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西望府即将舉行馬球大賽的消息傳開之後,整座城池幾乎都沸騰了,尤其獎品還這般豐盛,報名者不計其數,很快便拉起來數十支隊伍。
能打的自然要上馬操練一番,便是不能打的也樂得看熱鬧,因此接下來的大半個月內,便是這座城池最偏僻的角落都能聽見有人滿懷期待的讨論馬術、球技。
白芷幾次約了劉夫人和其他幾位官員家眷一同外出,就發現相應的用具價格都有了不同幅度的價格上漲,不免随大流,也買了幾樣。
可也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便是加封郡主之前,她也是白家本家的大小姐,即便日子艱難也不曾缺吃少喝,自小衣食用度無一不精;得封郡主後,聖人為向天下昭示他厚待功臣的心,賞賜供應越發豐厚,一應用度更是按着節令直接從開封運來,绫羅綢緞,美玉珍珠,應有盡有,随便一方手帕也刺繡精美。
另有四個針線娘子、四個琢玉匠人、兩個精通其他擺設玩意兒等奇巧淫技的皇家巧匠日夜聽候差遣,可以說除了在吃食上比不得開封的正經郡主之外,旁的當真有過之無不及,眼光早已高了。
這會兒冷靜下來再一瞧這件騎裝,刺繡粗糙不說,布料也不過尋常棉布,便有些入不得眼,随意賞了人。
進到四月中旬後,便是這邊關也不再那麽充滿寒氣,午間陽光正好的時候,許多人便忍不住要脫了棉衣,換上更單薄清爽的春衫。
可也別馬虎大意了,本地晝夜溫差極大,又因海拔相對較高,日曬強烈,一旦日頭好,不多會兒便熱燥起來;可一旦太陽落山,寒風一起,照樣凍你沒商量,不然城外禁令也不會下到五月份。
若在中原,哪裏需要這般麻煩?可在這裏,若陽光燦爛的時候出門去,要麽正經帶上面巾,要麽塗抹這裏百姓世代相傳的防曬油膏,不然一個不小心就能曬的爆皮,十分恐怖。
而等到金烏西斜,卻又要立刻披上厚重的披風,不然說不得便是風邪入體。
最近不光白芷頻頻外出,城內外騎馬的人也瞬間多了起來,許多并不年輕或是稚氣未脫的男女都耐不住等待,也不甘示弱,早早穿上正經的騎裝,拿上球杆,三五成群,呼朋引伴,找個空地便迫不及待的來上一杆。
最讓白芷感到歡喜和留戀的,就是本地百姓近乎直白的感情表達方式,因為他們肆意流淌的情感,讓整座冷硬而笨拙的城池都生動鮮活了許多。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都是那樣的純粹又灑脫,高興了就笑,不高興了就哭,哭完了擦擦眼淚爬起來繼續努力,從不肯輕易認輸的。
就好比這打馬球,摔傷在所難免,可饒是一個嬌滴滴的小姑娘不慎從高高的馬背上摔了下來,只要骨頭沒斷,她也是決計不肯輕易認輸的。說不得便要跺一跺腳,胡亂攏一攏頭發,再咬緊牙關自己爬到馬背上去!
便是痛,便是狼狽,又怕什麽?誰不是馬背上長大的,誰又沒摔過幾回?
若是進了球,莫說他們,便是旁邊圍着看熱鬧的人群中先就迸發出一陣陣喝彩;若是沒進,不免也要發出一波波此起彼伏的遺憾之聲。
他們從不會吝啬贊美,不管是對自己的還是對對手的。
若是自己這邊的人進了球,當然要大聲歡呼,渾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舒服的張開了,拼命向在場的每個人表達自己的歡喜;
若是對方進了球,他們也不過懊惱一下,然後大大方方的沖對方比個大拇指,接下來……自然是要扳平的!
白芷出去逛了幾回,也被牧歸崖拉着下了幾回場,丢了幾個球,也進了幾個球,十分盡興。輸贏那都不重要,關鍵是那種在馬背上進退輾轉,聽着風呼呼刮過耳邊的暢快,真是千金不換!
他們的隊伍已經基本定型,一共十人,絕大部分是軍營中的熟人,光是牧歸崖和他的三個副将——楚星河和蒙尤要維持治安,郭通也要盯着驿站的事兒,并不參加;再加上白芷和兩人的幾個侍衛、軍中馬球好手,這些人就占了八成,剩下兩個卻是大月的人。
民族融合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更不是嘴上說說就完活的,靠的就是日常這些貌似不起眼的交流,這也是當初牧歸崖決定公開馬球比賽的初衷。
早些年牧歸崖就下令,號召全城百姓重學大祿官話,并強行推廣。時間久了,這些人除了私底下聚會之外,但凡在外面都很自覺的換上大祿官話。
有的人天生學得快,這會兒說起來也像模像樣,若不看明顯有別于大祿人的長相,只聽聲音還真分別不出來。有的人學的就慢些,幾年下來也帶着濃濃的異國腔調,怎麽都掰不過來,很是有趣。
隊伍中的兩個大月人,一個叫班布佳珠,一個叫色楞郭爾,似乎都跟大月的二長老有點親戚關系,算來也是大月貴族。因為階層的緣故,他們平時接觸大祿文化就比旁人多些,又年輕,因此官話說得很好,幾乎聽不出什麽味道。
經過上一回的事,想必兩位長老回去後也吓得不行,對族人十分約束,這會兒一聽牧歸崖他們要親自下場比賽,忙連夜挑了十來個精壯青年,陪着笑臉請人将他們的名字加入到隊伍選拔名單中。
牧歸崖壓根沒露面,都是他下頭的副官操辦的,也是公事公辦,沒刻意打壓,卻也再沒像從前那般格外照顧。
結果幾場選拔下來,十幾個人最終只留下兩個,其餘的都被分到其他隊伍,大月長老的臉險些被打腫了。
原本他們還覺得大月人騎術出衆,幾乎傲視群雄,哪裏會想到對手實力這般強勁,一時間都像被兜頭潑了冷水,越發低調了。
兩個小夥子都二十上下的年紀,騎術精湛,長得也精神,高鼻深目,眼睛黑白分明,笑起來如出一轍的滿口大白牙,只叫看得人也不自覺心情愉悅。
平心而論,兩個小子都長的很好,也頗受歡迎,這從每回他們打球,場外就會自動聚攏許多年紀相仿的姑娘,尖叫和歡呼也比一般情況多許多就能看出來。
不過,白芷還是覺得他們大祿兒郎最精神!
當然,最好看的就是牧歸崖,絕對不接受任何異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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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兒白芷發出去要收鳥的告示,這幾日頻頻有人登門。
管家先看第一遍,府中平日裏照顧大灰二灰起居的鳥舍的人再篩第二遍,這才能送到白芷跟前。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到半月功夫,白芷總算又得了三只鷹,兩只灰的,一只帶着金毛的,都十分威風。
它們的體型和綜合戰鬥力都遠不如大灰二灰那對金雕,展翅也才一米半左右,不過三分之二大小的體型。雙腿略短卻極其粗壯,靈活性和速度也略差。可有個好處:能負重!
據下頭送進來的人和鳥舍的人證實,這幾只鳥少說也能帶七八斤東西,穩當的很!
确認留下之後,白芷才親自召見了送鳥人,又當面賞了銀子和布匹,如此這般的勉勵了一番。
那獻鳥人喜得抓耳撓腮,當即很激動的表示往後會越加留心,争取再捉了好的送來……
平安就說:“郡主,好歹也給起個名兒吧。”
白芷一樂,點頭道:“這個我在行!”
說着,往那兩只灰鷹身上一劃拉,“三灰,四灰。”又點了點那只金毛的,“大金!”
平安的嘴角忍不住抽了抽,不過還是昧着良心跟吉祥一同拍手,“郡主起的真好。”
白芷擺擺手,十分謙虛的樣子道:“還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