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萬聖夜驚魂
自打球賽獲勝後,克拉克在中學裏的日子,肉眼可見地好過了起來。
那天幾乎所有人都看見了克拉克在球場上的表現。沒有人再會覺得克拉克·肯特真的是那個木讷笨拙的傻大個,他們全都被克拉克·肯特欺騙了。
低調,沉默,溫和的克拉克·肯特,原來是一個不折不扣的球場怪獸。
這使得克拉克在女生之中的人氣暴增。本來,他英俊端正的臉蛋就吸引過很多女生的目光,但他在學校裏的那些傳聞實在是太遜了,遜到女生們一提起他,印象裏就只剩下他是如何每次都會一見拉娜·朗就摔倒。
誰也沒想過克拉克·肯特背地裏能練出這樣一副健美到讓人嫉妒的身材。他太強壯、也太英武了,光是一站在球場上,所有人的目光就都會為他俊美如雕塑的身軀而側目。
他從未這樣鮮明感受過來自同學們的熱情。他走在走廊裏的時候會有不認識的人朝他打招呼,他打開儲物櫃,裏面會有匿名者送來的禮物和情書,連學校裏的足球隊教練,都三番兩次地來找過他,邀請他加入斯莫維爾校足球隊,還拍胸擔保可以讓他當足球隊隊長。
他甚至收到了班上同學發來的聖誕節派對邀請——克拉克以前可一次都沒收到過他們的派對邀請,每年聖誕節,克拉克都只是在家裏刻個粗糙的南瓜燈,草草過完了事。
克拉克陷入前所未有的煩惱之中。
太引人注目了,他想。
從小到大,喬納森教他的處世之道都是盡可能地低調,隐藏好自己的能力,不能太早暴-露于世人面前。他也已經習慣了低調地混入人群,就像一滴水融入大海,悄無痕跡,渾然不覺。
但現在他完全沒辦法再像以前一樣了。他和羅夏越走越近,他們一起去學校,一起放學回家,一起上課,一起吃飯,幾乎形影不離,他們總能注意到羅夏,也總能注意到羅夏身邊的他。
克拉克以為是自己和羅夏走得太近的緣故,所以同學們才會把本應該給羅夏的注意力,投射了一部分到自己身上。
可是天吶……要他怎麽才能不去親近羅夏。
羅夏就像一個溫暖明亮的小太陽,他每當看見他,心裏就充滿無比的快樂和欣然。
他比黃太陽的光線,還要讓他覺得溫暖。
克拉克和羅夏一起到鎮上去參加了班上同學家裏舉辦的聖誕節變裝派對。羅夏興致勃勃地把自己打扮成了星球大戰裏帝國沖鋒隊的白兵,還要讓克拉克穿上不知道從哪裏弄來的達斯·維達盔甲,扮演這個超級大反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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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看到克拉克戴上頭盔,披上披風,成為了鼎鼎有名的黑暗領主之後,羅夏簡直笑得肚子痛。
絕,絕了,絕中絕,誰能想到,超人會在萬聖節派對上cosplay達斯·維達?
一個是超級英雄,一個是超級大反派,沒想到克拉克卻依舊看起來有模有樣。
克拉克戴着頭盔,悶聲悶氣地在頭盔裏面說:“我看起來很好笑嗎,羅夏?”
“不,沒有,你……噗,哈哈哈哈哈哈……”羅夏捂着肚子,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他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最後還是喘着氣套上了自己的頭盔:“你看起來好極了,克拉克!”
克萊克不置可否。
兩個人一起到了派對上,但讓羅夏非常失望的是,原來所謂的變裝派對,并非真的是像他們一樣認真變裝成電影裏的角色,而是男生戴上扮酷的吸血鬼假牙、女生穿上兔女郎性感套裝,在派對上結交朋友、唱歌跳舞……
他們好像兩個沒見識的土包子,一黑一白兩個全副武裝的身影站在派對舞池外,尴尬極了。
克拉克:“呃……”
在光怪陸離的迪斯科球燈燈光中,他看見了羅夏右手邊,班上坐在他後面的約翰正摟着另一個同學莉莉的脖子瘋狂熱吻。
純情少男克拉克瞳孔地震。
羅夏:“呃……”
是他失策了。
羅夏怎麽都沒想到原來青少年們熱衷的萬聖節派對,會是這樣的……明明之前聽同學說起萬聖節排隊的時候,每個人都興奮的不行,卻原來他們和他,興奮的不是同一件事。這是一年中女生們唯一可以光明正大穿上最性感衣服恃靓行兇的節日,也是青春期男生們最心馳神往的一個節日。
偏偏羅夏想的卻是:好耶!我可以看到好多好多cosplay啦!我要拉上克拉克一起扮演星戰角色!
派對上的燈光熾熱,他被困在厚重的白兵頭盔裏滿臉是汗。索性也沒法在派對上找到什麽樂子,羅夏幹脆就和克拉克跑出了派對,溜到派對東道主家的後院中透氣。
兩人溜到泳池邊,羅夏一把摘掉頭盔,露出汗津津的小臉:“呼,裏面真是熱死我了!”
克萊克還戴着頭盔,黑暗中的達斯維達盔甲與夜色融為一體,只在光滑的噴漆頭盔表層,折射了點點星光。那笨重的頭盔朝羅夏的方向轉過來,發出甕聲甕氣的聲音:“要我給你去拿杯冰水嗎?”
羅夏搖搖頭,有點失望的模樣,低頭擺弄自己的光劍:“我沒想到原來你們的萬聖節派對是這樣的……以前我們那,萬聖節派對可好玩了!我每年都打扮成……”
打扮成你,打扮成蝙蝠俠,打扮成柯克船長,還打扮成過海綿寶寶呢!
“我很抱歉。”克拉克下意識道。
羅夏不以為意地說:“你道什麽歉?和你又沒什麽關系。”
克拉克伸出帶着黑手套的大手,虛虛懸在羅夏頭頂,本想摸摸他的頭,想了想,又猶豫地收了回去。
這時,羅夏突然側過頭,像是在認真地傾聽着什麽。
夜風中傳來身後屋內震耳欲聾的音樂聲,但随着秋夜的冷風送來的,還有風中一縷若有若無的哭聲。
??萬聖節的晚上傳來哭聲,這是不是太像恐怖片的開場?
他拽住克拉克的披風,小聲說:“克拉克,你聽見了嗎,好像哪裏有人在哭?——在那邊,就在這條街區東邊!”
克拉克歪了歪腦袋,頭盔因此也歪了過去。他稍微分神,點點頭:“嗯,你沒聽錯。”
他說着,摘下頭盔,終于露出自己的口鼻。
羅夏立刻神情緊張。
“是不是有人需要幫助?我們過去看看。”他皺起眉。
他們兩個能聽見這聲音,是因為他們出衆的聽覺。羅夏的聽覺雖比不過克拉克的超級聽力,但改良後的新厄斯基因,也足以讓他的聽力遠遠強于大部分地球人。要是他們今晚沒聽見這道哭聲,那大概率,就沒有人會向對方施以援手。
“……”克拉克倒是像聽出了什麽,超級聽力已經将那邊所産生的一切聲響都清晰地送入他耳中。他張了張嘴,欲言又止,看上去有些糾結,最後還是點點頭,“好吧,我和你一起去。”
兩個人徇着聲音的來源方向沿街而去,終于在街區東面的一戶平層宅院後駐足。此時房子裏傳來的女人歇斯裏底的尖叫和哭泣聲已經非常響亮刺耳,僅僅是站在他們屋後窗臺處的灌木叢邊,就已經能清楚聽到屋子裏的人的劇烈争執。
除了那個尖叫哭泣的女人外,屋子裏還有一個略顯耳熟的男聲。
羅夏朝克拉克比了個“噓”聲手勢,蹑手蹑腳在牆沿邊蹲下,側耳仔細分辨着屋內的吵架聲。
一個女人正嘶叫着哭泣,有重物掉在地毯上的悶響:“你不能這樣……不!不!我恨你,你這個邪惡的小魔鬼,你一定是撒旦派來詛咒我的魔鬼!”
即使他們只是在外面聽,也能明顯察覺出,女人的精神狀态并不穩定。
那個男聲同樣大聲吼叫着,似乎不堪其擾,滿是悲憤:“你到底還想做什麽!夠了嗎!我只是剛從兼職的地方下班!我做了什麽,你要這樣對我!夠了,真是夠了!求你冷靜點兒,媽媽!”
女人的聲音更加尖利,她不停地喊着:“不,你想傷害我,你想殺了我!滿口謊言的魔鬼……魔鬼!我早該……我早該在廁所生下你的時候就把你溺死!啊啊——別過來!”
又是一陣淩亂的敲砸聲,還有肢體纏鬥發出的聲音,那女人高喊着“你想做什麽?!放開我,救命,救命!有人來救救我嗎!救命!”,卻被男生的低吼蓋過了聲音:“冷靜點兒,求你了,媽媽,我去給你拿藥,先把今天的藥吃了,行嗎?”
在聽出那個男聲的身份後,羅夏睜大了眼睛。
他雙手冰涼地捂住自己的嘴,免得讓自己發出聲音。
……這個聲音,是惠特尼的。
那個在學校裏肆無忌憚、恣意妄為的惠特尼。斯莫維爾中學的校園偶像惠特尼。
他原來……
學校裏似乎沒人知道這件事,羅夏從未聽到同學說起過關于惠特尼的家庭情況,也和所有人一樣,都以為惠特尼只是一個被家裏人寵壞了的壞小子。
羅夏回想剛才克拉克遲疑的模樣,很快就一切都想通了。他別過頭,低聲問起身後的克拉克:“怪不得你剛剛不想讓我過來,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惠特尼的媽媽……”
克拉克抿着唇,點一點頭。他半垂眼簾,長長的黑色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深色陰影:“我之前偶然遇到過在鎮上走失的弗格斯太太,把她送回了家。”
“所以惠特尼針對你,是因為你知道他……”羅夏順勢推測說。
這個年紀的青少年都是很敏感的。他們自尊心極強,生怕被同齡人看不起,會願意做各種成年人難以理解的事情,來讓自己融入群體,成為受歡迎的那個“popularity”。
惠特尼在學校裏那樣光鮮,他肯定不會喜歡唯一知道他情況的克拉克。克拉克的存在就像他心底的一根刺,他無論如何都想将它拔出。
所以他每每打壓、欺淩克拉克,其實都是受內心的自卑感驅使。
克拉克點點頭,又搖搖頭:“我不知道,或許他就是看我不順眼而已。但我知道他每天放學後都去哪裏打工,周末的時候還會他打三份工,他生活得比我辛苦多了。”
所以,在面對羅夏說要把他的事告訴堪薩斯大學的威脅之後,惠特尼很快妥協了。堪薩斯大學承諾他的全額獎學金,是他未來大學期間最重要的經濟來源,如果他沒有那份全額獎學金,或許他甚至沒法繼續求學。
羅夏拉下嘴角,沒說什麽,轉回頭,又小聲道:“即使這樣,也不是他欺負你的理由,克拉克。你能原諒他,但我絕不會原諒他……他媽媽這個樣子沒問題嗎?我們要不要過去幫忙?”
克拉克想了想:“應該不需要,她的症狀是間歇性的,過會兒就會好多了。”
羅夏聽話地點點頭,道:“那我們先在這裏等着,如果他實在難以解決,我們再去幫忙。”
克拉克自然應下。于是一黑一白兩個盔甲兵就這樣坐在惠特尼家後面的灌木叢邊,靜悄悄地等待着屋內的争吵平息。
或許是晚風太過惬意,又或者是繁星閃爍的微光太過柔和,羅夏等着等着,居然緩緩地歪過了頭,閉上眼睛,靠在克拉克肩膀上睡着了——他昨晚又偷偷熬夜追劇,看完了一整季《太空堡壘卡拉狄加》。
克拉克感受到肩膀上羅夏小腦袋的重量,渾身都僵硬得動都不敢動,生怕把一不小心羅夏弄醒。
他無比謹慎地一寸一寸轉過頭,低頭看着羅夏入睡的側顏。
因為抵着他的肩膀,羅夏臉頰上未退去的嬰兒肥被擠了出來,看上去肉嘟嘟的,粉糯可愛,讓人只想伸出指頭去戳一戳,看看是不是真的有那麽柔軟Q彈。
克拉克被萌得不能自已,心髒砰砰直跳。
他刻意微彎軀幹,讓自己的胸口離羅夏遠一些——他真怕自己的心跳得太響,把羅夏吵醒。
他就這樣一直看着羅夏,一直看,一直看,好像怎麽也看不夠似的。似乎突然有一種自肺腑而生的沖動,想把此時此刻的每一幀畫面,都深深銘刻在腦海,再也不抹去。
這是他後來很久很久,都沒有再擁有過的靜默而溫柔的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