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解語花

第85章 解語花

白曜站在江渝消失的地方,低着頭,腰背挺拔仿佛被拿鋼管硬生生釘進脊梁骨撐起,在林一慘叫背景下,無聲息的罡風于腳邊徐徐轉動,沒人看得到他此刻臉上表情。

林丹丹再次發出了癫狂抓心的尖叫,抱着頭,像塊扔進油鍋的五花肉,劇烈扭動掙紮。周藝涵顧不得林一了,死死摟着她,驚恐全部轉換成遏制林丹丹的力氣,竭力勒着想讓人平複下來。可這個女孩已經瘋了。口裏吼叫的聲音越發尖銳怪異。

周藝涵懷中驀然一空,林丹丹消失了。

她跌坐在地上,胸膛陷下去渾身像被突然抽空一樣癱在那裏,心驚膽寒看着眼前橫空出現的驚悚屍體。

江湘琦跟祁月月從後廚出來,看着眼前轟轟烈烈的場景被鎮住了,一時間竟然開始懷疑這詭異的屍體是真是假。畢竟是鬼城,說不定從開始到現在的一切都是劇情任務。

江湘琦這個兔子心态的小妹妹還有心思緩慢甩手上水珠,看着周藝涵疑惑問:“你們怎麽又回來了?”

林一捏着手臂哀嚎,周藝涵呆滞,沒有人回答她的問題。

江湘琦感覺到氣氛壓抑,環顧一圈沒看到江渝,壯着膽子繞道白曜面前小心翼翼問:“白曜哥,我哥呢?”

這輕飄飄的一句話像按下什麽開關,白曜猛擡起頭。

江湘琦被吓的一個趔趄後退,踩到了旁邊林丹丹的手。

剛才那一瞬間,她看到白曜的眼睛變成了駭人的血紅色。

周身轉動的罡風化為實質,擊碎周遭一切桌椅,卷着木屑飛揚,白曜立于風眼,衣角瑟瑟白發随風抽動。

雪白手指張開在身側沉沉虛握,漆黑的誅仙傘伴着鬼鳴赫然出現在手中,他緊緊握着傘柄,目光壓的很低,雪白睫毛下眼睛輪廓就像墨勾一樣陰沉剛硬,聲音低如雷聲從喉嚨滾出。

“在我面前玩這種把戲,今天就讓你們知道,冥府之主究竟是誰。”

漆黑身影瞬至門外街上,他看着鋪天蓋地的濃厚白霧,伸出左手探在前方虛空,右手握傘如握刀帶着,千鈞之力狠劈向前方,無數噼裏啪啦的金色電花在空中蔓延蹦向四面八方,他眼周鬼氣已掩蓋不住了,修長眉目像是沾染了墨,黑的愈發深邃。

噼裏啪啦電光有擊碎一切的力量,所過之處只剩漆黑焦土,眼前濃重的霧氣徐徐轉動消散露出狼藉古樸的街道以及兩側破敗只剩屋屋脊龍骨的村落。

歲月沉積的腐朽衰敗撲面而來,這是幾百年前的一處被戰争摧毀成廢墟的村落。

前方街上出現了一道佝偻身影,是那個死魂老太太。

她依舊是那副木讷遲緩模樣,艱難擡起手對白曜招了招,只是這個簡單的動作就仿佛耗盡所有力氣,緩慢轉身,拄着拐杖往前走去。

白曜手握誅仙擡腳跟上,頭也不回的對追出來的兩個女生道:“在此地呆着,等我回來。”

他渾身上下散發着濃重鬼氣,面容介于“白曜”與本體之間,已經控制不住的開始扭曲,說不出的陰冷森然。

祁月月拉着江湘琦現在街上,這一切真的太玄幻了,一定是在做夢。

江渝渾身烈火灼燒的痛楚緩慢散去,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被關在一個透明的球形容器裏,他就像是一只被關在巴掌大水晶球中的白雪公主。

四周景色被曲面玻璃映的扭曲變形,五彩斑斓缭亂又十分高大。

他站起來臉趴在罩子上,讓視線角度折射趨近于零,能夠正常看清周遭,從對面那複古的立鐘和琺琅花瓶看來,這屋子的整體裝修應該是民國,或者是清末時候的風格。環顧下四周,房間的主人應該很有錢,擺設的十分華麗講究,溫紗軟帳,簾子主要是深粉色,缂絲墜流蘇桌布上壓着古銅色貔貅香爐徐徐平靜的缭繞出白煙。

可能是職業病犯了,江渝下意識就覺這紙醉金迷的地兒應該是個青樓。

有些牙疼,自己這是穿越了呢?還是做夢呢?

旁邊貴妃榻上斜靠着一個女人,她閉着眼睛,領口露出的脖頸雪白細膩,朱唇自然閉着,唇線平滑柔美,右手半握輕輕抵着額頭,身上穿了件裁剪得當的紅色繡花旗袍,叉開的很高,露出兩條白皙光潔的腿。她的曲線很好,前凸後翹腰上沒有一點贅肉,四肢纖細勻稱,不是現代人所追尋病态的瘦削,而是一種豐韻的美。

女人睜開眼睛,腿緩慢往下滑,慵懶起身。“你醒了。”

江渝錘了錘面前玻璃罩子,問出了電視劇被綁架以後的标準三連。“你是誰?”

“我在哪?”

“你為什麽要抓我?”

女人端詳自己塗好的胭脂色指甲,溫溫道:“這裏是孟婆莊,我自然是孟婆。”

江渝爆了句粗口。“你放屁!”孟婆乃陰間掌事,不可能在此地做這種殘害人命的勾當。

女人看了他一眼,放下手知禮的疊放在膝上,雙腿緩緩着地,她的言談非常的淡雅,端坐在那裏好似嬌花照水,沉靜道:“你可認識弈緯?”

“以為?”江渝擰着眉毛疑惑問:“什麽以為?”

女人垂下眼,長睫跟着垂下。像是在跟江渝說,又像是在跟自己說。“或許他現在已不叫這個名字了。”

江渝不管她臉上的落寞,死命錘着罩子。“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他發現這個女人不太正常,自己繼續被關在這裏,到時候連死都不知道。

他完全是把雙手當成錘子用,不管疼不疼只是一個勁狂敲罩子,發現砸不破後又改用肩膀撞。這模樣像極了被女巫關在城堡裏要拼命逃亡的公主。

響動把那邊陷入回憶的女人拉回來,她擡眼,雙手後撤自然交疊在小腹,緩緩起身走了過來。

江渝看着逐漸逼近那巨大的臉,下意識往後退了退。

女人把臉湊近玻璃球,好脾氣道:“我先前覺的你身上有我親近的氣息,所以把你拉了過來裝在這裏邊,是救你。你喝了孟婆湯,繼續呆在那裏魂魄會被捉去。”她的語氣不急不緩甚至可以算得上輕柔。從開始到現在,這女人一直恬靜如水,沒對他露出半分敵意。

江渝仰頭看着那張扭曲變形讓人目眩的臉,呼出口氣,态度明顯軟了下來,能屈能伸的商量道:“那你先把我從這裏邊放出去行嗎?我不跑,這裏太小了,我待着難受。”

女子沉吟,不知道是不是看他一米八算是文弱,也沒有多餘的顧慮,輕揮了下手。

眼前景色扭曲恍惚,江渝捂着頭,緊接着身體一輕重重摔在了地上,額頭結結實實跟地面來了個無縫對接。

“嘶——”他小小吸了口冷氣,修長腿在前方屈起,一只手撐着地面遲緩坐起來,掌心揉搓自己額頭,有點眼冒金星。

女子已經坐回貴妃榻上,坐姿端正,靜靜看着他。

事到如今,江渝不會蠢萌到把她當成人,扭着眉頭斟酌問:“你是……哪個沒落人家的小姐?”

女人搖了搖頭。“不是。”

江渝道:“那你是……?”

看室內陳設像是個醉生夢死的地方,但這個女子氣質卻不像煙花之地人該有的,舉手投足有股子大家閨秀的知書達理。

女人道:“我叫白萍微,藝名解語花。原本是是督察員右都禦史白文晏的千金。”可能是太久沒有見到過活人了,白萍薇竟然有一搭沒一搭的跟他聊起天來。“後來家道中落,來了慕清詞挂牌做了歌女。”

我去,江渝暗嘆,還是個從一品大官的女兒,妥妥的大家閨秀。

他有個很大的優點就是能跟任何人任何鬼以任何方式聊天,得益于專業與職業優勢,聽到解語花三個字後下意識進行知識點梳理。“解語花,典故名,典出五代王仁裕《開元天寶遺事·解語花》。唐明皇說楊貴妃為”解語花“,意為善解人意的花,比喻善解人意的美女,喻指美人聰慧可人。”看着這美人,略帶輕挑道:“用在你身上,倒是很相稱。”

白萍薇習慣了別人言辭中若有若無的調戲,不鹹不淡的道了句謝。

江渝一直就對溫雅娴靜的女人有很高的評價,她脾氣又好,原本緊繃的神經緩慢放松下來,主動拉話題問:“你剛才說我身上有你親近的氣息,是什麽?”

這人腦子又抽了。

白萍薇轉頭,淡淡看着雙手搭膝蓋大刀金馬坐在地上的江渝。

“你身上有一股很微弱的氣息,跟我的丈夫很像。”

江渝凝眉:“你丈夫?”這美人原來是個已婚婦女?忍不住啧啧,那人豔福不淺啊。

白萍薇道:“他叫弈緯,臣子們都稱他多羅貝勒。”

“多羅貝勒……”江渝瞪大眼睛,瞳孔地震驚問:“你說的難不成是愛新覺羅.弈緯?”

道光帝的長子,嘉慶帝的長孫,此人英年早逝。至于早逝的原因,就有點……難以啓齒。

愛新覺羅.弈緯出身不高,母親只是嘉慶帝的一個婢女。所以他盡管是長子但不受重視,活的紙醉金迷,生活放浪又啷當。

後來其他阿哥相繼夭折,嘉慶才開始重視他這個長子,準備扶爛泥上牆,找了當時有名的文豪來教導。

但弈緯生性啷當慣了,根本不受管教,上牆期間屢屢頂撞太傅。

禍端就這麽來了。

有一次,太傅對他說。“親王不學,将來如何治理天下。”

弈緯回:“我若即位,一定第一個殺了你。”

老太傅桃李滿天下受不了這氣,一怒之下跑去他皇帝老爹那裏告了一狀。

嘉慶帝聽後大怒,把弈緯叫過去踢了一腳。結果那一腳剛好踢到了下體。

弈緯就殁了。

這位皇子充分的展示了什麽叫“生的荒唐,死的窩囊”。

白萍薇點了點頭。淡淡道:“你們該知道他……”

盡管不出此地但她也知“山中無日月,世間已千年”的道理。就像當初的秦皇漢武,這些皇家傳記會編撰成史冊被後世所知。

“我察覺到你身上……”白萍薇話音未落,整個房間猛然晃動了一下,擺在架子上的琺琅花瓶歪下來,掉在地上嘩啦摔了個粉碎。

白曜站在樓外,渾身氣勢凜冽森寒,手裏誅仙噼裏啪啦打着刺目光,面前結界就像通了十萬伏特的電流在金色光芒中轟轟隆隆搖搖欲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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