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冰櫃空空

那是怎樣一雙冰冷的眼睛?

這雙眼睛裏仿佛刮着永不止息的暴風雪,?西伯利亞咆哮的冷風和寒潮,從這雙眼睛裏朝他吹來。

紅色三角巾只被這雙眼睛殺了一眼,就好像渾身都被凍住了。他的手在發抖,?腿在發軟,?黑色手-槍在他掌心不停地抖動:“你、你、你是……”

鐵臂的幽靈沒有作答。

他的眼睛微微一眯,?鐵臂的縫隙翕張,?猛地一握拳,?便把紅色三角巾拿着的槍捏了個粉碎!

紅色三角巾為這非人的恐怖力量而驚叫一聲,?跌跌撞撞地後退了幾步。他撞倒了身後擺放的廣告牌,跌落在地,用手撐在身後,?恐懼地看着黑色幽靈一步步接近。

“求、求你……別過來……別過來……”紅色三角巾絕望地說着,?但在他瞳膜的反射中,那只被放大的黑色的作戰靴已經高高擡起,即将朝他踩落——

一根金色的長杖,?攔住了那只作戰靴的落下。

金色杖身在燈牌光線的照射下,?耀出一線白光,?刺中了黑色幽靈的眼睛。

“巴恩斯中士,?在忙什麽?”

一個輕靈又渺遠的聲音在他們頭頂響起。

黑色的幽靈停住了動作。

他擡起頭望向右上方,遮住兩頰的中長棕發因為這個動作而向後垂落,?露出半張巴基·布坎南·巴恩斯深邃英隽的面龐。

在他們頭頂的空中、一間平層雜貨商鋪的屋檐邊,一個渾身純白的身影,正随意地坐在屋檐,他的身後六片羽翼輕柔舒展,?翅羽的尖端,閃爍着一星月色。

被他叫出名字的巴基·巴恩斯冷冷淡淡地看着他:“如果你能摘掉你那個可笑的頭盔的話,就可以看到我在做什麽。”

羅夏順着他的話捂住了自己的鐵質頭盔,?鄭重其事地把它戴了戴正——想讓他摘掉頭盔是不可能的,因為天使獸摘掉頭盔,是個無臉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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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每次見面都得關注我的頭盔嗎,巴恩斯中士。”羅夏吐槽道。

他輕巧地躍下屋檐,懸浮在巴基身邊,摸着下巴,彎下腰湊過去看着已經吓得說不出話來的年輕人:“嗯……我看看,在紐約持槍搶劫,膽子還挺大。”

紅色三角巾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地瞪着眼前美麗又駭人的龐然大物,眼下肌肉抽搐着,屏住了呼吸。

天使獸朝紅色三角巾咧開嘴一笑,露出寒光閃閃的一排牙齒:“幸好你們遇到我啦,別害怕,我會把你們安全送到警局的。”

“你這麽有空的話,可以多去社區做做義工。”巴基活動了一下他的鐵臂,又轉過頭去,瞥了一眼已經陷入失語狀态的紅色三角巾。

羅夏直起身:“巴恩斯中士,你似乎比我更閑——不去看你的老戰友,卻在這兒做義警。”

做了半個多世紀的幽靈殺手的男人在聽到他說的話時,瞳孔微微一張,卻随即嘴硬說:“這是我的事。”

他轉過頭,用鐵臂拎起紅色三角巾的領口,沉而無光的眼神在紅色三角巾臉上像刀子一樣劃過:“誰給你們的膽子在布魯克林惹事?”

紅色三角巾驚恐地翻着眼白朝他看,無聲地張了張嘴,什麽都不敢說。

“你拿別人出氣的習慣可不太好。”羅夏在旁邊點評道。

巴基·巴恩斯剜了他一眼,忽然扔開紅色三角巾,鐵臂直接一拳揮向了牆面!

鋼鐵鑄造出的拳頭砸碎了牆上的磚頭,磚塊随之蛛網般裂開,簌簌的磚屑掉落了下來。

他沉沉的眼睛,看向了天使獸。

“你知道什麽?”他喘着氣,急促地問他,眼神裏閃現出痛苦的神色。

“你知道什麽。”

他又重複了一遍,但這一次,詢問的對象,卻是他自己流血哀嚎的心髒。

這些人,這些活在幸福與和平之中的人,他們都能知道些什麽?

他手上染的鮮血早就洗不幹淨了,他指縫裏垢膩的一層幹掉的血跡,也是他身上背負的最沉重的枷鎖。

無數個夜晚他閉上眼睛,看到的全是死在他手上的一張張面孔、在他眼前無法瞑目的一雙雙絕望的眼睛。

偶爾,他還會看見紛飛的炮火、闊葉林、軍隊,行軍的軍用運輸車,布魯克林的舊房子,白雪皚皚的冬天,載貨火車,手術臺,洗腦裝置。

他從一個又一個夢魇中驚醒,在一層又一層地獄裏掙紮。

當他掉落火車時,這個世界也就随之抛棄了他。他被浸入鮮血燃燒的火池,他從裏面爬出來,帶着一身污垢和罪惡。

那個美國隊長舊照片裏的說說笑笑的男人不是他,那個歷史書上的咆哮突擊隊狙擊手也不是他。

他知道他是什麽。

他是一條食腐的肮髒的狗。

他被九頭蛇腦控,犯下累累罪行,卻還卑劣地茍活在這個世界上。他借口為神盾局工作,居然敢妄想就這樣來洗刷自己的罪孽。

但他知道,他的債,早就還不完了。他的餘生都将背負痛苦,都将背負罪行,用剩下的生命來贖罪。

可是史蒂夫·羅傑斯仍然是那個英雄。

他是萬人敬仰的美國隊長,他是人們印在教科書和歷史書上的傳奇,他是美國精神的代表,他正直偉大,善良光明,他是沐浴在陽光之中的人,而他巴基·巴恩斯,則是獨自行走于黑暗中的囚徒。

黑暗中的生物,會被光明的太陽灼傷。

他不願面對史蒂夫,史蒂夫與七十年前如出一轍的面容,是一把紮進他胸膛的尖刀,血淋淋地提醒着他,他與史蒂夫早已在列刮永無歸程的火車上,相背而馳。

天使獸靜靜地看着他。

純白如神祗的身軀站立在他邊上,帶着白手套的手伸了出來,輕輕地說:“你這樣會很疼的。”

他把巴基·巴恩斯的拳頭從牆體裏挖了出來,平靜地用白手套擦幹淨拳頭上的磚灰。

羅夏一直都記得,就是這只手,曾經掂量過幾個柔軟的黑布林,也曾幫史蒂夫·羅傑斯擦掉臉上的一抹灰痕。

這條手臂不僅是冷冰冰的殺人工具,它也有知覺,也可以去撫摸戰友的臉龐。

巴基·巴恩斯想把鐵臂從天使獸手裏抽-出來,卻發現握着他的白手套如此地有力,以至于他根本不能動作絲毫。

天使獸嘆了一口氣。

“去看看他吧,就和你剛醒來那時候一樣,他也會很失措的,他會很樂意在醒來時見到自己的老朋友,”天使獸慢慢地說,“你自己經歷過的無助,沒必要讓他也經歷一遍。”

“畢竟,只有你和他,才是同一段回憶裏的人。”

羅夏說着,變戲法一般地,從背後拿出了一套舊軍裝。

巴基·巴恩斯在看到那套舊軍裝時,眼裏的風雪猛然下得更緊。

“怎麽回事,有一天就在神盾局舊倉庫裏找到這套破衣服了。”他語氣輕快,把這套衣服塞進了巴恩斯中士的懷裏,“你看看你還穿得下嗎?穿上去見他吧。”

巴基用力地攥緊了懷裏這套他無比熟悉的舊軍裝。

七十多年前的舊夢,連同七十年間的風雪,一并被他擁入懷中。

他看向面前的白色天使,眼神終于不再像之前那樣沉沉。

仿佛突然有了光,也有了向前行走的希望。

……他要穿着這套衣服,去見一個十七歲時就要見的人。

……

史蒂夫·羅傑斯是在幾個月後才醒來的。

他在昏迷中似乎聽見了一些聲音。

有個少年的清脆的聲音在他耳邊朦朦胧胧地響起,他努力想睜開眼看看,但卻怎麽都動不了。他只能感覺到一只溫暖柔軟的手觸碰到他的指尖,蜻蜓點水般輕輕地拂過。

像是一泓清泉,澆灌在他的手心。

但那個聲音很快就遠去了,少年似乎離開了他的身邊。

再後來,他就又陷入了漫無長日的昏迷之中。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躺在綠色的鐵床上,床頭日歷上顯示的日期是1945年12月28日,收音機裏正在播放着一段葛麗泰·嘉寶的訪談,頭頂的黃色風扇吱嘎吱嘎地轉動。

金黃的睫毛微垂,他看向手邊嶄新的白色床單,手心向上,虛虛地握住了拳。

他從病床上坐了起來,深邃而堅毅的眼神,看向床頭櫃上那個泛黃的日歷。

這時他的房門被打開,一個穿軍綠色衣服的女人走了進來,她關上門,似是吃驚的模樣,微微一怔,緊接着微笑道:“隊長,你醒了。”

史蒂夫·羅傑斯注視着這個女人:“這裏是哪裏?”

“紐約市軍人療養醫院。”女人笑了一笑,馬上回答道。她一邊說,一邊向他靠近,但史蒂夫卻立刻站了起來,再次沉聲問:“這裏到底是哪裏?”

女人面露疑惑,正要開口,史蒂夫卻又道:“現在是12月28日,但你身上的穿的部隊常服,在43年以後就已經全部廢棄。”

他上前一步,盯着她略有慌張的面龐:“現在,告訴我,這裏是哪裏?”

“史蒂夫。”

那扇門再次被人推開,一個穿着軍裝的英俊而颀長的青年出現在那扇門後。

他有着方正的颌骨和光潔的皮膚,棕色的頭發被軍帽蓋住,寬而向下彎起的雙眼皮使他的眼睛天生自帶一段多情的笑意。

他把自己的手背在身後,在門框邊站定了,直直看向房內的史蒂夫·羅傑斯。

史蒂夫愣住了。

那一刻,七十年的時光,竟如幻夢般地,煙消雲散了。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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