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 釣魚執法和晏書
豪情萬丈地說出了那句話, 和儀感覺自己今天的行為簡直可以更名為:關系戶的自我修養。
但其實這一切都很巧合,天上人間是跟林毓中去見世面的時候看到的,當然不是那邊, 是天上人間的隔壁, 他們進隔壁的時候,和儀正好看到戴着帽子的智全牽着個漂亮女人的手往裏走。
她當時就是一閃而過, 但今天看到智全,記憶複蘇, 就想起來了。
至于貪污香油錢, 特部嚴打觸犯刑法的行徑之後的下一步就是打擊這些寺廟道觀裏貪污香油錢的行為, 還有名不副實招搖撞騙的。
特部現在舉報信摞了那麽高一摞, 還沒來得及看加處理,她那天過去順手拿起一封看了兩眼, 就是智全,還附了智全開豪車的照片。
所以真算起來,應該不是底下有人, 是部裏有人。
或者說她本來就是特部領職的。
不過這話不好說給智全,作為一個前兩天剛給師祖祖告過狀的官n代, 她當然是脫口而出就是這句話。
智全呆若木雞, 離得遠的沒聽到, 近處的相為玉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忍不住側頭看了和儀一眼。
和儀笑容鎮定, 班裏的同學耳聰目明的都忍不住笑了一下, 陸離玉保持着自己的冰塊臉, 也不禁深深看了和儀一眼。
智全被原本的信衆們叽叽喳喳地聲讨着,和儀回憶着檢舉信裏的內容,又對大衆揭露了兩件事實, 雖然說空口無憑吧,但看智全那個心虛的樣子,大家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于是,原本溫和慈悲佛法高深的智全大師瞬間就跌落在了泥裏。
參觀當然是參觀不下去了,安樂寺和尚們的眼刀子瘋狂往和儀身上甩,連帶着一班的人都恨上了。
秦老師大受打擊,從愣怔地狀态中回過神來後氣沖沖地帶着學生們出了安樂寺,掏出手機撥了個號碼開始對那邊瘋狂控訴自己被人騙了的事。
然後收起電話,整理情緒,對同學們勉強笑着:“這和尚不會有好下場的。”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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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不約而同地點了點頭,和儀則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安樂寺的匾額,輕輕一嘆。
“怎麽了?”相為玉走了過來,也順着她的眼神去看匾額。
和儀搖了搖頭,嘆息着說:“佛門名聲啊,就是被這樣的人敗壞的。不過我看,不用等特部的人出手,智全就不會有什麽好下場了。”
她說着,向秦老師的方向微微一揚下巴:“騙人騙到秦家小公子身上了,可真是嫌自己命大啊。”
相為玉神情似是無奈,似是憂愁:“時事如此,我輩出家人自當修身修心,卻有人只想貪圖一時私利,口中念佛,卻恨不得請上萬尊財神入門,坑蒙撞騙,收費也多有不合理之處。但願特部這一回的行動,能夠遏制住這種現象吧。”
“沒用的。”和儀搖頭:“特部再神通廣大,只能查人有沒有出格的地方,寺廟裏如何開價那邊是管不到的,還得你們佛協自己內部商議協定。”
相為玉垂眸不語。
“想想啊,還是我比較爽。”和儀笑着随口扯了一句:“整個鬼道都是我的一言堂,做事不必多有顧忌,改革清洗也可以大刀闊斧。年輕人啊,你真慘。”
“秦老師。”和儀對着秦老師招招手:“咱們今天的實地考察學習課程還要繼續嗎?”
秦老師苦笑着指指安樂寺:“這是還能繼續的樣子嗎?我看看吧,再約一個寺廟,咱們人太多了,又是去考察的,不提前預約不好,怕耽誤人家的香火。安樂寺的規模也是數一數二大的了,唉……”
他也嘆了口氣:“我試試聯系鎮國寺那邊吧。”
“那邊您聯系可沒有有的人好用。”和儀笑眯眯推出了相為玉:“當代佛子在此,他師父與鎮國寺的萬通方丈私交極好。”
她說着,頗為俏皮地眨眨眼。
秦老師聽了眼前一亮,看向相為玉,又有點遲疑地問:“行嗎?”
“我給萬通師叔打電話。”相為玉看着整個班級的人都眼巴巴地看着自己,毛望舒還帶頭雙手合十眨巴眼睛,不由點頭:“應該是可行的。”
“相哥最帥!”毛望舒帶領同學們組成了臨時啦啦隊,然後又迅速解散。
寺裏的香客一波一波的往出湧,大家也不好再堵在門口擋路,又因為總有人想來與和儀和相為玉打招呼,幹脆就都撤回了車裏。
司機師傅放着音樂,和儀聽了一會兒,忽然哼哼道:“這樣攪和的盛會能有幾回~”
“哈哈哈。”毛望舒笑了:“這還不容易?不就是寺廟打假嗎?晏晏姐你等着,我馬上聯系我安插在佛教的卧底。”
“喲,月亮神通廣大啊,釋教還有卧底呢?”有人回過身來和她搭茬。
毛望舒哼哼兩聲,“我們家有油坊你們不知道嗎?我們家的菜籽油那在宗教界是赫赫有名!除了內銷,我們還對外出口!吃了我們家的油,他們就是我毛望舒的卧底!”
內銷指道教內部,對外出口指佛教。
大家都迅速理解了她的腦回路。
“哎呦喂,這口氣大的哈。”江離瞪大了眼睛,忽然問相為玉:“我沒記錯的話,你們普濟寺是有從毛家進油的習慣的,難道佛子你……”
他眯着眼睛用一種看自己人的眼神看相為玉,相為玉頗為配合地擺出一副貞潔烈女、呸,烈男的模樣,憤憤道:“貧僧一心向佛,絕不會因口腹之欲便轉投別教!道長死心吧!”
車裏爆發出陣陣的笑聲,和儀眉眼彎彎地看着他們,秦老師更是興致勃勃,把剛才的低落情緒抛諸腦後,陸離玉眉眼柔和兩分,看着大家,唇角似有似無地抿着兩抹笑意。
槐花院落閑散人,滿襟酒氣,眉挑煙火過一生。
和儀忽然想起這一句話來,忍不住向後靠了靠,換了個略為放松的姿勢,一手一顆顆地摩挲着腕上的串珠,整個人都透着一股子輕松閑适。
一雙清淩淩的眼随意從窗外掃過,車水馬龍人流匆匆,再看一眼車裏嬉笑打鬧的少年人,和儀忍不住輕抿着嘴角笑了笑。
這世上總有些東西是你想保住的,是你護在身後的,是你扛在肩上的。
車外的,是;車裏的,也是。
只是對車外的,是一份仁愛之心,對車裏的,說句不怕人笑話的話,和儀是有股子護崽崽的心理。
他們遲早是要頂天立地的,遲早是要扛起大旗來的,可以說這一車裏多是未來玄術界的棟梁之才、中流砥柱。
雖然算上外面的,這未來的中流砥柱實在是有點多哈。
但可以說,想要玄術界百花齊放,這群人就是希望。
安老用幾十年磨出了宗教界與主流社會和平共處,磨出了玄術界與政府的交流平衡點,而未來的幾十年裏,會是玄術界發展的最佳時間。
天地末法,靈氣漸漸衰弱,妖魔鬼怪魑魅魍魉不知道何時就會給人們重重一擊,隐藏在暗處的敵人所圖甚廣,下一代的新生力量必須盡快成長起來。
和儀擡手遮住嘴打了個哈欠,有點困了。
她懶洋洋地想:反正這四年裏,外面她不管,在她的眼皮子底下,她必定保這群小崽子平安無恙。
不然蜀中和儀的臉就要丢盡了。
鎮國寺那邊有佛子的面子在,當然很好商量,大家到的時候已經有兩名僧人等在山門前了。
“和師。”當然是先對和儀打招呼的,然後是佛子,然後一家家的這個道長那個先生地喚過去,京大這一屆宗教學整個班學生的資料在圈內各個大佬的案頭上擺了不短的一段時間,這位過來的師兄應該做過功課,即使沒什麽名氣的,也能輕而易舉地叫出名字來。
和儀沒見過他,就等着相為玉開口,只見相為玉笑着對僧人行了一禮:“蒲州師兄、蒲全師弟。”
他們師兄師弟地互相見禮和師是沒興趣的,只笑吟吟對二人一點頭,照葫蘆畫瓢喊了二人的法號,只在法號後面添了“大師”二字。
毛望舒等人也紛紛回禮,一時間大家那叫一個其樂融融和諧共處。
就是路過的香客聽着和尚喊道長,被叫道長那一堆人喊大師,這一堆“道長”裏還站這個喊和尚師兄師弟的光頭,戰壕混亂大家和諧友好的樣子,不由有些咂舌。
和儀注意到來往人的目光,擡手按住了輕微抽搐的嘴角:“蒲州大師,咱們進去吧。”
“是我疏忽了,和師請,大家請。”蒲州是個性子很溫和的和尚,笑眯眯道:“師父不在,我暫領寺中事務,如果有什麽需要的,盡管和我說就是。”
和儀看了秦老師一眼,他應該是得了熱情和師PTSD了,即使蒲州的熱情拿捏的恰到好處還帶着對相為玉天然的親近,他還是有些不知所措。
而且不遠處還有一個小和尚殷勤地看着蒲州,應該是有什麽事情。鎮國寺算是國內數一數二的大寺廟了,年頭久、名聲廣,掌事的事情當然也多,讓蒲州帶領他們參觀未免不太道德。
而且安樂寺也就罷了,相為玉來到鎮國寺,那真是如魚得水一般的适應、自由,也用不着向導,他就能帶着這一群人逛得明明白白的。
心裏思緒千回百轉,和儀面上笑意沒變,往小和尚那邊一揚下巴,笑道:“蒲州大師是有事嗎?去忙去吧,讓為玉帶着我們逛,實地考察課嘛,就是看看建築和寺廟人員結構什麽的,為玉他熟。秦老師你說是不是?”
秦老師連連點頭,“就是就是,這位大師您有事就去忙去吧。”
“這怎麽好呢?”蒲州笑着說:“都不是什麽要緊事,推一推也無妨。中午留下用頓齋飯吧,也沒什麽好東西招待。”
“鎮國寺的齋飯可是出了名的鮮香味美,我們有福了。”毛望舒笑吟吟開口,她平時看着不靠譜,但到底和她姐混了這麽多年,真有什麽往來交際的事情她還是得心應手的。
江離和相為玉他們兩個和蒲州更熟悉一些,在旁邊給和儀幫腔。
最後蒲州回頭看了一眼表情有些着急的幾個和尚,嘆了口氣,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衆人道:“那就失陪了,諸位盡興。”
“一定一定。”毛望舒幾個連連點頭,江離和蒲州是很熟的,當即笑道:“蒲州哥你放心,我們不會在你這裏傳道的!”
蒲州無奈搖搖頭,又和秦老師寒暄兩句,才轉身離開。
“別人家的師兄啊,靠譜!”毛望舒嘆氣,應該是想到了把她當勞工讓她看鋪子的姐姐。
秦老師看得出來地松了口氣,“這位大師可真熱情。”
“安啦安啦,蒲州哥的性格很好的。”江離笑眯眯道:“相處相處就知道了,而且鎮國寺的齋飯确實不錯,咱們中午留下吃飯正好。下午要不要去玉皇觀逛逛?”
他興致勃勃地提議,秦老師搖搖頭:“我是帶你們出來考察的!回頭還得提交報告闡述臨時地點改動的問題,唉!道教史課程還沒開呢,到時候你再折磨那一科的老師去吧。”
“逛一上午就夠累的了,還想扯着隊伍去玉皇觀?”發出控訴的是一向運動量不多、一掌拍不開桌子的盧津陽。
毛望舒呵呵兩聲:“我下午還得回去看鋪子呢!這兩天生意不錯,我姐出手大方,我拿到了就是我的,我得努力再努力,沒心情和你們亂逛。”
江離的建議剛提出就被大家打了回來,不由有點洩氣。
“行了,咱們進去吧!”和儀無奈再度開口:“在門口給人當猴看有意思嗎?”
這話不假,剛才她就提議進去,但因為大家寒暄着糾結着導游的問題,就被暫且擱置了,人來人往的香客不免多看他們這一大群人兩眼,和儀是實在受不了了。
而且這外面的太陽不小,她的帽子扣在頭頂,額頭都開始有點濕了!
上京這忽冷忽熱該死的天氣!
和師咬牙記仇中。
鎮國寺不愧是佛教寺廟中的一座大山,作為幾百年的古跡,甚至還能在寺廟裏看到舊封建王朝皇帝的禦筆,和儀站在那一塊匾前面停了一會,啧啧兩聲:“這玩意值錢吶。”
旁邊的小沙彌投來了懷疑的目光,毛望舒走過來開始了演出:“大小姐啊,咱們家還有他爸的禦筆呢!不是被您拿去墊桌腳了嗎?這個指什麽錢啊,咱家那個字數還多呢!”
江離興致勃勃地加入進來:“大小姐啊!您是想拿咱家裏的元青花來換這個匾額嗎?萬萬不可啊!那元青花的故事盤雖然只是您拿來喂狗的玩意,但好歹也是件古董啊!前年那個外國佬開價幾千萬美元您都沒賣,拿來還這四個字,不是便宜了這群和尚嗎?”
小沙彌收回了自己的眼神,神情淡然地離開了。
是一群神經病。
鑒定完畢。
和儀按着自己一跳一跳的額角,看向身邊的兩個戲精,簡直是不知道說什麽才好。
偏偏毛望舒頗為自得,仰頭叉腰地對她說:“晏晏姐!我厲害不?”
“我倆配合默契不?”江離作出同款動作。
和儀賞了他們倆人腦瓜子一人一下,轉身潇灑地離開了是非之地。
跟這倆人不能久待,這炫富的手法實在是太粗糙了。
不高級。
炫富,講究的是什麽?是樸實無華中讓人發現閃光點,言語需得婉轉樸素,讓別人有自己挖掘到寶的感覺,不能明晃晃把富就炫出去。得輕描淡寫地炫別人一臉,太高調了反而不美。
唉,還是年紀小呀。
和儀搖搖頭,心裏感慨,這是沒經驗,還得再歷練歷練。
秦老師在(跟随相為玉)帶領大家在鎮國寺轉了一圈兒之後,布置下任務,就今天的出行些一片感想,文體不限、字數不限、內容不限,但要求言之有物。
和儀捉摸了一下,倒是沒什麽難的,不就是忽悠人嘛,這一個班的人,除了陸慢和齊修遠,其餘的論起大忽悠來,全校絕對沒幾個能比得過的。
即使是看上去一本正經的陸離玉,真到了關鍵時刻也能侃侃而談。
單看他在道術交流會和主持法會時的風采就可想而知。
平時的沉默,都是在積蓄力量,等待關鍵時刻的爆發。
參觀宗教場合這種事情對大家來說都是家常便飯,甚至有的就是在類似環境中長大的,想要扯點這裏頭的事是很容易的,時間給足了,他能給你出本書!
比如現在,和儀看着幾個同學嘀嘀咕咕地交流文章題材內容,大家都胸有成竹,只有金發藍眼的小同志糾結地眨眨眼。
秦老師特意去關心了一下文化底蘊不如同學們的迪斯同志,沒錯,這位基督教忠實信徒、本班唯一異族的名字就叫迪斯。
迪斯嘆着氣,操着一口還算流利只是口音乖乖的中文說:“這裏的建築實在是太美了!我不知道從哪裏開始寫起。這裏的人也很熱情好客,不過我很擔心他們冬天會不會感到頭很冷。”
他說得很直白,秦老師嗆了一下,幹咳兩聲,說:“呵呵,這是宗教特點、特點哈。他們冬天會戴帽子的,你放心,現在出家人的工作條件不錯,他們并不會感到寒冷。”
和儀看了看迪斯,忽然問毛望舒:“上回咱們去招惹紅衣鬼的時候,你怎麽沒叫上迪斯呢?”
“嗐。”毛望舒一聳肩:“他是那邊一個比較正統的家族式教堂的未來繼承人,遠渡重洋來學習別國宗教文化的。我姐和他們家人打過交道,如果把他叫上,那麽咱們的工作量至少要大一倍!不過我也确實問他了,他表示了對咱們傳統宗教文化的尊重,但他并不贊成厲鬼這一說法,他認為鬼是堕落者,而東方并沒有天使。”
“嗯,這應該屬于文化差異。”和儀摸摸下巴:“不過他們家的人得心多大能把繼承人送到咱們這邊來學習?不怕真改投別教或者被哲學課感染了?”
毛望舒但笑不語。
鎮國寺的齋飯非常非常的不錯,大家在餐桌上主盡賓宜,最後刷了自己的餐盤,各回各家。
相為玉被蒲州留下交流佛法,回程的大巴車上就少了一個人。
秦老師坐在前排摸摸肚子,感慨:“鎮國寺的齋飯是罪惡的。”
毛望舒吸了吸小肚子,自欺欺人。
大家在學校門口解散,和儀頂着大太陽懶得走,往路邊一坐,等着星及開車來接。
有錢人的生活,就是這麽樸實無華。
顧一鶴今天全天的課,和儀掏出手機,沒去騷擾他,戳開了肖越齊的小窗,問:哥,忙得怎麽樣了?
肖越齊沒回複,和儀“嗯”了一聲,退出來:是個工作認真的好孩子。
點開親哥,發了個表情包,那邊迅速回複:“晏晏有事嗎?”
上班摸魚要不得啊!
和儀神情悲憤地回複他,展望未來,好像已經看到了自家破産的景象。
林毓中發來六個點,不再接受和儀的騷擾。
再點開親弟,仍然是一個表情包,林毓齊迅速回複:“姐姐!我想死你了!”
和儀眯眯眼,看了眼時間,很好,又是一個上課摸魚的孩子。
上什麽課呢?
她問。
林毓齊那邊顯示正在輸入中好一會,最終還是誠實地招供了:數學。
情有可原,不過法理不容人。
文科生和師想到了自己在考前被數名生前是特級教師的數學老師折磨的那一段時間,忍不住輕輕嘆了口氣,對自家剛剛踏入高中校園的弟弟感到同情。
不過上課摸魚還是不可饒恕的,和師義正言辭地批評了他兩句,最後表示:晚上我回家吃飯,給你帶桂花糕。
林毓齊發來了一個麽麽噠的表情包,然後徹底消失。
不錯,有慧根。
和儀滿意地摸了摸下巴,打算找第三個人開始騷擾。
“晏晏!”星及放下了車窗,帥氣地摘下了墨鏡:“上車!”
和儀麻利地上了車,星及笑吟吟道:“和師在安樂寺大發神威我可聽說了,廚房煮了小吊梨湯,潤潤嗓子,明天再出去釣魚執法。”
“我這可不是釣魚執法,我這是誤打誤撞碰上的。”和儀倒是說得很有底氣,但想到自己剛才的行為,又有點心虛。
星及從後視鏡裏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輕笑一聲:“哎呀,你這是給特部送業績去了。”
回到家的時候正是天氣很熱的時候,溫溫的小吊梨湯入喉的感覺不大美好,但有前有星及後有蘭姑虎視眈眈,和儀也不敢提出要冰的這種過分要求。
“午睡一會吧。”星及把各種藥材在廊下的欄杆上擺了一排,搬了個小板凳坐下開始搗鼓,不忘對和儀說:“天氣涼快一點咱們再準備回去吃飯。”
和儀也确實有點困了,打了個哈欠對她比了個‘OK’的手勢,叮囑了一句:“讓賀叔做點桂花糕一類的小點心,晚上帶回去。”就轉身進了屋裏。
晚上顧一鶴就要與和儀各奔東西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吃飯,由于整個家裏只有星及會開車,所以和儀必須繞路送顧一鶴回顧家,然後順道接上林毓晴,再奔向林家大宅。
顧母早在門前殷切盼望着了,車一停在門前她就笑開了花兒,看都不看自己兒子一眼,直接問下車的和儀:“晏晏留下吃飯呀,有人送了些大閘蟹來,我讓廚房做了清蒸和辣炒兩樣口味,你一定喜歡。”
和儀遺憾地搖搖頭:“我今天也得回家吃飯,爸媽都等着我呢。”說着,她又從車子前座把兩只巴掌大的小酒壇和一個食盒拿出來遞給顧母——星及開車,正常來講她是會坐在副駕駛的,但今天有顧一鶴,把他一個人放在後座和儀怕自己被醋淹死,只能選擇對不起星及了。
“桂花酒是星及釀的,還有院子裏的核桃、鄰居送的柿子,桂花雪耳糕和阿膠糕是自家做的,美容養顏補養氣血的,顧姨你嘗嘗。”和儀笑眯眯遞給顧母。
顧母把東西接過去,笑眯眯地說:“還是我們晏晏記着顧姨。”她說着,斜睨了顧一鶴一眼:“不像這小子,沒心沒肺的。”
“阿姨——”她喊了一聲,兩個幫傭提着東西匆匆出來,顧母指揮着他們把東西塞進車子前座,對和儀道:“有外人送的補品,也有廚房做的糖果蜜餞,玫瑰糖是你最喜歡的,在裏頭那一袋,還有兩罐槐花蜜,清熱敗火,秋天喝最好。王姨啊,你去把前天周太太送我的那個燕窩拿過來。燕窩是給你媽媽的,替我問個好。”
和儀也不推辭,笑眯眯收了,顧母上上下下打量着她,又笑了:“不錯,氣色比上回好多了,阿膠還是要堅持吃的,打前年開始你秋天就愛咳嗽,石榴一定要是少吃。星及,你可要看好晏晏啊。”
“顧夫人,您放心吧。”星及笑着答應着,顧母這才放心,拉着和儀說了許多話,直到看着時間和儀再不走就要趕上晚高峰了,才依依不舍地與和儀道別:“下周一定要來吃飯啊!讓你顧叔下廚!”
“收到!”和儀兩指并攏從額角劃出耍了個帥,顧母就忍不住笑了。
顧母站在原地,看着車子沒了蹤影,這才輕輕嘆了口氣,回頭一看,笑了。
自家傻兒子還癡癡望着,又或者說是看着車子離去的方向入神。
“你呀!”顧母敲了敲顧一鶴的額頭:“我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木頭,不會說點甜言蜜語嗎?”
顧一鶴看着顧母:“您上次還說我奸詐。”
顧母頓了一下,然後很有理地說:“那是上次!現在我允許你奸詐!不聰明點怎麽能娶老婆呢?你就是命好,從小就定下了婚約,要不然吶,我看你的性子就是注孤生的命!得虧晏晏喜歡你,不然你哭都沒地方哭去!”
顧一鶴嘴角一揚,目光淡淡的,口吻中透着篤定:“她就喜歡我這一口。”
“呸!”恕顧母實在是罵不出什麽難聽的,只能念叨一句:“不要臉!”
車上,星及歪頭看了一眼前座滿滿當當的禮品,輕笑着道:“可是賺了啊。”
和儀找出一瓶牛奶噸噸噸下去半瓶,随口說:“下車的時候記得拿着燕窩,是不是有一袋龜苓膏?也帶上吧。”
她摩挲着下巴,看了星及一眼,從車窗這邊向副駕駛伸手,再看一眼,像紙袋子伸手,再悄咪咪瞥一眼,手就要伸進去了……
“不能再吃糖了。”星及無奈道:“雖然你已經不會遭受蛀牙的威脅了,但是糖分攝入過量無論是對皮膚還是五髒六腑都沒有好處。玫瑰糖雖好,要适度。”
和儀一撇嘴,卻還是讪讪地收回了手。
星及從後視鏡裏看她一眼,看到她洩憤一樣灌着牛奶,又忍不住嘆氣:“多大人了。”
“我還是個寶寶!”和儀怪聲怪氣地答。
星及一時失笑,“那可真是可惜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三歲零一百八十多個月的寶寶,來寶寶,你放心,明天回家就把補藥給你預備上,保證你能竄到一米七!”
“我已經一米七了!”和儀氣鼓鼓.
“是,算是鞋底一米七。”星及淡笑着道。
忽然,和儀手腕上的鈴铛裏伸出一個大腦袋:“今晚有加餐嗎?十五诶!”
“沒有!”和儀瞪她一眼。
靈娘怒了:“你和星及生氣拿我撒什麽火啊!”不過到底是自己的衣食父母,不敢得罪,只能委屈巴巴地收回自己的大腦袋。
和儀抿抿唇,還是決定晚上給靈娘多點一炷香。
“最近看不到顧靈可啊。”星及一手打着方向盤,一邊調着衛星導航,從後視鏡裏看了看自家和師,還是決定給她搭給臺階下。
和儀随口回答:“溫善的骨髓配型有消息了,她最近在那邊蹲着,說等溫善做完骨髓移植手術再回來。”
“雖是個厲鬼,倒也心思柔軟。”星及随口道:“蔣業成已受報應暴斃而亡,在地下受刑,殺死她的兇手也已經伏法,可見天理昭昭,還是有些說法的。”
和儀向窗外看着,心頭忽然湧起萬分感慨來:“報應啊,雖然會遲到,但永不會缺席,如同法律與正義,天地之間,到底是因果永存,還是法律永存,正義永存?”
她腦袋靠在玻璃上,仿佛在思考什麽深奧的哲學問題。
星及張口就答:“當然是應該三者皆在。”
“所以我才會攪渾了這一灘水。”和儀眉眼冷下:“有些事情,總是要有人出頭的。”
星及沉默不語。
“幾點了?毓晴應該下課了吧?”和儀看了眼時間,“怎麽還沒出來?”
林家大宅裏正熱鬧着,女兒們難得回來一次,杜鵑顯得興奮極了,上上下下檢查菜式和房間打掃,又忍不住問:“還沒到嗎?”
“太太坐下等等吧。”羅姨是在林家多年的老人了,她的勸杜鵑也能聽得進去,只見她無奈笑着按住杜鵑,輕聲道:“晏晏小姐要去接毓晴小姐,毓晴小姐四點二十下課,還要好一會兒才能回來呢。”
杜鵑坐下了,又說:“應該再給晏晏配一輛車的,再配一個司機,不然出入總讓星及開車也不方便。唉晏晏喜歡的香辣口的蟹腿炒了嗎?要炸一遍,脆脆的,給晏晏當零食吃,再煮些下火的菊花茶,要加些梨塊、兌上蜂蜜和檸檬煮味道才好。”
“您說過一萬遍了。”羅姨心中無奈更甚:“您就看會電視,一會兒小姐們就回來了。您現在啊,是心裏眼裏只有晏晏小姐,得虧先生和少爺們都沒吃醋。”
杜鵑輕哼一聲:“他敢!哎呀,魚頭湯炖了沒有?他們最近項目忙,毓齊學習也忙,給他們補補腦子。湯裏一定要放豆腐的啊,晏晏和毓晴都喜歡吃。”
又張羅上了。
羅姨索性不勸了,直接拿了個石榴過來,加一把小刀和一個大水晶碗,林家幾人都愛吃這個,和儀尤其喜歡,正是秋天,石榴上市的季節,她是在星及的嚴防死守下越戰越勇,杜鵑有時候看着心疼,就給開點小竈。
羅姨一拿過來,杜鵑就開始忙活着剝石榴,又忍不住吩咐:“星及說晏晏秋天愛犯咳嗽,石榴也不能多吃,毓齊最近也有點咳嗽,明天中午準備白果炖□□,早上要預備陳皮雪梨湯。”
“知道啦!”羅姨又是失笑,忍不住地搖頭,“您可真是一刻都停不下來。”
杜鵑全當好話聽了,她大學學的聲樂,婚後一直在歌劇院做演員,說不上忙也不算太清閑,但比起林正允就有更多的時間照顧家裏,對家裏這幾口人的身體狀況是了然于心,幾個月裏,又從星及那把和儀身體的底也摸透了,擔心之餘忍不住多操心些。
不過媽媽的操心是有回報的,晚餐的菜式得到了大家的一致好評。
一周才一次的聚餐,自然沒有什麽食不言寝不語的規矩,或者說回到林家之後,和儀恪守十幾年的餐桌禮儀算是被徹底打破了,餐桌上交流或好或壞的事情,有趣的、糟糕的,都與家人分享。
這個新養成的習慣得到了顧一鶴先生的高度贊許。
和儀帶回來的桂花酒每個人都斟了一小杯,用的是杜鵑淘來的水晶雪花冰裂杯,林毓齊連連哀求,和儀也表示這個酒就是醪糟湯的水平,杜鵑才勉為其難地給他倒了一小口。
林毓齊抿的很珍惜,其他人卻不必了。
林毓中嘗了一口,眼前一亮:“這個酒味道很好啊,桂花香氣很濃郁,度數不高,但喝着很爽口。”
“是吧。”和儀再度伸手向杯,得到了星及一個陰森恐怖的眼神。
——星及平時是不吃飯的,但是自從到了林家,杜鵑總覺得不讓她上桌好像舊社會地主家奴役小丫鬟,雖然林家的幫傭也不上桌吃飯,但是和儀和星及俨然是十分親密的,杜鵑也沒把星及當傭人看,和儀說得很明白,星及是在她師父的拜托下負責照顧她。
這話倒也不算錯。
于是杜鵑總是在餐桌上給星及安排一個位置,星及也不好告訴她自己是不用吃飯的,只能坐下。
她吃東西是可以吃的,只是沒有什麽口腹之欲,這些東西沒什麽愛好,現在就端着一碗魚頭湯慢慢喝着,一邊盯着和儀杯子裏的酒,用眼神告訴她:今天已經破戒了,不可過分。
杜鵑沒注意到她們兩個的小動作,正笑着對和儀說:“從鄉下抓的土鴨子,明天你走之前我讓廚房殺好你帶回去,放在冰箱裏,周一炖湯喝,周三媽媽再讓人給你送過去。鴨湯養身,止咳潤肺,炖的時候加一點百合和白果,效果更好。”
和儀:“……”
和儀還能怎樣?只能笑着接受來自媽媽的愛。
林毓中在旁邊故意嘆氣:“我算知道什麽叫做明日黃花了,這老大啊,在有老二在場的時候,那就是根草!我最近還忙呢!媽你怎麽不想着給我補補?”
杜鵑白他一眼,嗔他:“可真能胡說你,你天天在家吃飯,哪炖少了給你補了?你妹妹不在家裏住,回來一次,我多給她補補有錯嗎?正允你看他,還和妹妹吃醋呢。”
“毓中啊——”林正允語重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