着他腦袋咬了下來。

有什麽東西從他嘴裏掉在臉上,有點涼。

琦琦。

那常年跳脫的大腦在生死彌留之際與常人相同,想到的只有至親。

二人自小相依為命,腦中閃過無數生活瑣碎畫面,瑣碎又溫馨。我要死了,他想着,琦琦以後怎麽辦。

江湘琦先天性心髒左瓣膜缺失,市醫院常客,平日裏連生活都無法完全自理,這些年全靠江渝照顧。

我們沒有別的親人了,江渝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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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能死,我不能丢下她。

心中湧現出強烈對生的渴望。因缺氧而麻木的身體,拼盡全力又動了一下。

救我,救救我。

無論是誰,救我。

一道刺眼藍光貼着鼻尖劃過。

腐屍驀的被甩到半重重砸在地上,他爬起來,雙手都被藍光切斷,切口整齊,散發着陰森鬼氣,望向江渝身後,以名畫《吶喊》的扭曲面容張開嘴,無形的音波擴散,發出尖銳又凄厲的噪音。

死裏逃生的江渝正被一口冷空氣嗆的像個晚年氣管炎患者一樣咳的驚天動地,對于這高音首當其沖,趕忙捂緊耳朵爬起來。

一塊黏糊糊的血肉從身上掉下來,是那鬼的舌頭。

江渝:“……”

前方小路上緩緩走來一人,踩着地上零碎的月光,一身西裝筆挺漆黑,仿佛與身後夜色融為一體。

随着他越來越近,腐屍仿佛感覺到了威脅,嘴張開更大,足有半邊臉,尖聲變了音,就像亂了磁的話筒,刺穿耳膜。

手腕上被酒保垂涎的水鬼表盤發出一聲極小的聲音,裂開了。江渝趴在地上,被這叫聲刺的頭疼,感覺自己的頭蓋骨也即将要同表盤一樣開花。

“呼啦”一道燃火的黃符飛來,不偏不倚啪的貼在腐屍腦門。

尖叫戛然而止,腐屍還保持着吶喊的姿勢,身體卻逐漸幹癟,就像是被摁在真空袋裏抽幹空氣的黑心棉,軀體飛快萎縮,到了極致後嘩啦碎成一堆黑色粉末。

那人走上前,從兜裏又掏出一張符箓,夾在指尖呼啦燃起,随手抛在那堆煤渣上。

火光搖曳,兩條明晃晃的長腿停在了江渝面前。他擡起頭,與來人四目相對,微微有些驚訝與他的容貌。

這人看起來也就二十出頭年紀,竟然有一頭銀色長發。

不由想到了十幾年前風靡一時的“葬愛家族”,善做主張把這人劃分到了非主流的圈子。

非主流緩緩蹲下,他的目光平靜,平靜又寡淡,仿佛被綠茶傷透後看破塵世準備遁入空門的——渣男。

是的,憑借江渝閱人無數,看這人面相十有八九是個海王。

海王伸出手朝他脖子抓去。

江渝攏緊衣領往後縮。“幹什麽?”

他這姿态,有些良家女子面對惡霸輕浮堅守貞節的意味。

這人該不會是個變态吧。

海王沒有說話,伸出的手在他面前虛握了一下。

幾絲黑線從脖子上飄出,末入他掌心。

腐屍掐過的地方,疼痛明顯緩和許多。“那是什麽?”

海王看了他一眼。“這是屍氣,方才它掐你時,屍氣入體,若不清除,以後便經常會被鬼魂纏住。”

江渝想:我現在也經常被鬼魂纏住。

海王站起來。“現在沒事了。”看向江渝,目光幾經變化,似是在極力隐忍什麽,最終微微松了口氣,斟酌再三才道:“你八字輕,以後夜晚盡量不要出門。”

“嗯。”江渝爬起來。“謝謝你啊,今天……”

恍一擡頭,人不見了。

四周靜悄悄的,除了他和自己的影子就只有縱橫樹枝上的一輪月亮,稀稀疏疏照着林間小路,遠處樹木黑影烏壓壓順着小路延伸向遠處。

江渝想:這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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