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奶貓
車子很快就開到了公寓區的正門口，等待保安放行的時候，蘇黎突然支起了身子朝窗外看了看，然後一巴掌拍在了杜銳瀾臉上，推着他側頭往外看。
杜銳瀾：“？”
蘇黎不依不饒地推着他，迫使對方順着自己的力道轉過頭去，車窗正對着的，正是小區外面的一排餐飲店。
上次的蛋撻就是在這裏買的，所以……
杜銳瀾試圖按住躁動的崽崽，未遂。
兩分鐘後，司機自己去把車停到地下車庫，杜銳瀾面無表情地抱着貓，站在甜品店門口，接受着店員們興奮的目光的洗禮。
蘇黎興奮地用前爪拍拍櫥窗裏的豆乳盒子，喵喵叫了兩聲，店員站在一邊，一臉的“見了鬼了”，杜銳瀾板着臉，不是很想說話。
蘇黎見店員和代言人都不吭聲，只得從杜銳瀾懷裏掙脫出來，前爪踩着他的胸口撐起身子，拿腦袋在他頸窩裏蹭來蹭去，拼命撒嬌。杜銳瀾怕他摔下去，一手托住他的後腿，一手扶着他的後脊，無奈道：“好了好了，買。”
他對看呆了的店員道：“一份這個。”
蘇黎滿意，用濕潤的鼻頭拱了拱杜銳瀾的下巴。
店員們對視一眼，一邊手腳麻利地打包甜品，一邊用一種“我擦這貓是成精了嗎快點送他去大學別耽誤了孩子”的眼神，敬畏地注視着杜銳瀾懷裏的貓。
出了甜品店，蘇黎試圖故技重施，讓杜銳瀾買份鹵鴨脖過來吃，然而這次他似乎并不是很買賬，冷酷地将蘇黎按在他臉上的小爪爪拿了下去：“不行。”
那表情，像極了站在大街上看着兒子滿地打滾也不同意買垃圾食品的爹。
行吧，有豆乳盒子也夠了，大不了他明天自己買。蘇黎妥協了，老老實實地趴好，任杜銳瀾抱着他往家走。
小區外面幾家便利店、餐飲店之類的，離居住區稍微有些距離，走過來要穿過一個綠化帶。杜銳瀾在樹叢中間的石板小路上走過，兩邊鮮翠的綠植蓊蓊郁郁，懷裏貓咪的肚子軟乎乎的一起一伏，小爪子還不老實地試圖去勾随着走動一晃一晃的紙袋。
真是，又調皮，又嘴饞，還很驕縱，說不得打不得，想要什麽要不到就撒嬌……杜銳瀾覺得，自己這輩子所有的耐心和溫柔，都傾注在這只貓身上了，即便是他未來的另一半，怕是都沒有這等待遇。
Advertisement
另一半……
杜銳瀾很少深入思考這個話題，此時腦海中突然蹦出來這麽一個念頭，卻也對這個“另一半”沒有什麽具象化的概念，還不如懷裏的貓咪來的實在。
将分量不輕的貓往上掂了掂，正準備過馬路時，卻突然聽到一陣細微的動靜。
“喵嗚……”
杜銳瀾腳步一頓，他似乎聽見了貓的聲音？
蘇黎也疑惑地停下來抓紙袋子的動作，轉動耳朵尋找着聲音的來源。
“喵……”
那聲音細細的，尖尖的，和蘇黎綿軟甜膩的叫聲完全不同，游絲一般虛軟，如果不是這會兒路上沒車，稍微一點動靜就能完全掩蓋住。
杜銳瀾循着聲音，往草叢的方向走了幾步，側耳再聽。
貓叫一聲一聲的，還在繼續，但聽着上氣不接下氣，叫人胸口發堵，也跟着喘不過氣來。
杜銳瀾仔細分辨着，最終将聲音鎖定在一株忍冬後面，他慢慢走過去，也顧不得髒，直接伸手撥開草叢，果然看到忍冬後面的草地上，站着一只巴掌大的小奶貓，幾乎陷在草叢當中。
是一只小橘貓，看上去不過一個來月大，四肢細細的，爪子軟軟的，睜着一雙濕潤而無辜的大眼睛，顫顫巍巍的，不停的叫。感受到生人的氣息，它踉踉跄跄地試圖往後躲，但是行動十分笨拙，一下子就給坐在了草地上，叫得更慘了。
杜銳瀾僵立當場，心髒都快要跳出來了。
他試探道：“咪咪？”
小奶貓跌跌撞撞地往後躲了兩步，看着眼前散發着令人不适的氣息的生物，粉紅色嫩嫩的嘴巴一張一張的，不停地叫。
這附近物業的管理很嚴格，流浪貓狗一經發現立刻捕捉，也不知道這小貓的媽媽在哪。杜銳瀾退後觀望了一會兒，天色逐漸黑下來，卻也不見大貓的影子。小奶貓的聲音越來越小，或許是生存的本能，它用最後的力氣，努力的離開了那片草地，細弱的四肢撐着小小的身體，晃晃悠悠地，蹭到了杜銳瀾腳邊，一邊渾身發抖，一邊抱住了他的西褲褲腳。
杜銳瀾沒辦法再旁觀下去，他伸手撈起貓崽，快步返回家中。
蘇黎一直默默旁觀着。他自己救下來的流浪貓也不少，有的做了絕育後給人領養，有的就放在店裏了，這只奶貓如果是他看見也會救，但是……
但是他感受到杜銳瀾那一瞬間的僵硬和瘋狂跳動的心髒的時候，突然有點不爽是怎麽回事！
杜銳瀾将兩只貓帶回家，一進門就把蘇黎放在了地上：“崽崽，你自己玩。”
然而那只小奶貓卻被他托在掌心，連換鞋的時候都沒有放下。
杜銳瀾讓阿姨先給蘇黎盛了飯，自己卻沒顧得上吃，而是拿了個蘇黎不睡的貓窩過來，裏面鋪上蘇黎不蓋的小毛毯，又放進去一個蘇黎不喜歡的毛絨玩具，最後将小貓放在裏面，看着它縮在玩偶旁邊，不再慘兮兮的叫，松了一口氣。
接着他便去聯系寵物醫生，約了明天的檢查，然後又馬不停蹄地熱羊奶，事事親力親為，那眼睛都沒睜開多久的小貓崽倒是也争氣，明明杜銳瀾一靠近就怕得渾身發抖，卻硬是不躲，還往他手底下湊。
蘇黎站在客廳的桌子上看着這一幕，內心酸水翻湧。
喜新厭舊，什麽東西！
杜銳瀾拿了小碗給貓崽倒熱羊奶，那碗是給蘇黎買的，雖然已經是家裏最小的了，但對于貓崽來說還是太大了，把它整個扔進去都沒問題，它又不會用舌頭***着喝，勉強喝了兩口嗆得滿臉都是奶。杜銳瀾拿紙巾來幫它擦了，只得又打電話叫人送寵物用的小奶瓶。
一通忙活，小奶貓終于吃飽喝足，窩在墊了寵物用的小熱毯的窩裏睡着了，毛絨絨炸乎乎的胎毛，淺粉色的嘴巴和爪子，圓鼓鼓的小肚子一起一伏，杜銳瀾含着笑意在貓窩邊上看了許久，才整了整它的小毯子，離開了。
說起來，崽崽呢？
已經快九點了，晚飯也消化的差不多了，買的甜品還吃不吃了？
杜銳瀾從冰箱裏拿出豆乳盒子，叫他：“崽崽，來吃你的甜品。”
沒動靜。
“崽崽？”杜銳瀾又叫了一聲，将豆乳盒子放在餐桌上，到卧室裏來找，沒看到，貓房裏找，也沒有，這麽大的屋子找一只貓可不容易，杜銳瀾在蘇黎經常出現的地方來來回回搜尋了幾遍，才看到蘇黎在自己房間的角落，趴在沙發底下，一動不動。
杜銳瀾心裏一松，雖然家裏的窗都已經封好，進出門也都特別注意，可一只小貓，一個不留神就能丢了，他有點擔心。
“在這兒幹什麽，來吃甜品了，不是你要買的嗎？”
杜銳瀾伸手抱他，蘇黎往裏躲了躲，用屁股對着杜銳瀾，不肯出去。
杜銳瀾看了他的背影兩秒，恍然：“崽崽，你是不是吃醋了？”
蘇黎不理他。
蘇黎很傷心。
在杜銳瀾為了那只小奶貓忙前忙後的時候，他一個貓在餐桌上吃飯，被菜燙到了也沒人管，吃完了沒人給擦擦嘴，水果更是放在桌子上就完事，都不喂，叫人怎麽吃！
飯後一起工作的溫馨時光也沒有了，蘇黎心裏又酸又苦，默默離開了客廳，寂寞的影子在光潔的地板上拉出長長的一道。
他躲起來了，往常五分鐘看不到他就要找一找的杜銳瀾卻沒有發覺。
蘇黎趴在沙發底下，難過地想，杜銳瀾要有新的貓了，跟他一樣不怕杜銳瀾的貓。這是一只小奶貓，比他可愛，比他懂事，還是好養的小橘貓，不挑嘴不貪吃，喂點貓糧就能飽。
最重要的，那是一只真正的貓，沒有住着人的靈魂，不會在心裏打算着何時應該離開，以什麽方式離開，而是一只可以陪伴他到老死的、真正的貓。
蘇黎想，這樣也挺好的，自己總不肯能一直在這裏當貓，紙終究包不住火，過一陣子他總是要想辦法脫身的，有了小橘，杜銳瀾就不會傷心了。
或許，就在現在，他偷偷的走了，杜銳瀾也不會發現，事後發現了，唏噓一會兒，也就結束了。
蘇黎想着想着，快要哭出來了。
他不想走，他想要讓杜銳瀾當寶貝似的寵着，雖然他是以一只貓的身份偷來的這一份寵愛，鏡花水月一般無法長久，可從來沒有人這麽寵過他，他好喜歡，舍不得放手。
杜銳瀾叫他的時候，蘇黎聽見了，可是他沒出去。杜銳瀾來來回回地找他，貓房他來了幾次，一邊找一邊喊他的名字，喊了很多聲，崽崽、崽崽，蘇黎在黑暗中想，如果杜銳瀾喊的是“蘇黎”、“蘇黎”，該多好啊。
腳步聲從身後傳來，杜銳瀾還是找到他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