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6

這幾日天氣正好,大殷每年這個時候都要準備花神宴,今年也不例外。

釋無機本提出了辭行的話,可是被殷太後把話堵回去了。

殷懷見狀也假模假樣的勸了幾句,“國師不必多禮,春日風光大好,正是賞花的好時節,不去看豈不可惜。”

釋無機看了他一眼,微微一怔,随即淡淡垂眼,沒有再說話。

但是衆人也心知他這是默認的意思,

花神宴設在避暑勝地蓬萊洲上,說是洲其實是個小島,四面環水,從殷都出發順着水路而下便可以到達。

下了船來到了蓬萊州,四周水面長滿了碧綠接天的荷葉。只是還未到盛夏,黛粉荷苞還未綻開。

宴席設在水榭之上,周圍花團錦簇,争奇奪豔,四周紗幔随風飛舞,水邊的濕氣氤氲,十分清涼。

殷懷坐于高位之上,聽着殷太後照例說着場面話。自己也跟着說了幾句,群臣也連忙舉杯敬酒。

開宴之前有宮人魚貫而入,手裏持着一方托盤,裏面放着幹淨的筆墨紙硯,需在場人畫出自己心儀的花,再來選花神。

柳澤接過紙硯,朝着宮娥微微一笑,笑得如春風和煦。

“多謝。”

宮娥紅了紅臉。

尋常人近不了釋無機的身,托盤還未呈到他跟前,便被他身邊的神侍給攔了下來,轉而由自己來呈。

只有殷譽北漫不經心的單手支頤,眼皮微阖,身邊有宮娥走進,他卻連眼皮子也未擡一下,手裏心不在焉的摩挲着一枚玉佩。

那玉佩通體瑩白,一看就是常被人握在手中摩挲,玉澤透亮,光滑圓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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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譽王殿下,請……”

說完這句話後,宮娥幾乎是逃似的飛快離開。

殷譽北這才慢悠悠的睜開眼,露出那雙漆黑冷冽的眼。

殷懷猝不及防,便和他視線撞了個滿懷。

不知為何,這回卻是殷譽北率先移開視線,他垂眸看着自己面前的是酒盞,神色不明。

周圍人已經開始提筆作畫,他卻坐着一動不動,久久不提筆。

直到有人低聲催促,他這才冷冷淡淡的瞟過去,那人立刻噤聲。

他視線又微微垂下,落在面前擺放的雪白宣紙上。

毛筆上蘸了墨,然後便在雪白宣紙上淡淡暈染開,神情專注。

不知過了多久,他這才擱下畫筆,鋪平宣紙然後用硯臺壓住。

殷懷不會畫畫,于是這個時候索性拿出派頭,不做聲也不動筆,等了半盞茶的功夫,宴上衆人終于畫完了畫,需由殷懷一一點評。

殷懷點評的相當敷衍,但是別人當然不敢多說什麽,甚至還得附和他幾聲。

柳澤畫的是蘭花,不愧是狀元郎出身,着墨功底非一般人能比。

他敷衍的誇了他幾句,“傳聞柳相素善畫藝,果然是名不虛傳。”

柳澤溫溫一笑,“謝陛下誇獎。”

殷懷又将視線落在殷譽北的畫上,不由微微一怔,只見紙上紅梅栩栩如生,傲立枝頭。

他随即下意識的往長善望去。

是巧合嗎?

他畫的剛好是長善喜歡的紅梅,當初因為長善喜梅,殷譽北便下令将滿宮栽滿紅梅,派專人看管,只為博得她一笑。

果然這兩個人已經有了糾葛了嗎。

想到這裏殷懷微微皺眉,那長善現在應該不喜歡自己吧。

他們兩人連交流都幾乎未有過,長善在他面前也表現的落落大方,不像是對他有意的樣子。

于是他緩聲試探道:“沒想到譽王喜歡紅梅。”

殷譽北眉眼微斂,沉聲道:“只是覺得它和其餘花不同。”

聽到這種意味不明的回答,殷懷微微皺眉。

宴席從來千篇一律,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這中央舞姬的婀娜風姿。

十三個舞姬代表十三時節的花,足下輕巧,翩然起舞,神态各異,有的媚眼如絲,有的清冷自持。

殷懷的注意力被其中一個紅衣少女給吸引了。

現在氣溫如此炎熱,她卻穿着水紅披風,眉間貼着豔麗花钿,手持梅花,應該裝扮得是紅梅仙子。

仙子不仙子殷懷不知道,他只覺得敬業。

看來自己還是覺悟不夠,山外有人天外有天,自己這個狗皇帝當得還不夠敬業。

殷太後察覺到了殷懷的注意力,眼神一閃,面上不動聲色,等一曲舞畢,笑吟吟的朝殷懷道:“算算日子,懷兒今年該成年了吧,娶後納妃一事倒不必着急,可到底還是需要個體己人陪着。”

此話一出,場中都似安靜了片刻。

殷譽北手上舉杯動作微微一頓,擡眼直直地望了過去,眼神意味不明。

殷懷一聽這話額角直抽,心中暗叫不妙。

果然下一秒太後便招着那位舞女上前,笑吟吟玩問道:“好孩子,你是叫什麽名字?”

“奴婢凝春,是芳姑姑跟前學舞的。”

“長得确實漂亮,不怪懷兒多看了你幾眼。”

殷懷微微睜大了眼,覺得很冤枉,可殷太後根本沒有給他什麽說話的機會,直接拍板定就要把事情決定了下來。

殷懷心中警鈴大作,此事絕對有貓膩,殷太後一向都是不願自己和別人有染,恨不得到死都是個雛,免得又生下個什麽皇子,打亂了她的計劃。

現在态度大轉彎,說是好心他是打死也不信。

“不了,她雖長得出衆,可并非兒臣心中所好。”

殷太後柳眉微蹙,語氣已經有了不悅,“那你喜歡什麽樣的女子?”

殷懷嘆了口氣,拉過平喜的手,上下摸了摸,又捏了捏,語氣暧昧不明,“哎,母後你也不是不知。”

聽到這番話殷太後面色鐵青,被握着手的平喜也臉色鐵青。

下座的柳澤垂眼啜了口酒,唇角噙着淺淺的笑意,雖然也是笑,不過和之前的似乎有哪裏不一樣。

殷懷旁邊有個官員,朝旁邊同僚感慨道:“太後的眼光确實不錯,方才那女子手持紅梅,當真是含雪紅梅化出的仙子似的。”

殷譽北面色冷冷淡淡,視線輕飄飄的朝那個方向一掃。

那個官員便頓時一怔,他以為是殷譽北不贊同他的話,于是小心翼翼的道:“莫非是王爺見過更美的嗎?”

殷譽北垂眼把玩着酒盞,腦海中莫名浮現了那人站在紅梅樹下的場景。

他接過自己遞過的梅枝,哈出的白氣氤氲了他稠麗的面龐。

只一雙漂亮的桃花眼,正亮晶晶的望着自己。

想到這裏,殷譽北擰了擰眉,像是不明白自己為何會忽然想到這一幕。

“王爺?”

見殷譽北默不作聲,旁邊人又喚了一聲,“到底如何?”

殷譽北回過神來,不冷不熱的收回了視線,“不可相提并論。”

不過是雲泥之別罷了。

蓬萊洲上專門修葺有供達官貴族暫歇的小築水榭,殷懷住的更不一般,位于正中央的閣樓,便是他小住的住所。

蓬萊洲上面積不小,就在殷懷居住的閣樓周圍百花齊放,不遠處又有一大片樹林,樹林中央有一大片碧湖。

是夜,殷懷便出來散心,身邊只跟着重蒼一人,因為白日裏他的所作所為,給平喜留下了深深的陰影。

重蒼最近不知為何,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老是在發呆出神,而且殷懷注意到了,他有意無意的在避開與自己的接觸。

距離湖畔不遠處有一四角高樓,飛檐鬥拱,掩映在密林之中,比起其餘人的住所,顯得格外偏僻靜谧。

聽到樓下湖畔傳來的動靜,正坐在窗邊獨自對弈的殷譽北視線淡淡掃過,當看到殷懷的身影時,不由微微一怔

“……公子,公子請留步。”

殷懷走在湖中游廊上,便聽到身後有道急迫的呼喊聲。

他不由一怔,轉頭一看,便看見一位穿着華服錦裘的公子哥,正急吼吼的追上自己,攔在他的面前。

殷懷心中狐疑,“你是誰?”

既然能在這裏,就必然不是什麽普通人家,想必是哪家朝廷官員帶上來的弟弟或者兒子之類的。

莫雲度咽了咽口水,只覺心跳如雷,難掩欣喜激動。

眼前人披着深色披風,更襯的膚白勝雪,烏發垂落至腰間,整個人如同天上瑤池中幻化的妖物一般,乍一看分不清是妖還是仙。

正是那日在禪寺中見到的少年,想到這裏他眼神流露出幾絲狂熱癡迷

“公子,我找了你好久……”

重蒼早在他伸手要的那一剎那,便作勢将殷懷護在身後,面色冰冷。

莫雲度卻連絲毫眼神都沒分給他,滿心滿眼都是眼前好不容易尋到的少年。

自從那日碰見了他後,他便魂不守舍,都要讓他險些懷疑那日在寺中見到的少年,是幻化出人形的精怪,不過轉念又一想,那可是佛堂所在的地方,就算是,也是仙,而非妖。

因為不知他姓名,于是他每日都跑到寺廟中去等他,搞得他父親還以為他看上了寺廟中的禿驢。

他滿心歡喜地期待着能夠再看上他一眼,見上他一面,若是能夠再和他說說話,就是讓他當場死掉他也心甘情願。

沒想到老天憐憫他,在今天機緣巧合之下,竟然真的又遇見了他。

“……”

他們一行人立在湖畔,沒有察覺到這一幕被不遠處高樓上的人影盡收眼底。

殷懷眨了眨眼,有些迷惘,因為他腦海裏完全沒有這個人相關的印象。

“你是誰帶來的。”

“家父莫侍郎。”

殷懷哦了一聲,原來他就是莫侍郎的兒子,不過之前的宴席怎麽沒見到他。

“你有什麽事?”

殷懷眼神流露出幾絲不耐,就差把“如果沒什麽要緊事,朕就砍了你的腦袋”寫在臉上了。

莫雲度卻無知無覺,因為他沒去參加宴席,他父親說他這張嘴去了也是給他惹事,所以便讓他待在休息的地方,這個時候他才被放出來。

所以他壓根不知道殷懷的身份,只把他當成了尋常人家養在身邊的小绾。

他不知想到了什麽,那張英俊的臉恰到好處的一紅,嗓子沒來由的有些發顫。

只見他眼神飄忽,起初不敢往他身上落。最後像是鼓足了極大的勇氣,這才對上他的視線,語氣不無熱忱道:“……你……你跟了我吧。”

殷懷聞言一怔,随即面上輕聲一笑:“你好大的膽子。”

可當他不笑時,又更是讓人提心吊膽。

一旁的重蒼聽到了莫雲度的話,身子明顯緊繃,眼神死死的盯着他。

“我是真心的,我會對你很好的,你就算要天邊的月亮我也會給你摘下來。”

這個走向是殷懷沒有料到的,他覺得有必要澄清一下。

“……朕沒有斷袖之癖。”

“……..”

聽到“朕”這個稱呼莫雲度的表情明顯放空,他怔住了,然後艱難的用眼神掃視殷懷身上的衣服,透過厚厚的披風遮掩,依稀能夠看見袍子上微風赫赫的金紋。

他的小臉一陣青一陣紫,最後變成一片慘白。

只聽他讷讷道:“……陛下。”

不知過了多久,他像是終于回過神來,臉色十分難看。

“陛下饒命。”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殷懷覺得有必要給他父親打一下小報告,依莫侍郎的性子,他不被打斷腿才怪。

望着莫雲度失魂落魄的背影,殷懷微微皺了皺眉,從剛才起他就覺得有哪裏怪怪的,總感覺有一道若有若無的冰冷視線環繞在周遭。

“陛下。”

身後的重蒼叫了他一聲,殷懷回過神來,轉頭望去。

重蒼的五官輪廓籠罩在月光中,靜靜的站在那,看不分明臉上的神色。

殷懷不明白他瞧着自己幹什麽,只照常伸手拍了拍他的手。

“我們回去吧。”

沒想到他的手卻被重蒼反手握住,他微微垂下眼,面色沉沉,不知道在想什麽。

殷懷下意識的想要掙脫開,卻發現他力度之大,讓他根本動彈不得。

“怎麽了?”

重蒼望着他,漆黑的眼眸中隐隐泛着漂亮的藍色,如同草原上的孤狼,亮得出奇。

“陛下曾經許過我一個承諾。”

殷懷恍然大悟,拍了拍他的手,“你是害怕朕食言?放心,朕沒有必要對你撒這種慌,只要在朕能力範圍內,自然會允諾你。”

重蒼卻沒有說話,一時間氣氛陷入了凝滞。

高樓之上。

江伯仔細的窺着殷譽北的臉色,屏氣凝神的指揮下人收拾着地上散落的棋子。

殷譽北面色陰沉,目光徑直落在那道明黃身影之上。

那種被人注視着的不舒服感又來了。

殷懷微微擰眉,想要搞清楚這種感覺的源頭,四處張望,最後像是察覺到了什麽,擡頭往上方望去。

待看清後便是一愣。

只見殷譽北站在高樓之上,正居高臨下的望他的方向望來。

他冰冷的目光落在他和重蒼交握的手上,神色晦暗不明。

作者有話要說:  我們北子哥還沒察覺到自己喜歡上受,等察覺到時就是寵妻屬性覺醒之時,四個人裏面有一個人是追妻火葬場,猜猜麽麽感謝在2021-06-0901:38:42~2021-06-1000:07:24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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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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