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合同
經過蘇黎的觀察，杜銳瀾的作息非常規律。
每天早上起床――具體幾點蘇黎也不清楚，反正他睡到九點多起來的時候杜銳瀾早就走了。白天在公司一直工作，下午七點多回家，偶爾應酬或是見朋友，只會晚不會早。
這樣一來，蘇黎可操作的空間就大的多了，只要他能在晚上阿姨到家做飯之前回來就好，中間這幾個小時是沒人管的。
于是蘇黎就過上了白天當人晚上當貓的精分生活，每天阿姨前腳離開家裏，他便潛入杜銳瀾的衣帽間，翻兩件衣服出來，穿上後跑到店裏去。他也想過帶自己的衣服過去，可是阿姨們太勤快，藏哪裏都有風險，蘇黎覺得還是不要冒險的好。
這天蘇黎依舊偷跑出來。幾只小貓的病都已經好的差不多，在後面修養，貓館貓咖也已經恢複了正常營業，蘇黎的那三十萬剛好填補了這些天的虧空加上貓咪治病的費用，高然每次想起來都要誇一聲蘇黎賣得值。
“你可不知道我這日子一天天有多難過，在家連個手機都不敢玩，飯也吃不好。唉，說起來好多天沒喝奶茶了，等下叫個外賣，我想喝芋泥波波。”蘇黎趴在櫃臺後面，一邊和店裏的小貓玩拍爪子游戲，一邊與高然苑苑聊天。
高然陰陽怪氣：“呦，沒怎麽着呢就’在家’了？我看你這發言就很凡爾賽，你是不是想說，唉，三十萬這個人就是事兒多，這個不營養那個不健康，天天給我吃日本進口牛肉法國進口鵝肝奧爾良進口雞腿，誰想吃那些啊，我就想喝個十三塊錢一杯的奶茶而已啊。”
苑苑捂着嘴笑：“芋泥波波十五塊錢一杯了。”
蘇黎勃然大怒：“什麽？幾天不見就漲了兩塊錢？他們家芋泥摻金子了？”
三人正說笑着，突然門口的風鈴叮當輕響，将他們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高然一邊站起來一邊道：“您好，歡迎光臨小貍家……咦？三、三十萬？”
杜銳瀾：“……”
高然察覺自己口快，連忙改口：“杜先生，您來了？”
杜銳瀾微微點頭。他穿着襯衫西褲，手裏拿着個文件夾，身姿一如既往的挺拔，挺拔到讓蘇黎忍不住也坐正了一點。
不過，蘇黎轉念一想，有點不對勁：崽崽都已經賣給你了，還來這幹什麽？又來物色新對象了？
然而杜銳瀾卻徑直向他走來，将手裏的文件夾遞給他：“合同。”
蘇黎怔了一下，拿過來翻了翻才想起來，是他之前和羅山的口頭約定，首批貓糧的發售蘇黎占純利潤10%的分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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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黎将合同仔仔細細地讀了，信手簽下自己的大名，杜銳瀾這時才知道，小店主的名字叫蘇黎。
合同一式兩份，杜銳瀾拿走一份，蘇黎留一份。蘇黎珍惜地将合同收好，笑着對杜銳瀾道：“你專門過來送合同嗎？太麻煩你了。”
杜銳瀾道：“不是。”
他當然沒有那麽閑。
“我是想問，崽崽平時不吃午飯嗎？”
聽到崽崽二字，蘇黎吓得後背乍起了一身冷汗，以為杜銳瀾發現了什麽，心髒更是狂跳不止，聽清楚後面的話才緩緩平複下來：“啊？”
杜銳瀾眉宇間有些困擾：“我白天在外面工作，讓人給它做了飯，但是晚上回去飯從來都是一口沒動。”
蘇黎：“……”
那是因為，中午的時候我都是在店裏，吃外賣或者下館子就可以吃得很飽了……
“咳，對，我……崽崽它一天兩頓就夠了，你也不用特意讓人做午飯給它，它不吃的。”
杜銳瀾聞言，困惑更甚：“它早晚飯吃得也并不多，明明這麽胖一只貓。”
蘇黎：？？？
蘇黎要鬧了！
蘇黎想掀起衣服露出自己的小蠻腰了！比店裏的女孩子還瘦的小蠻腰！一絲贅肉也沒有的小蠻腰！
蘇黎惡聲惡氣道：“崽崽它根本不胖！布偶就是毛厚！他在正常範圍內甚至還偏瘦！”
杜銳瀾：“……我并不是在讨論它胖不胖，我只是說，它吃得很少。”
蘇黎大聲道：“他吃得少是因為你給它的東西他不喜歡吃！都說了崽崽要吃人吃的東西，你炖個排骨看他吃不吃！”
說起來就來氣，天天就是雞肉牛肉豬肉蒸一蒸煮一煮，撐死了撒一咪咪的鹽，誰會有胃口啊，甚至還試圖給他喂生肉！要不是靠着中午在店裏吃的這一頓加上偷杜銳瀾的東西吃，他早就餓死了。
杜銳瀾有些驚訝地看着蘇黎。
一是因為蘇黎說的話，無論是養貓還是別的什麽，他向來會做好充分的準備，因此也清楚的知道貓并不适合人類的食物，過量的油鹽會給它們的內髒帶來負擔，導致壽命縮短。
二則是，蘇黎對他說話的态度。
不僅絲毫不怯，反而還兇得很，加上蘇黎那本就軟裏軟氣的聲音，有一絲驕縱的意思在裏面。杜銳瀾三十二年的人生中似乎還沒有誰這樣和他說話，不過出人意料的，倒也不算讨厭。
杜銳瀾慢慢道：“你這樣喂它，是對它身體的不負責任。”
蘇黎卻有自己的說法：“我當然知道，我店裏這麽多貓都是吃貓糧的。但是崽崽不一樣，它從小就饞，餓死也不肯吃貓糧，那你說是讓他吃遍了好吃的，快快樂樂的活十年好，還是讓他一生都吃着自己不喜歡的東西，勉勉強強的活二十年好？”
杜銳瀾看了他一會兒，點了點頭：“好。”
蘇黎看出來他的妥協，立刻打蛇随棍上：“那個，崽崽他喜歡吃肉，比如炸雞什麽的就很愛吃，還喜歡海鮮，然後他愛吃中餐，那種香的，辣的，孜然羊肉梅菜扣肉糖醋小排番茄肥牛紅燒肉辣子雞之類的都喜歡，火鍋也吃，烤肉更喜歡，哦對了我……哦，崽崽，崽崽他不愛喝水，他喜歡喝奶……”
蘇黎說得忘情，沒意識到他每出口一個菜名，杜銳瀾眼中的震撼就增加一分，高然在旁邊拼了命的捅他，終于力挽狂瀾，在奶茶的“茶”字出口之前，阻止了蘇黎的放飛。
蘇黎咽了口口水：“喜歡喝奶，嗯。”
杜銳瀾已經說不出話了。
在蘇黎這一通“飼養崽崽指南”裏，他唯二覺得靠譜的就是喜歡吃海鮮和喝奶，其他的，他完全不敢相信是一只貓的愛好。
他一言難盡地看了一眼蘇黎，你确定這不是你的菜單嗎……
杜銳瀾沉默了兩秒，稍微收斂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決定選擇性聽取蘇黎的意見：“好，多謝。”
說罷便準備離開。這邊蘇黎本來正在為自己的忘形感到懊惱，但一聽杜銳瀾要走了，又想起來什麽，立刻将他叫住：“唉杜先生你等等！”
杜銳瀾停下腳步。
蘇黎神秘兮兮地一笑：“我有正事和你講。”
他站起身從櫃臺後面走出來，拽着杜銳瀾往角落的桌子那邊坐。他當貓的時候和杜銳瀾挨挨碰碰習慣了，伸爪子伸得十分自然，杜銳瀾看着他扯自己襯衫的手，猶豫了一下，沒甩開。
雙方對着坐下，杜銳瀾的視線無意中落在蘇黎的衣服上。
“現在bingo的品牌這麽小，做出來恐怕也沒有多少人來買，廣告還是要好好打一打的。我想了個辦法，不如做幾個十幾秒的短視頻投放出去，現在這種線上引流的模式比直接插廣告性價比更高。你看這是我寫的幾個劇本，我這裏也有好多演員，保證都乖乖配合工作。”
蘇黎笑眯眯地将他準備的劇本推給杜銳瀾：“還有啊，貓糧可以先生産一些小袋的試用裝，放在我家這樣的寵物店裏，免費贈送，如果吃了覺得好可以用試用裝的袋子當八折券用，吸引大家試着購買和回購，你覺得怎麽樣？”
杜銳瀾将他的劇本浏覽了一遍，思索片刻：“可以。”
蘇黎笑得更開了：“是吧，我也感覺我的創意很好。你看，這公司以後也有我的一份，為自家公司出力，肯定是要給親情價的，我這個劇組，導演編劇演員都齊活了，攝影剪輯我家苑苑也能幹，三個視頻收你五萬不多吧？至于在我家店裏送贈品的廣告費，我算算啊，打包價六萬六，吉利數，怎麽樣？”
杜銳瀾啞然片刻，笑了笑：“不多，我們賺了。蘇黎，你要不要考慮到bingo市場部工作？”
前一陣子bingo因為破産危機，走了不少人，元氣大傷，目前正是缺人的時候，白鴻已經提交過招聘計劃了，杜銳瀾覺得蘇黎對這些挺有興趣，于是順口一問。
蘇黎一愣：“啊？那不用了，我還有店，而且我受不了坐班。”
畢竟他每天十點多才能出門，四五點就得回去，沒有哪個公司要這樣的員工吧。
杜銳瀾道：“做兼職也好，bingo還在整合，正是缺人的時候。”
蘇黎有點心動：“我考慮一下吧……那個，你們公司給錢多不多？”
杜銳瀾覺得這個人臉上就寫着財迷二字：“你很缺錢？”
蘇黎誠實地點了點頭，不缺錢也不會把自己賣給你啊！
杜銳瀾無語片刻：“算得上待遇優厚，具體的等HR跟你談吧。我還有事，先走了。”
他也是中午在外面吃過飯，順路過來的。
蘇黎站起來送他：“好，你慢走哈。”
蘇黎的整身衣服映入杜銳瀾的眼中。
這衣服，他好像有一套一樣的？色調有些沉了，蘇黎穿着不大合适。
杜銳瀾這樣想着，推開門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