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晏钺開始頻繁的出入各種社交場合,結識一些他原本不願意結識且不以為然的人物。
首當其沖的,是他大伯的兒子。
晏仁邢為人處事十分謹慎小心,從來不給人留下把柄,除了有一點
——他好色。十足好色。
為了和晏仁邢搞好關系,他下了很大的苦功,譬如綜合了很多他以前男寵的特點:皮膚要白,眼睛要大,腰要細,腿要長,身高又不能超過一米七五,看起來要足夠可憐巴巴,等等等等。
于是他又費盡心思找到了一個符合這些條件的男孩,調動了各種渠道,用一種毫無疑點的方法,将男孩送到了晏仁邢身邊。
Tina被人販子賣給某個地下組織,受盡各種屈辱,就當他以為自己一輩子就這麽毀了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如天神般的,站在他面前,将他從那群惡魔手裏救出來。
告訴他,只要完成一個任務,從此給他自由。
自由,原本Tina以為,這會是他一生永遠不可企及的字眼。
但現在,他寧可不要自由,只要跟着這個男人。
晏钺當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是将他送到晏仁邢身邊,并且很大程度上拉近了和晏仁邢的關系。
至少,晏仁邢對他沒有原本的戒心了。
畢竟,這樣一個人,和你有同樣的愛好,合你的胃口。雖然沒有跟普通人一樣只覺相見恨晚,但毫無疑問會比其他人更親近。
至于晏老那一邊,得知晏钺是一個人回來的,滿意地摸了摸下巴,也就消了要見一見小狐貍的念頭。
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也就不需要他浪費時間精力去對付了。
晏仁邢最近玩什麽都要叫上小叔家的那個弟弟,譬如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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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仁邢淺酌了一口加菲,一手摟着Tina,倚靠在沙發上,眯着眼睛問:“小钺還沒畢業,你們家老頭子就把手裏的權利都放給你了?”
晏钺接過身邊牛郎遞過來的酒杯,語氣中帶着輕微不滿,“那老頭子,對權利看的比什麽都重,我是不指望了。”
“哈哈!”晏仁邢大笑:“老頭子都這樣,我們家那個也是,虧心事做多了,手裏不拿着點權利,還真不放心。”
晏钺舉起酒杯,向晏仁邢敬了敬,淺嘗一口,像是突然想起來一樣,随意問了一句,“大哥是想有點什麽動作?”
晏仁邢眯着眼睛瞧了晏钺一會兒,沒回答,把玩着Tina的手,轉移了話題,“我聽說你前幾年寵一個小男孩寵的厲害,怎麽不帶出來?”
晏钺放下酒杯,也不意外,他知道晏仁邢沒那麽容易信任自己,順口就接了句,“只是個玩意兒,哪能值得大哥惦記?”
“哈哈!”晏仁邢大笑:“我可聽說長的是絕頂漂亮的,你可不要舍不得,下次帶給大哥玩玩。”
晏钺笑笑:“行啊,回頭就送給大哥玩。”
說這話的時候,他突然有種心悸的感覺,心猛地一陣跳動,胸口像是被揪住了一般,直讓他喘不過氣來。
而與此同時,晏晏正在他一門之隔的走廊。
對于一只小妖精來說,在一個城市找一個人實在是太容易。
容易到讓他差點忘記,不是你找到了他,他就恰好願意跟你走。
在後來很長很長一段時間裏,晏晏才悟出這樣一個道理:
一雙新鞋子,蹭上一點灰你都要彎下來擦幹淨,但穿久之後,即使被人踩一腳,你也只會皺皺眉,卻不會為鞋子心疼。
人大抵都是如此,不論是對物還是對情。最初,他皺一下眉你都心疼,到後來,他掉眼淚你也不大緊張了。
晏钺最後都沒有進去,他設想過很多可能,也許是工作上的需要,也許只是一些場面話,或者,是為了保護他。
可是,萬一、萬一他說的是真心話呢?
萬一自己進去之後,小火爐讓自己滾出去呢?
那該怎麽辦?
小狐貍委屈的蹲在牆角,可是我還沒有學會滾怎麽辦?
小火爐,你來教教我好不好?
可他的委屈,晏钺毫無所知。
只是在去衛生間,經過走廊拐角處的時候,看到角落裏一團小小的身影,心想,不知道是哪個新來的牛郎受了委屈在這裏哭。
連表情都沒有一絲變化,的确是這樣,無關緊要的人,怎麽能引起他的注意?
晏晏在這個城市裏晃蕩了三天,當他終于鼓起勇氣,想要去弄明白真相時,現實給了他一個響亮的巴掌。
他知道晏钺在他們的那個家裏,進門的時候,心中還帶着一絲忐忑。
既緊張又期待。
緊張得到不想要的答案。
而期待晏钺告訴他,只是為了應付場面,然後用那種寵溺的眼神望着他,溫柔的說:“小傻瓜,怎麽又想亂七八槽的?”
說這話的時候,最好能揉揉他的腦袋,将他不安的心安定下來。
可惜,事與願違。
這是他第一次,這麽讨厭自己過于靈敏的耳朵,靈敏到,能辨別出晏钺每一個喘氣聲的區別。
小狐貍聽到了晏钺粗重的喘氣聲,那麽熟悉,常常在自己耳邊響起,伴随着一聲餍足的嘆息。
另一個聲音響起,帶着強烈的、被滋潤過後的歡悅,“晏少,我伺候的你舒服嗎?”
晏钺沒有說話,只是喘息聲更重了,重重地往前一頂。
男孩受不住,呻*吟出來:“嗯……嗯……啊!晏、晏少,輕……輕些……”
回應他的,是晏钺更激烈的動作。
小狐貍腿一軟,險些跌倒,只好倚靠在門上。屏住呼吸,駐足了許久,久到裏面的人沒有了動靜,久到……他覺得自己能夠應付那一場兵荒馬亂。
同樣是隔着一扇門,這一次,小狐貍勇敢的推開了,也勇敢的,關上了自己和晏钺之間的一扇門。
晏钺是首先發現他的,眼中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就恢複到波瀾不驚的模樣,一派從容的替Tina蓋上被子,擋住該擋的地方。
連語氣都是那樣的平靜,仿佛面對的不是和他相愛相知了三年的愛人,而是一個陌生的不能再陌生的人。
只是問:“你來幹什麽?”
如果是十幾年後的晏晏,他也許會出言諷刺:呵!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吓軟了沒有?
但是現在的他,只是靜靜地瞧着那一張床,那一張他們共同睡了三年的床。
小狐貍雖然在山谷裏長大,但對生活品質要求頗高。
譬如這一張床,因為他睡不慣晏钺原先那張硬床,于是兩個人特地去家具市場,挑選了一張複古大床。
小家夥特地試了十幾床床墊,最後才挑出了最滿意的一張。
這張床墊,他們一起睡了三年。
終于在三年後的今天,上面睡了另一個人。
晏钺看着沉默的小家夥,心裏也不好受,但他必須做出一個選擇。
這真是一個太好做決定的選擇,甚至沒有太多的猶豫。
他選擇了放棄他。
就像他父親,在十幾年前選擇放棄他母親一樣。
Tina看着兩個沉默的人,忍不住開口,像是宣示自己的主權一般,諷刺道:“你是怎麽進晏少家的?不知道沒有主人的邀請不能随随便便進別人家嗎?”
晏晏沒有理他,或者說,從一開始,他的眼裏從來只有過晏钺一個人。
他想問為什麽,他有好多好多的疑惑,想知道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麽誤會。
他恨不得歇斯底裏,想問問他,這些年的溫情都是假的嗎?你真的對我沒有一絲留戀嗎?
可是,他清晰的知道,這些問題,根本沒有開口的必要。
等了很久,他才說:“哦,我走錯路了。”
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
你看,白狐貍爺爺說的多對。
人類是多麽多麽的貪婪,即使只有短短數載的生命,他們都無法一心一意只愛着一個人。
他們總是想要的太多太多。
如果,一開始談璟弦就告訴他,所謂的自我犧牲只是劇本安排,也許他就不會陷得那麽深了。
可惜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是不給人後悔的。
晏晏走的從容,卻在無人的角落裏,哭了好久好久。
甚至,忘記了自己不是真正的人類,用不着脆弱到失去了對方就難過到天都要塌下來一樣。
看着他一步步離開後,晏钺發洩般的将東西扔了一地,看到瑟縮在一旁的Tina,恨不得沖上去手刃了他,可是他不能,還不到時候。
最後只能頹唐的靠在床邊,一滴淚珠,無聲的滑落。
他知道,他再也留不住小狐貍了。
如果他哭,他鬧,那也許還有挽回的餘地。可現在,真的是回天無力。
這個世上,最無力的,便是男人一無所有時的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