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
周五下午，學校外面的小吃攤生意依舊紅火。
“城管來了！”
“快跑。”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聲，校門外的小攤販像驚弓之鳥，吓得四處逃散，陸嘉依手裏的這份涼皮還沒做好就直接扔掉餐盒，跳上車座握住車把手，踩着腳蹬子要跑。
“媽，快走，城管來了。”
學生錢都付了，見攤販要跑路忙抓住她的衣服，“哎，我涼皮還沒給呢。”
眼看城管就到跟前了，陸嘉依急急忙忙道：“周一到學校，我退你錢。”
“你叫什麽名字啊？哪個班的？”
“高二五班陸嘉依。”
之前只是電視裏報道說要嚴管高校外的小吃攤，但遲遲沒見動真格，大家心裏就沒當回事，這還是頭次真遇上城管，劉榮也慌了，煤氣沒來得及關就推着車尾，“快......快跑。”
鍋裏的熱油灑出來濺到胳膊上，劉榮顧不上疼痛，埋着頭只顧使蠻力推車，這次要是被逮到指定要罰錢。
“站住！說了幾次不能擺攤不能擺攤，這是把我們的話當耳旁風了。”
城管手裏提着警棍，進入人群中後就開始抓人。
迎面遇上城管，小攤販慌得趕忙掉頭，車頭碰車尾，湯汁混着還沒熟的煎餅灑一地，場面十分混亂。
劉榮的攤位處于正對校門的位置，旁邊的推車不走她的車子根本沒辦法移動，除非沖進大馬路，但此刻馬路上車流量很大，貿然沖進去很容易造成交通事故。
陸嘉依警惕着城管的位置，以及十米外的紅綠燈，扭頭詢問劉榮：“要不車子先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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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榮擡眼瞪她，“你胡說什麽！”
車輪子碰上路邊的石墩，鍋裏的油再次飛濺，劉榮猛然縮回胳膊，“嘶！”
“媽！”陸嘉依從車子上跳下來，關掉火握住劉榮的胳膊，“都燙紅了，你怎麽不說。”
劉榮抽回手，使勁拍了下陸嘉依的肩頭，呵斥道：“誰讓你下來的，快去推着車把。”
陸嘉依皺眉：“罰錢就罰錢吧。”
劉榮氣急敗壞，再次揚起手，“你再給我胡說！”
巴掌還沒落下來，突然被人抓住手腕拽到身後，陸嘉依擡眼正好望見時越擋在她前面，對劉榮說：“阿姨，綠燈了。”
劉榮擡頭看了眼，顧不上再訓斥人，推着車子朝陸嘉依吼：“快走！”
陸嘉依愣着沒動。
“你癔症什麽！快點啊。”劉榮着急道。
時越看了陸嘉依一眼，背好書包跨上車座，一只手握住車把手，另只手拽了下陸嘉依的衣袖，說：“太沉了，推我把。”
陸嘉依反應過來，忙上前搭把手，“哦......好。”
綠燈将近二十秒，小攤販們瘋了般的湧上斑馬線逃到對面，城管擔心出意外，抓了兩個典型後就沒追得太緊，只是提着警棍吓唬吓唬。
“再有下次，絕不輕饒。”
七七八八不知道拐進多少個街道，三人都累得氣喘籲籲，時越回頭确認沒人再追後，才捏住車剎停下。
劉榮少有地笑了下，但也只是微揚起嘴角，面部的肌肉依舊緊繃，“同學，謝謝你啊。”
時越從車上下來，腼腆地笑笑，“不客氣，阿姨，我是陸嘉依的同學。”
“是同學啊。”劉榮看了眼陸嘉依，說：“那你們聊，我先回去了。”
陸嘉依轉身：“燙傷的地方，回去擦點藥。”
劉榮沒應聲，推着三輪車走出些距離，才坐上去蹬着腳踏板離開。
“擦擦汗。”時越從書包裏掏出紙巾遞給陸嘉依。
陸嘉依望着紙巾，癟了下嘴，“每次丢人都碰上你。”
時越擡了下手：“拿着，你口紅花了。”
“啊......真的嗎？”陸嘉依忙接住紙巾，從兜裏掏出手機，打開前置攝像頭，邊查看妝容邊說：“我晚上要直播，特地——”
話說到一半突然頓住，陸嘉依看了眼時越，“對不起。”
時越看着她手裏的手機，笑了笑，“沒關系，你要是不想補習數學，那就不補了吧。”
補習數學這事本來就沒問過陸嘉依的意思，全是自己一意孤行。
這周時越總共去五班找過陸嘉依七次，其中有五次人不在教室，剩餘兩次倒是碰見人了，但陸嘉依推脫說，想等班主任把手機還給她後再補，兩人一個平行班一個陽光班，一個走讀生一個住讀生，陽光班課程又緊，有手機的話方便在微信上問時越，自己不會的題目。
陸嘉依當時是這麽說的，可如今她手上就拿着手機，還是新手機，但并沒有像她說的那樣，問過時越什麽題。
雖然已經是下午五點多，可日光依舊毒辣，兩人順着街邊的林蔭走，陸嘉依說：“我得直播，所以上周日去買了個新手機。”
時越問：“舊手機呢，不要了嗎？”
陸嘉依無奈地笑笑：“舊手機怕是要不到了。”
時越扭頭看向陸嘉依：“班主任不給你？”
陸嘉依頓了下，說：“給，但有條件，下次考試進班級前十，我怎麽可能考進班級前十。”
“你怎麽不可能進班級前十。”時越反問。
陸嘉依愣住，扭頭看了眼時越，自己都忍不住笑起來：“你不是打印了我們班的成績單，沒看見我是什麽位置啊，就這麽點時間怎麽可能進步到班級前十。”
時越：“所以就打算破罐子破摔，幹脆買個新手機，這樣就不用學習了。”
陸嘉依低着頭沒說話，算是默認。
時越點點頭，“那就不補習了吧。”
陸嘉依抿着唇，好半晌才勉強笑了下，“嗯。”
失望是難免的，可又怨不得誰，時越看了眼陸嘉依，“嗯，那我回去了，你路上小心。”
剛走出兩步。
“時越！”陸嘉依突然叫她。
怕被陸嘉依看到自己眼底的失落，時越沒轉身，問：“幹什麽？”
陸嘉依：“去我家吃飯吧。”
“......啊？”時越扭過頭，很不解陸嘉依為什麽突然邀請她去家裏吃飯。
陸嘉依笑着走過來，摟住時越的肩膀，“你今天幫了我們家這麽大的忙，當然要請你吃個飯。”
時越用餘光瞟向肩膀上橫過來的手，五指白淨如蔥，隔着單薄的校服短袖，甚至能感受到從陸嘉依身上傳來的溫度，很熱很黏。
“不方便去嗎？”陸嘉依歪着腦袋問。
時越忙否認，“不是，我......我跟家裏說一聲。”
借着從兜裏掏手機這個動作，時越不動聲色地低了下頭，與此同時陸嘉依收回自己的胳膊，“你很熱嗎？臉怎麽這麽紅？”
“啊，有嗎？”又要拿手機又要佯裝擦臉上的汗，顯示自己很熱，肩上的書包無暇顧及，滑落掉在地上。
陸嘉依替她撿起來，笑着說：“就去吃個飯，不用這麽緊張。”
“沒緊張。”時越背過身子，“我打個電話。”
單芸華在電話裏說，時野的物理補習班到晚上七點半結束，那個時間點去同學家接她方不方便。
時越：“不用，小陳叔叔來接我就好。”
等她打完電話，陸嘉依就站在她身後，“說好了嗎？”
時越點頭，“好了。”
陸嘉依朝她伸出胳膊暗示，“那我們走吧。”
這個動作在女生之間并不陌生，示意她挽胳膊。
時越裝傻當沒看見，走在前面，“你們家怎麽走啊？”
“直走。”陸嘉依跟上來挽住時越的胳膊。
時越驚道：“你幹嘛？”
“都是小姐妹，挽下胳膊怎麽了？”
沒有事先通知，劉榮見陸嘉依帶了同學回來，取掉腰裏的圍裙，“招呼好你同學，我去街口買幾個涼菜。”
時越攔住劉榮，“不用這麽麻煩阿姨。”
“我去去就回。”劉榮執意要去。
小方桌上已經擺上萬年不變的涼拌黃瓜，還有綠豆湯和饅頭，時越坐下有點拘謹，“真的不用這麽麻煩。”
陸嘉依笑笑，“哪有用涼拌黃瓜招待客人的。”
時越望着桌上的晚飯，沒有說話。
院內停着擺攤用的三輪車，車上的油鍋和炸貨還沒來得及收拾，陸嘉依走過去，問時越：“想不想吃炸火腿？”
“好啊。”
熟練地開火，熱油下鍋翻滾，滋滋冒着香味，出鍋後再刷上辣椒，時越看得眼睛都直了，直吞口水，“好了嗎？”
“馬上馬上。”陸嘉依撕了塊衛生紙，纏在竹簽上，遞給時越，“小心燙。”
時越咬了一小口，“好吃。”
陸嘉依哈哈笑笑，“我再給你炸點其他的。”
說罷低下頭從玻璃小櫥窗裏找還有什麽好吃的，“雪花雞柳吃過沒？”
時越搖頭，“沒有，好吃嗎？”
“你嘗嘗就知道了。”
劉榮買涼菜回來，時越吃炸串都快吃飽了，陸嘉依還在問她，“這個丸子吃過沒？”
時越搖搖頭，“不吃了，該吃飯了。”
“行，那先吃飯吧。”
陸嘉依進廚房去幫忙把涼菜端出來，“吃飯吧。”
桌上只有兩個人，時越往屋裏看了眼，“阿姨呢？”
陸嘉依說：“她等會兒就過來，我們先吃。”
時越：“還是等等阿姨吧。”
“不用，我媽讓我們先吃。”陸嘉依往時越碗裏夾了塊炸排骨，“吃吧沒事。”
時越點頭，又往屋內看了眼，才夾起排骨吃。
劉榮中間出來了一次，但待的不到三分鐘，說讓時越多吃點別客氣，很快就又回屋裏去。
這樣的氣氛讓時越感到不自在，但陸嘉依依舊熱情地往她碗裏夾菜，“我媽不愛說話，你別介意啊。”
“不會。”
吃完飯天已經黑了，劉榮隔着窗戶交代陸嘉依，“天黑了，等會兒記得送送你同學。”
“知道了。”
巷子裏，昏黃的微光灑在肩上，兩人并排不緊不慢地走着，“路不好，小心。”
時越扭頭問：“你還要繼續補習嗎？”
陸嘉依笑了笑，“我的情況你今天也看到了，還是別耽誤你的時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