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你們之中有鬼
第82章 你們之中有鬼
果然,自從白曜說起孟婆湯他就知道這次事情不會簡單。上次還魂,白曜明确站隊到白無常主動示好,冥府勢力間的詭谲争鬥早在悄無聲息中拉開。
“是十殿那邊做的?”
白曜垂下眼睫,手被江渝摁回來以後就搭在膝蓋上,指腹敲動膝蓋,那是一副很放松的思考姿态。
從很久以前開始,他腦中展開了張巨大缜密蛛網,迄今為止每一步都在按部就班織結。可江渝頭腦出乎意料,他對一切感知太過敏銳,自己不經意間透漏出絲線都會被抓住從而扯動整張網,想了想才道:“嗯。”
江渝察覺到他有些躊躇的沉默。“孟婆湯就像傳說那樣有忘前塵的功效?”
“沒錯。”白曜放下手。“孟婆湯說白了就是百鬼淚,陰氣極重。鬼魂飲後世人回憶千思萬緒在心中盤踞,分不清哪個是自己的哪個是旁人的,再強的執念也要有明确目的,當分不清時,便都放下了。”
那是一種近乎極端的逼迫,以最為痛苦的方式強迫忘記。就像你本來有一個想去的地方,但中間要走過一條路,可是突然間有千萬條路出現在你面前交織縱橫,而你完全忘記了自己要又哪條要去哪裏,只能放棄。
“生人飲了,無數亡者思緒便會在眼前浮現,揮之不去。”白曜笑的有些詭異陰諷。“你說,會是怎樣?”讓一個活人眼前不斷浮現死人記憶,喜怒哀樂,悲歡離合,甚至是自己的慘死,沒有人會不害怕,不被逼瘋吧。
江渝見他陰晴不定的笑容心裏突然有一個模糊的想法,但他沒有去抓。“這麽變态折磨人的玩意兒是誰發明的?”
“冥帝。”他似乎覺得理所應當,不動聲色伸出手往江渝兩腿之間探,面上依舊坦然:“你看世人皆苦,覺得這是折磨,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一切都是報應。前世孽障就這樣一筆勾銷不覺太仁慈了嗎。”
江渝仿佛早有預料,頭也沒低準确抓住他手:“不是說人死後會經審判投地獄贖罪以後才能投胎嗎?”
白曜看着他笑,口中吐出的語氣隐秘森然。“那更之前的罪呢?”
滄溟想毀了這世間一切,他又何嘗不想,修羅本就是厲鬼煞氣所聚,骨子裏只有暴虐嗜血,讓青炎焚盡萬物堙滅一切那簡直是他發瘋都想的事情。
但只要想到,這是那人寧肯驅散魂魄永世不生都要守護的山河與生靈。他就連一個指頭都擡不起來。
所做的一切也只是愛屋及烏罷了。
江渝察覺到他眼神中越來越壓抑的情緒,試探叫了聲:“白曜。”
“嗯?”白曜嘴角依舊帶着笑,但眼中陰沉的東西如潮水退卻,拉住江渝手在指節上親了親。
“我沒事,就是在想事情。”
“嗯。”江渝任他拉着手,表面放松靠在椅背上實際卻還在暗戳戳觀察這人。自從進了這地方,感覺白曜跟平常有些不太一樣。
江渝問:“他們讓生人喝孟婆湯究竟想幹什麽?”
白曜道:“我也不清楚。”
江渝往前湊了湊腦袋,目光閃動狡黠笑:“你不清楚還是不想讓我插手這件事,所以不告訴我。”
白曜已經習慣了,沒有任何被拆穿的心虛,擡起頭看着他,臉上大刺刺寫着幾個字——你怎麽不精死呢。
江渝笑的怡然,但心底更深處悲哀與感傷同時交雜。他猜對,對應的就是白曜的确在隐瞞,因為兩個人之間的差距,他只是一個普通人,在這些事情裏就是一個無用的炮灰,胸腔裏的堅定與傲氣讓他反抗,但在表達出來時候依舊不動聲色。
“我看黑白無常沒有來勾魂,是不是這樣死去人的魂魄不會回歸地府?”
不回地府,也就不會再投胎。
十殿瞞着冥帝在偷魂魄。
他的頭腦确實已經超出了人類的範疇。
白曜誠實的點了下頭。“嗯。”
“孟婆湯本來就是冥界法度裏的東西,被陰間執法的東西殺死,生死簿上不會顯現,黑白無常按生死簿勾魂也就沒辦法得知。”
這麽做,可謂是真正的神不知鬼不覺。
江渝張了張嘴,他想問十殿那邊偷魂魄做什麽,是要跟冥帝兩清分家産嗎?但在脫口而出的那一瞬間又停住,換成了。“那幾個人明明是一起喝的孟婆湯,為什麽只有楊宇自己發作了?”這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他料定如果自己問了第一個,白曜不會給他正确答案,倒不如不問了。
這話銜接的行雲流水,白曜絲毫沒有察覺到他心裏龃龉中途改換了問題。
“因為他動了邪念,邪乃萬毒之引,更何況是孟婆湯這種黃泉所出的東西。”
已經夠了,江渝暗裏松了口氣,又揚起笑臉。“幸虧我沒喝。”
白曜挑眉瞥他。“你還有邪念?”這人幹淨清白的像塊嫩豆腐,哪來的邪念?
“我當然有了。”江渝靠着椅背渾身放松懶懶指點。“這你就不懂了吧土着。你知道荀子的人性本惡說嗎?”
白曜任由他不老實的把小腿搭在自己膝蓋上,不急不緩道:“‘生之所以然者為性。’這話說的是饑而欲食,寒而欲暖,勞而欲息,好利而惡害是人的生之本能。是不用經過後天引導,人一出生的本能,相較于仁義禮,這些才是後天教化所致。人生來而有的純性在世人看來都是負面的,不好的。所以才言‘人性本惡’,并不是說人生來就是邪惡的。”
江渝也就某次打盹的時候恍惚聽哲學老師講了這麽一嘴,剛才想起來随口提一句充下大尾巴狼。連“人性本惡”內容是什麽都不知道,沒想到白曜這個《西游記》都沒看過的原始人竟然還看人類發展過程中探究人性的哲學。
跟平常狂拽酷炫不一樣,說這些話時候他文绉绉的,渾身散發着一股舊社會學堂教書先生的迂腐氣息。
江渝雙手拱起,像舊時代學堂學生那樣無奈作揖由衷拍馬:“白先生好學問,學生甘拜下風。”
白曜笑着托住他的手,極為配合道:“誨人不倦,應當的。”
“白曜。”江渝突然回握住他的手。有些事情完全撕扯拉開只會讓兩個人難堪,但他還是想提一句。“等這件事情過後,我會向你證明,我值得你信任。”
被那雙壓緊但又明亮的瞳孔從容不迫盯着,白曜感覺自己冰冷的魂魄都要被刺穿,蹙眉道:“你又在胡說……”
“啊——”江渝伸了下手狀似不經意掃過微涼的唇打斷他的話,擺明了不想讓這個話題繼續下去。目光收斂恢複了往常那樣無憂無慮的二逼狀态。“接下來你有什麽打算,要不把老板抓起來嚴刑拷問,讓他說出幕後主使是誰?然後你批條子咱們把這裏一鍋端了去冥帝那裏争個一等功。”
“沒那麽容易。”白曜道:“他只是一身紙影,還不如那個老婆婆身上線索多。”
紙影是把白紙裁剪成人形,施以術法讓他看起來像個人而已。施術者如果不如意,随時可以自燃銷毀讓旁人無跡可尋。
江渝将胳膊肘抵着桌面,揉搓手背賤兮兮揶揄:“白老祖宗,您一個十萬年的老不死叫一個撐死一百來歲的小姑娘婆婆,不覺得臉挂不住嗎?”
白曜摸了摸下巴,也把手肘抵在桌面,跟他拉近距離有些為難道:“江助理,卡的密碼我剛才好像忘給你了,是什麽來着?”
江渝:“……”不用任何猶豫,十分上道一把抓住白曜雙手緊緊握着真摯道:“老板,我錯了。”
白曜順勢把人拉的一個趔趄,跌坐在自己大腿上抱着,從剛才起一直被嚴防死守的手終于如願以償伸到了兩腿間。“大概七十二小時才能想起來吧。”
江渝:“……”伸出手給他抓出來。
自省上輩子究竟是造了什麽孽。我有罪,請讓警察來抓我,而不是讓這個妖孽來折騰我。不滿嘟囔“早知道我就跟剛才那群人一起走了。”
白曜彎腰湊近,氣息吹拂在臉上,似親非親道:“那你怎麽不走?”
江渝眼睛一亮福至心靈,心想挽救的機會來了,看向他柔情道:“我舍不得你。”
此刻他把平常被gg強迫塞進腦子裏的什麽綠茶,什麽妖妃,什麽神醫,什麽邪王,什麽十八班妖豔賤貨都翻騰出來,本色上演。
不得不說,營銷號誠不欺我,這招确實有用,白曜嘴角越揚越大,大概是沒想到會從江渝嘴裏直戳了當聽到這麽句話,由裏到外明顯的被取悅。畢竟這人可是能在他折騰下堅持那麽久都咬牙不說一句我愛你的人,把人抱起來剛要做點什麽。
樓下突然傳來轟隆咯吱桌椅板凳被踢翻響聲,凳子腿刮過地板刺耳尖銳,緊接着吵鬧聲響起來。
江渝跟白曜對視了一眼,忙從他懷裏跳下來。
一樓裏林一揪着老板的領子把他提在空中,小臂上緊實肌肉凸起,怒氣沖沖吼:“你到底在玩什麽把戲!快放我們走!”
老板被提在空中手腳并用的撲騰,腳上高跷也在空中搖晃。痛苦掙紮,缺氧嘶啞的聲音撕裂道:“我都說了你們中有人被厲鬼上身,七日內如果不找出來所有人都得死在這裏!”
他抓着林一的手,眼球布滿血絲,但料是如此,都一直猙獰陰森的斜斜瞥着林一。
林一往旁邊使勁一摔,重重把他砸在地上。“你不要在這裏胡說八道!趕緊給我們指路,不然我現在就弄死你!”
老板被摔的渾身抽搐,動作遲緩卻又堅強的從地上爬起來,可能是摔的太重了腳上又踩着高跷,一時半會沒站起來,半坐在地上森森掃過衆人,那張蒼老臉上挂着陰沉可怖的笑。
“我是在救你們,怎麽樣,你們之中誰最不同,那個人就是厲鬼。”他可以引導的看向白曜,眯起眼睛狠狠咬牙:“把他揪出來殺了,這樣所有人都能得救,不然的話。”他指着楊宇屍體。“這就是你們的下場,所有人的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