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涉險(一)
十月初,連下了幾場秋雨後,氣溫驟然下降了不少,安寧撐着一把油紙傘,身着一件高領斜襟的長袖旗袍,旗袍底色為淡藍色,上面是手工一針一線繡上去的梅花,墨藍的花瓣在淡藍的底色上開得遺世獨立。
這是三姨太親手為安寧縫制的,她說,這樣的花色很适合她的氣質。
她還說:“進了這座大門,一切就由不得自己,很多時候都會有身不由己。就如梅花,再倔的傲骨,她也終究還是花,哪有花朵會自願摒棄溫潤的暖春而選擇凜冽的寒冬呢?”
安寧明白她的意思,她知道三姨太只是在提醒自己,身為督軍府的女人,要随時有為大局犧牲的準備。
這些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如果真正到了那天,她卻不能保證自己能做到。畢竟“深明大義”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真正懂得的。
安寧披了件長款呢大衣,匆匆走出了督軍府。
嫁到督軍府這段時間,她很少給別人添麻煩,特別是這非常時期,府裏大家都有自己的事要做。
她出門攔了輛黃包車,急急地回喬家去了。
這段時間熠宸更忙了。短短一個月左右,襄軍已經打過瀾河,占領了瀾河以北的大片永軍駐地。再往北就是謝師長的領地——臨沂,臨沂是遂定的門戶,是保護遂定的一道堅實堡壘,若臨沂被占,遂定幾乎就是襄軍的囊中之物了。
所以,熠宸他們準備了十月中旬的反攻。随着趙又良的事漸漸塵埃落定,永軍的是軍隊調動也逐漸穩定下來,于是在布防和抵禦方面的能力也逐步地開始加強。
而且瀾河以北是永軍的老巢,襄軍也算是長途作戰,所以,只要抓緊時間反攻,總的來說,局勢對永軍還是要有利些。
可是北邊的寧軍和荊軍卻也是個棘手的問題。以目前的形式,雙線作戰是絕對不可能的,而以目前永軍和寧軍的關系,要結成同盟可能不大。所以熠宸和軍中的高級将領們都一致認為,從荊軍下手比較容易些。
荊軍目前雖占據着北方最遼闊的抵禦,但由于氣候和人口原因,很多土地并未真正得到開發利用,所以在物資上并不是那麽豐裕。再加上寧軍占據着西北的有利地勢,荊軍久攻不下,勞民傷財卻沒撈到什麽實質性的好處。
所以,此時荊軍一定也急需外援,重點是,荊軍和永軍雖地域相鄰,但近幾年兩軍卻也算相處融洽。不過雖然沒什麽争端,但兩軍都互相防着,荊軍和寧軍開戰,也怕永軍會從中插上一腳。
這樣他們不僅撈不着半點好處,可能還會落個偷雞不成蝕把米的下場。
所以,有了這些忌憚,永荊兩軍合作之事還是大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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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消除了荊軍這塊顧慮,永軍這邊也就不會讓現在這樣畏首畏尾、寸步難行。只要保住臨沂,熠宸他們完全可以一舉奪回雅州,而且也不必再有顧慮地調動北邊的軍隊,到時如果順利就可以直接打過瀾河。
只要過了瀾河,拿下了李家渡,就可以直逼荊軍的政治經濟中心——順慶。攻破順慶,襄軍的勢力也就接近土崩瓦解了。
而且冬季也快到了,士兵的保暖和軍糧的供給也是一個不小的問題,永軍的軍糧供給大部分都是自給自足,但也有少部分是來自東北一帶。而糧食的運輸勢必就要經過荊軍境內,往年倒是沒什麽大問題,可今年由于荊寧的戰争,荊軍對這些軍需物資的運輸控制也不由加強了。
所以,種種綜合因素考慮,看來,和荊軍的合作确實是刻不容緩了。
安寧這次回喬家就是和父親商量軍糧和彈藥的問題,其實像父親他們這些幫派,都是表面做着正當生意,背地其實靠販賣軍火來從中盈利。
安寧知道,父親早有金盆洗手之意,特別是她嫁給熠宸後,父親的這種想法就更濃烈。可是像他們這一行,卻是進去容易出來難。手底下那麽多弟兄跟着吃飯,哪能說放就放的了。
況且幫派之間的鬥争也很激烈,你想全身而退,別人未必就肯放過你。
安寧将情況如是告訴了喬青山。雖然熠宸從沒向她說過他的難處,可是從他和周副官,還有各位将領的談話,安寧多少還是了解一點。
既然她選擇了這條路,既然她要和他走下去,那她就不會讓他一個人默默承受這一切,不管是酸甜還是苦辣,她都願意和他一起,同甘共苦、同生共死。
“這可是件大事,你怎麽不和熠宸商量一下?”喬青山面帶憂色地看着她。他知道安寧從小就倔,她認定的事,就算天塌下來也很難改變。
“熠宸不讓我插手軍中事務。”安寧咬了咬下唇。
“那你、、、、、、”
“我自有辦法。”安寧堅定地看着喬青山,“只要東西運回來了,我自有辦法說服他,那時就算他罵我一頓也好,反正等打了勝仗他還得感謝我。”安寧故意俏皮地說出這些話,不過是為了安喬青上的心。
一旦那些軍火在途中出了事,不僅她,可能青河幫也會受到很大的牽連。但是這只是萬一,畢竟父親做了這麽多年軍火生意也沒有出什麽事。可是這批軍火太棘手,好幾方勢力都在争強,如果沒有這批軍火,永軍這一戰一定會打得異常艱辛。
她不想他一個人堅持得那麽辛苦。
“安寧,你可要想清楚,搶着批軍火的人太多,這可不比往常,就算這次你能談下來,可運輸途中安全你能保證嗎?”喬青山皺着眉,顯然不同意她的主意。
“父親您放心,以前我不也偷偷和弟兄們去押送過軍火嗎?那麽多次不也都逢兇化吉了?”安寧不是不知道其中厲害。可這次的利益實在太大了,如果有了這一批軍火,對于反攻後永軍無異于是雪中送炭,到時,永軍就能一鼓作氣。如果不出什麽意外,也許半年內永軍就能攻下順慶。
見喬青山不說話,安寧又繼續道,“父親,您是了解女兒脾氣的,就算您不肯幫我,我自己也一定回去做,那樣的話危險性豈不是更高?”
“你啊!”喬青山沒轍,無奈地嘆了口氣,“我怎麽有你這麽倔的女兒?”
“這還不是遺傳您啊!”安寧見他松口,終于想放下一件大包袱似的努努嘴角笑了。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