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需要一個抑制器

“寶貝,我們已經提前幫你準備了一個舒适溫暖的小房間,”一個女人在他身邊很近的地方說着話,“我知道,開啓一段新的生活會很艱難,但我們會努力和你一起适應這個過程,也希望你能融入我們的小家。”

羅夏定了定神。

他眨眨眼睛,發現自己在一輛行駛的小汽車裏,旁邊的女人正攬着他的半個身子,努力湊近他,向他作出某種保證。

——看來他已經成功着陸,被曼哈頓博士強行送入了一號地球所在的時間線。

時空穿梭時閃現的白光仍在隐隐刺痛他的視網膜。他揉了揉眼睛,沒想到這個簡單的動作卻被旁邊的女人當成他在擦眼淚,連忙遞給了他一條手帕:“天吶,別哭,寶貝,一切都會變好的……”

羅夏忙向她解釋道:“抱歉女士,我沒哭,只是眼睛有點不舒服。”

說着他又用力揉了一下眼睛,這才擡頭看清這個女人的模樣:她一頭金棕色的長發打理得非常順滑光亮,面色蒼白,塗着鮮豔的口紅,穿了一身黑色粗花呢套裝,手上還戴着白色的蕾絲手套。

她看向羅夏的目光充滿緊張和擔憂,好像怕他下一秒就要跳車似的。很快她臉上又顯露出一種淡淡的悲傷,她很勉強地朝他擠了一個微笑,然後輕柔地說:“我的孩子,你可以稱呼我為諾拉。”

“……不過,也可以叫你喜歡的任何稱呼,我和戴維不會介意的。”她又似乎是擔心自己的話會讓羅夏有壓力,緊接着補充道。

而坐在前面副駕駛座上的男人此時也回過頭,朝二人笑了笑:“沒錯孩子,放輕松,別那麽拘束,我們以後就是一家人了。”

羅夏看似沉靜地點點頭,也向諾拉回以一個試探性的微笑。

他什麽都不說,一幅什麽都懂的模樣,更讓諾拉看得忍不住心生憐意。

她憐惜地摸了摸羅夏的頭發,小少年有着一頭燦爛如金子般的金發,蓬松又柔軟,那麽美麗和可愛,與她曾失去的那個孩子一模一樣。

“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寶貝。”她喃喃地說着。

羅夏低下了頭,心中暗暗推測着自己的處境。

等到這對男女将他帶下車,站在一座優美典雅的湖濱莊園前時,他已經差不多從兩人的交談中猜出了自己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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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應該是一個被夫婦二人從孤兒院裏領養來的男孩,名字也叫羅夏。這對夫婦姓倫納德,年紀不過四十上下,按照舊地球人的壽命來看,正處在壯年期,也不知道是出于什麽原因,從孤兒院裏收養了一個男孩。

倫納德夫婦帶着羅夏參觀了這幢宅院的四層樓,又帶他來到三樓為他準備好的房間。房間被精心收拾過一番,每一個邊角都細心包裹了防撞的軟墊,還放着許多男孩子會喜歡的玩具,連床上的棉被都柔軟得像是雲朵。

比起克拉克·肯特那種粗放的鄉村兒童房,這間房間不知道要好到哪裏去。

唉,克拉克,羅夏在心裏嘆了口氣。他看向房間裏書桌上擺着的那個日歷。

——現在居然已經是2005年了。

他在宇宙盡頭的經歷的時間是扭曲的,而曼哈頓也擁有随意選擇時間線的力量,如果說,曼哈頓一開始選擇讓他成為克拉克童年時的一只寵物,那現在将他送到這個時間節點上,又是出于什麽原因?

小外星人今年已經17歲了。

這種感覺就像自己眨了眨眼,從小養大的崽不知不覺就竄高了個。也不知道外星崽子現在在幹什麽,是在玉米地裏收玉米、在牛棚裏喂小牛、在谷倉外谷子,還是在農田裏犁地?

他得想辦法找到小外星人。盡可能抓緊時間。

倫納德夫婦很體貼地留他獨自在房間裏休息。羅夏在床上躺了一會兒,突然起身坐起,神色匆匆地跑進洗手間。

他終于察覺到有什麽事情不對。

羅夏跑到洗手間照鏡子。

鏡子裏映出來的臉,簡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一頭金色長發蓬松而微卷,像是柔和的波浪般垂落在臉龐兩邊。眼睛是盈盈的嬰兒藍,雙眼皮又寬又長,折在眼角,變成一個微微挑起的弧度,使整雙眼睛無時無刻不像帶着笑意。臉頰雖然還未褪去孩童時期的嬰兒肥,尖尖的下巴卻已經初露日後的輪廓。

這張臉……是他自己的。

羅夏的心情有點沉重。

受之前變貓的經歷影響,他下意識以為自己又會附着在一個陌生的軀體身上,卻沒想到曼哈頓博士居然直接将他原來的身體重組了。

聽起來沒有什麽大問題,甚至他本來的身體在經過人類數千年的進化和基因改良之後,體質只會比舊地球人更強健……但是,這同時也存在着負面的後果。

人類基因改良計劃帶來的最大惡果就是,如果不植入基因抑制器,他們被重新構造過的基因裏的遺傳病症就會有大概率發作,各種基因遺傳病會糾纏着新厄斯人的一生,直至死亡。

基因抑制器。僅僅紐扣大小的一個芯片,就可以永久解決各種因為遺傳病而産生的煩惱,在羅夏的故鄉,每個人都會在出生時就接種基因抑制器。

這代表他們能夠自由地享受基因進化後充分強化的體能和延長的壽命,這是科技贈予新厄斯人的禮物。

可是——顯然,曼哈頓博士在重組他的身體時,并沒有帶上他的抑制器。

他沒有在後頸摸到任何異物。

這一次,在這個還沒有進行第五次人類基因革命的舊地球,他該去哪裏裝一個抑制器呢?

羅夏憂慮地想。

好在只有當新厄斯人進入成年期以後,基因缺陷引發的種種問題才會逐漸暴露,他估摸了一下自己現在的年齡,距離他的成年期應該還有兩三年的時間。

他還有一點時間。

羅夏在倫納德家住了下來。

他從小就很會看眼色,等他明白自己該扮演什麽角色之後,便開始想着法哄倫納德夫婦開心。他給他們講笑話,故意裝出莽莽撞撞的傻樣逗他們笑,真誠誇獎戴維的釣魚技術,瘋狂為諾拉的鈎針作品吹彩虹屁。有一天晚上,他還試着在晚餐的餐桌上,喊了兩個人“爸爸”和“媽媽”。

聽到羅夏喊她媽媽,倫納德夫人顯然收到了極大的觸動,一瞬間便紅了眼眶。

她險些連刀叉都握不住,手發着顫,眼睛裏閃現淚光。她的孩子,她失去的那個孩子,曾經也是這樣甜甜地叫着她“媽媽”。

她努力讓自己在羅夏面前保持和藹,但無法抑制的悲傷和痛苦使她還是忍不住用手捂住臉哭了出聲。

羅夏頓住了:“我……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不是你的錯,”一旁的戴維·倫納德見狀,立刻放下刀叉,跑到餐桌對面抱住了諾拉,“羅夏,不用道歉,媽媽不是因為你而傷心。我們都非常高興、非常高興……”

他一邊安慰着諾拉,又一邊寬慰羅夏,英俊的男人眼眶微微發紅。他咬着牙,用手輕拍諾拉的背,撫慰着抽泣的妻子:“諾拉,冷靜,冷靜下來,深呼吸……”

羅夏看着他們,手足無措地站了起來,白嫩柔軟的雙手緊張地糾結在身前,就像一個犯了錯的小犯人。

戴維看得心痛,忙對羅夏說:“孩子,媽媽有些不舒服,你先回自己房間休息,爸爸等會再來陪你,好嗎?”

羅夏點點頭,聽話地跑上了樓,臨走前,還用他那雙湛藍的眼睛,深深地望了夫婦二人一眼。

他想起自己在這幢房子裏偶然看到過的一份剪報。報紙頭版頭條的照片上,有一個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被倫納德夫婦親熱地摟在懷裏,男孩一頭金發,笑得既甜蜜又開朗,十分惹人喜愛。

然而報道中的故事卻分外殘酷。倫納德夫婦二人出身優渥,是紐約社交名流,婚後育有一子,名叫威廉·倫納德。在一次惡□□通案件中,他們年僅十四歲的兒子無辜受到波及,被醉駕兼毒駕的司機撞死在人行道上,而那名司機卻沒有受到任何懲罰,因為他在紐約警察的追捕下逃到了哥譚。

哥譚,一座名聲響徹全國的罪惡之都。

窮兇極惡的末路狂徒在哥譚,獲得了法爾科內家族的庇護。

法爾科內家族早已在哥譚市建立了盤根錯節的統治勢力,紐約警方無力在哥譚這樣的地方繼續進行抓捕,最終只能含恨收手,讓案犯繼續在哥譚逍遙法外。

諾拉·倫納德因為此事,常年沉浸在喪子之痛中,終日以淚洗面,需要長期接受心理醫生的幫助和治療才能正常生活。而原本事業有成、擔任斯塔克工業行政總裁的戴維·倫納德,也因此日漸無力支撐高強度的工作,漸漸萌生了退意。

羅夏曾經聽到過夫婦二人的談話。

夫婦二人已經商量着結束在紐約的生活,離開這個使他們噩夢纏身的城市,搬到一個與紐約毫無關聯的地方去,在那裏嘗試着擺脫過往的心碎回憶。

倫納德夫婦似乎已經下定決心,要開啓一段真正的新生活。這段日子以來,戴維·倫納德便一直忙着處理工作方面的交接和人事變動,打算在下個月正式卸任斯塔克工業執行總裁工作。

看來離他們搬家,也并不遠了。

他嘆了口氣。

他有些不舒服。

不是為倫納德夫婦的失态,而是為真實世界的無奈。

當他還是個讀者在看漫畫的時候,這些被超級反派、二流反派甚至三線反派傷害到的無辜者們,對他來說是那麽無足輕重,他們都只是漫畫故事裏超英的背景板,甚至連姓名都不會被提起。

可現在,他突然意識到,故事裏任何一個無辜逝去的生命,他們也曾鮮活地存在過,他們也會擁有為他們的離去而痛徹心扉的至親好友。

甚至這份痛苦,是經年不消的。

而那些反派們,則在這個混亂的世界裏橫行無忌,随意剝奪着他人的生命,任憑心意給他人帶去永遠難以磨滅的傷痕。

連代表正義和秩序的警方都沒有裁判權,在這個世界裏,堕落的人只能被超級英雄們審判。

……他簡直沒法忍受這個。

他想,他既然有了能力。

他既然有了來自于曼哈頓博士的,可以變身成天使獸的超級能力。

他是否能……盡自己努力,去做一些小小的改變呢?

而且倫納德夫婦待他不薄,在離開紐約之前,他想報答他們,他也想為他們做些什麽。

少年仿佛被上帝親吻過的美麗面龐上,出現了與年齡不符的老成神情。

他似乎決定了什麽。

——哥譚大舞臺,有夢你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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