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2013.07盛夏漓川1、2

第九章 2013.07 盛夏漓川

1.

伏姝把一杯藍色瑪格麗特推到夏晔面前：“喜歡這酒的人，都有故事。”

“那你的故事又是什麽？”夏晔端起酒杯，卻不喝。

“其實，你既然問得出鄭阿來這個人，就說明你已經知道他是誰。”伏姝自吧臺後擡頭，清吧裏昏黃的燈光将她姣好的臉龐覆上一片陰影，“何必再來向我求證一遍？”

“我想聽的，是別人不知道的。”夏晔傾着上半身，隔着吧臺湊近伏姝，沉沉地嘆息，“你有苦衷，為什麽從來不說？”

伏姝伸出手指，毫不客氣地指在夏晔的肩膀上，小聲反問：“現在知道我為什麽喜歡年輕的男人嗎？”

夏晔微愕，未料她會如此開口，猶疑着吐出兩個字：“處兒？”

她哧得笑出聲，輕微卻滿是不屑：“因為他們在我面前——不會自以為是。”她見夏晔不語，又補了一句，“萍水相逢，你覺得你能對我有多少了解？夏晔，別自欺欺人了。”

伏姝早已沒有少女情懷，不會因為男人長相英俊而敞開心扉。她成熟，她有着完整而強大的價值觀念，不會因為一兩句關切就放任外人接近她的世界。她的孤獨，是一種經年累月形成的堅強，銅牆鐵壁，無堅可催。

她感激夏晔的出現，但不代表他能擅自窺視她的內心。她對夏晔有過短暫的心動，但不代表他有資格打擾她的生活。在未知的情感和安穩的生活之間，她理智而堅定地選擇生活，選擇她習慣的且駕輕就熟的生活。

夏晔凝視着陰影裏伏姝的面容，看到挑尾的雙眸透着深密的光澤，那不是戒備，卻叫人無法靠近。他忘了，她其實早已不記得他。他深感自己的可笑，明知這是多此一舉的關心，卻仍放不下。

“你既不想說，我不勉強你。”他輕晃杯中的藍色液體，一飲而盡，“味道不錯——”

“謝謝。”伏姝回收了酒杯，微笑道，“再來一杯？”

“不了，我怕自己醉了又要自欺欺人。”夏晔揶揄道，“就不自讨沒趣了。”

“哪兒的話，聽着反倒酸了。”伏姝斂了笑，停下手中的動作，借着吧臺的燈光望去，一字一頓地開口，“你若是以後來漓川，我想我可以作為朋友招待你。”

“逐客令？”

“不，只是承諾而已。”伏姝撐着吧臺內的操作臺，唇角微綻，“你終究要離開的，雖然還不能排除你想在這裏養老的選擇。”

這時伏姝的電話響起，她看着手機屏幕蹙了蹙眉，猶疑地接聽：“你好，找哪位？”

“找你。”

“對不起，我們認識嗎？”

“如果你不記得我，就朝門口看看。”

伏姝繞出吧臺，走到清吧的外欄邊，探出身——

她看到一個俊美的年輕人穿着淡紫格子襯衣立在裙臣門口，腳邊放着一個黑色的真皮行李箱。她看到他揮了揮手，繼而耳邊傳來他無奈嘆息聲：“你好像真的不記得我了，這太不公平了，我明明對你一見鐘情的。”

“阿琛？”伏姝動了動嘴，緩緩吐出兩個字。

2.

自打昨晚伏姝忽然跟着一個男人從酒吧離開，周琛那一整夜就沒好過過。倒不是被朋友起哄丢了面子，而是天生的優越感讓他不允許自己被一個女人輕易玩弄。周琛這樣的公子哥兒，就像一株水仙，看到的永遠是水中自己那優雅迷人的倒影，不可一世。

在他的花花世界裏，他應該永遠是制定規則，主導游戲的角色。他的自負和輕狂從骨子裏透出來，年輕到不懂得任何的遮掩。他第二天就決定追到漓川，他不是一個肯服輸的人，他要扳回一局。

周琛站在裙臣門口，看到伏姝憑欄而望，粲然一笑：“伏老板，我可是你的客人，不請我進去嗎？”

“歡迎入住裙臣。”伏姝走出清吧，站在前臺伸手做了個請的姿勢。伏姝的動作神态自然随意，卻又有地道生意人的架勢。從她的眼睛裏，周琛看不到她任何的情緒波動，而且今晚她沒有化妝。褪去美豔華麗的妝容，她渾身都透着一種源于花果木的天然美麗，那黑色背心長裙襯着羊脂玉般的肌膚，勾勒出玲珑曲線，更叫人無法移開視線。

“要什麽房間？打算住幾天？”伏姝坐在前臺後面，熟稔得問道。

“最好的房間，一個禮拜。”周琛手肘撐在前臺櫃面上，看着伏姝，說得漫不經心。

“最好的房間現在沒有，給你安排大床房吧，只是窗口風景的區別而已，其他設施都差不多。”

“好，你說了算——”周琛笑着聳聳肩。

伏姝順勢擡頭望了眼面前這個俊美高傲的年輕人，微微一哂：“房間裏有無線網有洗手間但沒有淋浴，所以洗澡要到後院的公共浴室，二百九一晚，算你兩千。店裏不供應三餐，所以吃飯你要自行解決，隔壁新仁街上有漓川最好的飯店和酒吧，那裏可能比較适合你。”最後，伏姝若無其事地補了句，“我只收現金，不刷卡。”

“不刷卡？”周琛微愕。

“店小利薄。”伏姝心中暗笑，“怎麽，現金不夠？”

“我不習慣出門帶太多現金，不過這點兒自然有的。”

“以你的習慣，大概也住不慣這裏。”

“那倒未必——”周琛傾着上身湊過去，“這裏有你——”

“你會失望的。”

“為什麽？”

“因為這裏沒有你能花上錢的地方，優勢無法凸顯。”

“我想我做過功課。”周琛扁扁嘴，一雙桃花眼勾人得緊。

“但我想你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伏姝斜睨了眼周琛腳邊的行李箱，無奈地搖了搖頭，笑道，“而且你帶的行李太少。”

夏晔坐在清吧裏，看着周琛付了賬，然後被伏姝帶上樓。

走過清吧的時候，周琛朝他看了一眼，目光談不上友善，甚至還有些挑釁的意味。

夏晔很清楚周琛的敵意來自何處，那是在宣示對獵物的所有權，警告他不要輕舉妄動。周琛介意夏晔的存在，着實是低估了伏姝的實力。但周琛應該顧忌的根本不是他，而是伏姝本人。

伏姝很快下了樓，回到吧臺給自己倒了杯酒。

“長得不錯。”夏晔挑眉調侃。

“确實好看。”伏姝首肯。

“同樣是少爺，和小葉還是有天壤之別。”夏晔随即伸出三個手指，“我賭三天——”

“三天？你還真是高估他，我看他明天就受不了了。”伏姝嗤笑一聲

“這麽有把握？”

“賭什麽？”

夏晔思忖道：“我要是贏了，你就乖乖把自己那些前世今生告訴我。”

“你對我這麽有興趣，難道愛上我了？”伏姝問得不留餘地，一陣見血。

夏晔斂眉一笑，随口就是嚴肅的一句：“別想多了，我其實是個作家。”

“作家——”伏姝好笑地翻了個白眼，“恕我眼拙，還真沒看出來。”

“那到底賭不賭？”

“賭。”伏姝的目光藏着機鋒，迅疾地掃過夏晔的眉頭，“我贏了的話，你就離開漓川。”

夏晔來不及有絲毫怔愣，便已接下戰書：“一言為定。”

任何博弈終究需要一招定勝負。

對夏晔而言，這局棋拖得太久，他其實已經輸了。此刻，他也只是不想輸得太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