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13.05初夏上海1、2、3

第十二章 2013.05 初夏上海

1.

上海,一個奢華既平凡的地方，它的上空，永遠飄着一層五光十色的浮華,炫目迷離。

夏晔坐在高聳入雲的寫字樓裏,俯瞰玻璃幕牆外的都市，心情無所謂好壞。

一年前，夏晔從倫敦總部調回上海，在客戶公司周年慶的酒會上遇到許娴。念書的時候，他和許娴始終暧昧不清,沒能确定關系。這次再見面，他忽然覺得這一切應該夠了,他應該嘗試着去改變。許娴很好,他們在學生時代相識相知，又曾差一點成為戀人，或許她才是最适合自己的人。

手機鈴聲響起，電話那頭傳來許娴的聲音：“幾點下班？晚上不是說好了一起吃飯的嗎？”

“今天陪不了你了——”夏晔答道，“外公下午來電話，喊我晚上去吃飯。”

“那好，你吃完飯早點回來。”許娴叮囑道。

“你這還沒過門，就迫不及待管起我來了？”夏晔調侃着反問。

“誰稀罕管你！有本事你別回來——”許娴假意嗔道。

“好啦好啦，算我口誤——”夏晔哄道，“我今天會和外公商量我們下個禮拜訂婚的事，那邊離市中心比較遠，我會住一晚再回來。”

許娴驚喜道：“真的？外公同意我們的事了？”

“我對他說你懷了我的孩子，他拿我沒轍——”夏晔好笑地抱起手臂，“說是我必須對你負責。”

“你又信口開河！你從來都沒——”許娴的聲音一頓，似是有些話說不出口，“總之你說正經的，外公是怎麽答應的？”

“外公向來是站在我一邊的。”夏晔又道，“行了，不說了，你就乖乖在家等我消息。”

2.

陸淩雲住在郊區，兩層半的小洋樓有點年頭了，像是民國時候留下老房子，牆上密密地長滿了爬山虎。他是部隊裏退下來的老幹部，近八十的年紀了，身體依舊健朗。他早年生了一個兒子陸凱，自然順理成章送進了部隊。未想老來又得了一個女兒，取名陸馨，事事寵着，也就沒舍得讓她進部隊。陸馨和陸凱差了十三歲，所以陸凱的外孫都滿十八了，夏晔還沒有結婚。

陸淩雲家教極嚴，做事都是一副軍人雷厲風行，殺伐決斷的風格，早年他的脾氣甚至有些霸道j□j。後來大概是因為上了年紀，老伴兒又去世的緣故，對于夏晔這個小外孫，陸淩雲是看着就喜歡，一直帶在身邊照顧的。說起來，這祖孫倆的感情在這一大家子裏真是難得的親厚。

他這個外孫什麽都好，除了去英國鬼混兩年之外，他唯獨和陸馨有矛盾。明明是母子的兩個人，卻總是說不上三句話就能争執起來。每當這時，陸淩雲就覺得陸馨和夏晔的那股子倔勁兒簡直是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

這回夏晔要訂婚居然也不打算和陸馨商量，直接就找到了自己。

“夏晔啊，怎麽沒帶着小許一起過來？”陸淩雲穿着對襟的中山裝，端坐在餐桌對面，盡管滿頭銀發，卻是精神矍铄。

“說實話，我怕吓着她。”夏晔笑着往嘴裏送了一口飯。

“你這小子怎麽說話呢！”陸淩雲指了指夏晔。

“您知道我擔心什麽——”

“你媽她也是講道理的嘛！”陸淩雲不自覺地用手指敲了敲桌面。

“是啊，她就是對下屬講了太多道理，才變成現在這樣。”夏晔頓了頓，故意扯開話題，“我想訂婚儀式就先簡單一點，兩家人一起吃頓飯，您覺得怎麽樣？”

“你的事，你自己決定，我沒意見。”陸淩雲十指交握在身前，沉着眉頭問，“你打算什麽時候告訴你媽？”

夏晔自顧自吃着飯，直到把嘴裏的食物都咽下才壞笑着緩緩開口：“要不——結婚的時候？”

“爸，你今晚急着找我回來做什麽？明天有訪問團要來考察交流，籌備的事情很多，市裏很重視——”陸馨穿着一身幹練大方的黑白套裝，踩着疾步走了進來。她徑自坐到陸淩雲身邊，這才發現夏晔也在，“今天怎麽回來吃飯？”

陸馨當年心氣高，一心從政，雖說家裏有些背景，但她一個女人在官場上摸爬滾打這麽些年，着實是有手腕。前不久她剛升任副市長，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總要忙出點什麽來才能鎮住小人。換句話說，陸馨是個當領導當慣了的人，在家裏也難免擺着掌權的姿态，控制欲過強。

“小晔要訂婚，我們正商量這事兒呢。”陸淩雲随口道。

“你訂婚我怎麽不知道？”陸馨甩下碗筷，問道，“爸，這事兒你們都知道？怎麽不告訴我？”

“誰叫你成天那麽忙。”陸淩雲笑呵呵地說，“我都快只能在新聞裏看到你咯——”

“爸——”陸馨好氣地瞪了瞪眼，又問，“澄明呢，他知道嗎？”

夏澄明是夏晔他爸，某軍區醫院院長，是一個溫柔且不善言辭的男人。他爸最大的優點大概就是能包容他媽盛氣淩人的脾氣。

“媽，我已經和爸說過了，我和許娴打算下個禮拜訂婚。”夏晔冷不丁地開口，面無表情。

“許娴？”陸馨雙手握在一起，擋在唇前，俨然是一副上級例行審查的做派，“就是在R酒店工作的那個？”

“您調查她？”夏晔隐隐不悅。

“你身邊有些什麽朋友，我心裏總要有數吧。”陸馨也不示弱，眼看這對母子又要針鋒相對起來，“你覺得你有多了解她？”

“我們認識這麽多年，我很了解她。”夏晔說得斬釘截鐵。

“這種人我見多了，你不會比我更了解他們。”陸馨冷冷一笑。

“您什麽意思！”

陸馨眸光一厲，口吻篤定：“總而言之，我不同意你們訂婚。”

“我一個小市民訂婚，應該不用陸副市長批準才對吧？”

“我是你媽——”陸馨氣不打一處來，猛地一拍桌子，聲音震響。

“除了懷着我的那幾個月，您真有把我當兒子？您的兒子應該叫工作才對吧？”

“你想學什麽專業，做什麽人，我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過問——”夏晔不冷不熱地諷刺已然激怒了陸馨，“但夏晔我告訴你，唯獨我是你媽這件事你一輩子都改變不了。所以只要我還是你媽，這婚就訂不成——”

夏晔嚯得一下站起身，目光冰冷，卻仍扯出一絲笑：“外公，我吃飽了，明天再來看你。”

看着夏晔出門的背影，陸淩雲長長地嘆了口氣：“我說你的脾氣就不能改改？有話好好說，不要每次都要鬧成這樣。”

“爸，我是為他好——”陸馨一雙柳眉緊蹙，眼角細小的皺紋也随之浮現，“許娴要真是個簡單的女孩子，我不會攔着這門婚事。”

陸淩雲聽出了陸馨話裏的意思，也不高興再多問，只拍了拍女兒的肩膀說：“你要是知道什麽就該直接告訴小晔，你希望他好，但別老采取那套上級領導指導工作的方法，他是你兒子，不是下屬。”

3.

夏晔才出了大門，就看到外甥歐陽陸站在自己的車旁壞笑。

“小舅舅——”歐陽陸揮了揮手。

“怎麽從香港回來了？不要上課嗎？表姐她知道你在上海嗎？”夏晔徑直開了車門，坐進車裏。

“你怎麽現在比我媽還啰嗦——”歐陽陸順勢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最近沒課，溜回來玩兒一陣，你可別告我狀啊，我好不容易說服太舅公收留我。”

“你還拉着外公當同謀，膽子真夠大的。”夏晔發動了引擎，轉頭說道，“你還不下車？”

“下什麽車啊，我難得回上海，小舅舅你怎能不盡地主之誼？”歐陽陸一把系好安全帶，“趕緊的，市中心。”

“想搭順風車還找那麽多借口，今晚你又是什麽活動啊？”夏晔一邊開車，一邊好笑地問。

歐陽陸嘿嘿一笑：“朋友生日，辦了個Party而已。”

這時歐陽陸的手機響起來，只見他深吸一口氣才接通電話：“喂，肖潇啊，找我什麽事？”

“歐陽你在哪兒？”一個女孩子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我？我在上海——”

“葉秦呢？你把他弄哪兒去了？”

“你問葉秦學長啊——”歐陽陸尴尬地朝夏晔笑了笑，“葉秦學長他——也在上海！”

“他現在跟你在一起嗎？讓他聽電話！”

“沒沒——到上海之後我們就各自活動了，我不知道他去了哪裏。”

“你嘴裏能有幾句真的！”

“我真沒騙你，我真不知道他在哪兒，我現在正和我小舅舅在一起呢，要不我讓他跟你說——”

歐陽陸把電話放到夏晔耳邊，擺出一臉央求的表情。夏晔無奈地抽了抽嘴角，開口道：“喂，你好，我是歐陽陸的小舅舅。”

“哦——”電話那頭的聲音顯然愣了一下，“真不好意思，我以為我男朋友正和歐陽陸在一起。”

“沒關系，他這個人的确有點兒不靠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