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雖然開場有些烏龍,經過也帶着點古怪,但好在就結局來說應當還算不錯。

明軍這支部隊的統帥并沒有要為難衆人的意思,在将沾染了不明液體的卷宗重新整理一番後,木白這支二十多人的小分隊得到了較為寬大的處理。

要服刑的案件可以被重審,只要不是原則性錯誤的基本都得到了赦免,像木白這樣什麽也沒幹卻被牽累抓進來的一幹村民也被當庭釋放了,郭都督甚至很大方地每人給發了兩尺布料,算作他們回城的路錢。

當然,這布料是從原達魯花赤的私庫裏扯出來的,對明軍來說成本為0。

而兩位身為元兵,卻在此前幫助過木白等人的小吏則被編入了明軍隊伍作為役夫算是将功贖過。

如果此後表現得好的話,被編入明軍編制也不是不可能,當然,更大的可能還是發還歸家。

唯一沒有得到妥善安置的,就是木白。

他要為自己此前的行為負責,留下來做童工來着。

雖然沒出人命,但作為主謀的他之前畢竟放倒了10個兵哥,雖然人大老爺們本人都表示不是很在意,但木白給人家造成了心理陰影也是事實。

所以現在可不就得以工代償了。

“你說你多損吶。”小旗持槍而立保持潇灑站位,嘴裏還沖着不遠處的小黑屋叭叭個不停,“咱隊裏的哈薩斯,那可是當年縱馬馳騁在北邊把元軍追得嗷嗷叫的猛漢,你看看他現在怎麽滴,看到地上有螞蟻都要嚎個半天,咱上峰都看不過去,給他批了驅蟲藥,你說說你。”

小黑屋沉默中。

小旗繼續叭叭:“你怎麽就想出來這種手段?啊?!你丢蜘蛛丢老鼠丢蜈蚣也就算了,還往人身上撒蜂蜜,你知道睡了一半身上爬滿螞蟻是什麽感覺嗎?老子差點把床給砸咯!”

小黑屋緩緩推開了一扇小窗,一個光溜溜的腦袋探了出來,小孩臉上的表情是懶得遮掩的無奈:“劉小旗,您還有什麽要求,一并說了吧,不過先說好,我人都畫到一半了,可不能再改姿勢了。”

“嘿嘿,不改了不改了,我覺得現在這個姿勢已經能體現我戰場勇猛的三四成了。”劉小旗用沒拿槍的那只手搓了把自己的鼻子,“我就是想說,你能把咱們後面那房子換成你們那啥梁王的王府嗎?我覺得區區一個芒布路府衙有些配不上我的身份。”

他這不要臉的發言當下惹來了一片噓聲,周圍正看熱鬧的衆人紛紛用各地傳統手勢表達了對小旗的鄙視,但這些人多半是沒有畫畫資格的旁觀路人,他們的話沒有參考價值,小旗直接對他們施展了屏蔽大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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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參考意見的是剩下的那些正在排隊還沒有輪到畫像的幾個兵哥,瞅瞅,那眼睛簡直就是在發光啊,锃亮锃亮的,躍躍欲試的感覺不要太明顯,就等着木白一句同意然後展開新世界的藍圖。

然而……

木白一臉無辜地說:“可我沒有去過昆明呀,梁王府是什麽樣子我并不知曉,而且我只會照着畫,想着畫……可能不太行。”

一句話頓時讓一衆兵哥們生出了帶着小孩去昆明溜達一圈的打算。哇塞,如果能在梁王府門口留下到此一戰的畫面帶回老家,那可真是足以光宗耀祖的大作。

不過這也就是想想,沙場無情,帶個小孩過去那不是造孽嗎,反正都是畫,在哪兒不一樣,回去吹噓的時候人家也不認得不是。

正這麽想的時候,一個更小的娃兒捧着個紙卷搖搖擺擺地從小黑屋裏頭鑽了出來,他眨着大眼睛努力在穿得差不多的兵哥們身上辨認了一會,然後将手中的紙卷交給了其中一個頭上的帻巾比旁人更小一些的,“叔叔,這是你的!”

并不知道小孩是靠着自己發量認出自己的兵哥立刻眉開眼笑地接過,還往小孩手裏塞了一把草莖示意他吮着吃:“這個甜的。”

小孩接過了草莖,乖乖巧巧地道謝,然後眯着眼看兵哥們照例你推我我搡你争成了一團,很快這個畫的主人就被同僚們用胳膊肘壓住了。

一衆兵哥們壓在這人身上,催着他打開畫卷。

只見一個在江邊橫槍立馬的青年武将形象随着卷軸徐徐鋪開出現在了紙上。雖是黑白水墨畫再加上距離遙遠,但青年的氣韻被抓得極準,但凡是熟悉的人都能一眼認出這是哪個小夥,

別說,畫的時候遭罪是真遭罪,但成品的畫面着實張力十足,英武之氣可謂是撲面而來。

當初為了讓小孩兒抓住氣韻,這小夥當時可是拉着愛馬做了好幾次立馬的姿勢,到最後馬都要尥蹶子把人踢下去了,人更是累得和狗一樣,沒少讓邊上的同僚看笑話,但現在看來……嘿嘿!就一個字,值!

當下,周圍旁觀的兵哥就不依了,他們感覺自己之前的同情都喂了狗,紛紛開始DISS起了自己的小夥伴。

嗯?不能理解這是什麽心情?這大概就和和現代宅男看着小夥伴追女朋友追得辛辛苦苦心生不忍恨其不争,但等人真的追到手,而女朋友既甜又體貼時候那種油然而生的複雜的心情一樣吧。

畢竟,愛恨就在一瞬間嘛,同情和嫉妒也是表兄弟來着。

眼見衆人看過來的眼神變得灼熱起來,甚至連之前已經交付畫作的小兵的目光也帶上了蠢蠢欲動,木白立刻魚都不敢摸了,趕緊晃了晃自己的手,若無其事地邁着小方步快速縮回小黑屋。

好不容易,他的“贖罪”快要結束了,再來一輪是不可能的,絕對不可能!

那個兵哥擺姿勢擺得辛苦,他捕捉畫面快速臨摹也很辛苦啊。兵哥的馬是戰馬,又不是那些進行過儀态糾正的馬匹,自然不可能做到每次躍起時動作都能保持一致,木白可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瞬間記憶能力将畫面複原出來的,比別的畫那是難多了。

如果不是看在那小兵就是那個被當做人肉墊子遭遇重創的倒黴鬼,加上他同意将自己那匹從北方草原套來的高頭(重點)大馬借給木白騎一下,他才不願意花費那麽大的精力咧。

沒見着小旗的畫像都是靜态擺拍嗎?

木白甩了甩酸疼的手腕,默默拿起專用的畫筆沾水将畫紙上用來打底的墨痕暈染開充作陰影。

眼眸、鼻梁、下颚被筆觸輕輕掃過,以黑白為界,畫紙上微笑着的青年随着他的動作漸漸從平面化為了立體。

以前他這麽操作的時候還特別小心翼翼,生怕自己翻車,毀了之前打下的底子,最早時候甚至要先臨摹兩張留作備份,但現在木白已經可以做到信手塗抹了。

……畢竟,最近他都是一天三幅人像的工作強度,現在的他已經不再是過去的他了,但這變強的方式絕非他所願。

比起拿畫筆,他更想嘗試一下明軍的制式武器。無論是刀還是槍,明軍武器的鍛造方法和他那時候都不太一樣,硬度同韌性均有加強,便是連弓箭的射程也更為可觀。據說,現在的弓箭是以一種名為複式弓的特殊工藝鍛造的。

但最讓木白心動的還是那名為火铳的管子,那似乎就是傳說中的火器。

木白只遠遠看過人試射一次,如此具有沖擊力的武器,他也很想上手試試啊!

最關鍵的是,他特別好奇明軍是用了什麽鍛造技術和原材料讓火铳的铳身能夠承受火藥爆炸的沖擊力。

不過,這東西似乎是明軍的秘密武器,別說還是非本國居民的木小白了,就算是明軍自己人都不能擅自靠近和觸摸火铳及其原料儲藏庫房。

這間庫房的安全和守衛等級僅次于糧草,高于所有其餘的制式武器,如果他擅入的話很容易被當做是間諜。

還是從長計議為妙……

從長……

不行,完全忍不住啊!

将手指甲啃禿一圈後,木白拍案而起,成功用「自己是個行動比腦袋快的小孩」的理由說服了自己,并且做好了一旦被發現就學着木文的樣子在地上打滾的準備。

反正他是幼崽。臉皮?要那玩意幹嘛?區區臉皮能幫他摸到火铳嗎?能幫他剖析明國金屬的鍛造之法嗎?能幫他精進金屬鍛造技術嗎?

作為一個原型就是金屬原材料的小妖來說,還有什麽能比這更誘惑妖的?

就算最糟糕的情況,明軍将他和弟弟重新塞回大牢對木白也相當有利,他可沒忘了自己身份微妙,于他而言在監獄裏反而更安全些。

所以當天晚上,成功自己說服自己的木小白便借着夜色縮着小身板向着目标匍匐前進,一路小心翼翼地鑽洞打滾,終于摸到了明軍堆放火器的倉庫。

就在他馬上就能摸到火铳的那一瞬間,他的肩膀被人壓住了,再接着,木小白就慘遭捕獲,被提着脖子帶到了中軍大帳之中。

這次,他的待遇可沒有上次來得好,上次他是勇敢反對腐朽北元朝廷的小鬥士,現在則是有着窺探軍機嫌疑的待驗證人士,就在木白準備放手一搏就地耍賴時,轉機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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