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元旦晚會那天氣溫很低。
致遠有個傳統，晚會都是露天辦，臺子下午就搭好，有節目的同學小板凳排排坐在後臺候場，所謂的後臺就是個臨時搭起來的簡易帳篷，四周挂着幾片暗色布做視線遮擋，模特隊的演出服單薄，這樣的天氣即使懷裏揣個暖水袋，肩上披着羽絨服，渾身貼滿暖寶寶還是凍得鼻涕直流。
跟她們不同的是，臺下那些沒節目的學生，一個比一個熱情高，巴掌拍得啪啪響。
“紙。”陸嘉依朝時越伸手。
時越把紙巾疊好遞到陸嘉依手裏，見她凍得直打哆嗦，提起裙擺去問翟老師：“太冷了，能不能先到室內等？”
“這已經是第四個節目。”翟老師扭過頭，有點糾結：“不如這樣，我去辦公室給你們找兩個取暖器來。”
隊裏成員多，聚集起來不是那麽容易，節目說到她們就到她們，根本不等人，時越理解，點點頭，“謝謝老師。”
時越坐回去，陸嘉依湊近問：“你剛出去幹嘛？”
“看到第幾個節目了。”時越伸進陸嘉依羽絨服的袖子裏，牽住她的手，搓了幾下。
陸嘉依笑笑，“坐這兒不就能聽見。”
“冷不冷？”時越摸了下陸嘉依懷裏的暖水袋，“水都冷了。”
“還真是。”陸嘉依擡起頭找了圈，目光落在尹苒身上，“喂。”
大概是這些天在一起排練，培養起的默契，尹苒聞聲扭頭瞥了陸嘉依一眼，“幹嘛？”
“暖水袋裏的水冷了，我去換點熱水。”陸嘉依說，“翟老師要是問了，幫我們說一聲。”
開水房就在操場對面的女生宿舍旁邊，兩個地方隔得不遠，尹苒哦了聲，“知道了。”
室外和篷子裏差不多是一個溫度，陸嘉依攏了攏羽絨服，直面寒風，“讓你跟着遭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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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為了學分。”時越說。
以時越的文化課成績，學分肯定老早就夠了，陸嘉依笑笑沒揭穿她，“那玩的開心嗎？”
時越沒急着回答，而是很認真地思考，以前在這麽多同學面前抛頭露面，是當優秀學生代表做學年總結，為走T臺還是頭次，不僅她自己沒想到，連單芸華和時明紹知道後都震驚不已，欣喜之餘鼓勵她以後多參加這種大型活動。
“開心。”時越捏了捏陸嘉依的手，“謝謝你帶我結交這麽多朋友，我感覺特別熱鬧，真心話。”
“你能結交好朋友，是因為你本來就是個善良溫柔的女孩子。”陸嘉依扭過頭說：“大家都很喜歡你。”
冷風刮在臉上如刀割，但心卻是暖的，時越吸了吸鼻子，感嘆道：“天兒真冷，想快點回家躺被窩裏。”
“現在躺被窩裏還不現實，回帳篷裏避避風倒是可以實現。”陸嘉依小跑了兩步，臉上刀割的感覺愈發強烈，不得不放慢腳步，“你有躺被窩裏的想法是對的，我贊同。”
時越攬住陸嘉依的肩膀，兩人轉了個身面對舞臺，背風走着，腳下是平坦整潔的塑膠跑道，兩人卻像翻越了幾座雪山，哆哆嗦嗦掀開簾子進到開水房裏。
開水房裏霧氣缭繞溫暖如春，讓兩人在那刻真真切切感到幸福，從內心深處發出贊嘆，“這裏是天堂吧。”
“水卡。”
陸嘉依懶得把手從袖子裏伸出來，就扭了下腰示意水卡在外套口袋，時越摸到口袋裏的水卡，把暖水袋裏冷掉的水換掉，耳邊傳來元旦晚會主持人報幕的聲音，“還有五個節目才到T臺秀，我們還能在這兒待會兒。”
“是個好想法。”陸嘉依站在時越身後，臉貼在她背上，兩條胳膊自然垂落晃來晃去。
時越把暖水袋的蓋子擰緊，轉過身把陸嘉依羽絨服的拉鏈往下稍拉開，要把暖水袋放進去。
“不好吧。”陸嘉依誤會時越的意思，以為她要在這種沒外人的情況下做什麽少兒不宜的事情，便夾緊兩條胳膊，眼睛直勾勾盯着前方，“等回家再。”
時越手頓住，擡眸看向陸嘉依，看到她眼中一閃而過的慌亂，“回家幹什麽？”
“呃......”陸嘉依想了想，她跟時越做到最親密的地步無非就是摸，除了摸還是摸，全身都快摸禿嚕皮摸出記憶點，今天過節就當是為了慶祝，“随你。”
時越眼皮跳了下，把暖水袋塞到陸嘉依懷中，“好。”
“......”開水房溫度高，陸嘉依感到臉頰發燙，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想把這個話題繞過去。
她們等會兒還要上臺。
衣服哪裏濕了肯定會不舒服。
時越沒忍住笑出聲，把拉鏈給拉回去，還故意使勁摁了兩下，“也不知道是誰饑渴。”
“血口噴人。”陸嘉依擡眼，想張嘴辯解，突然發現都是事實，在如狼似虎的年紀裏，每晚身邊躺着動不動就要親親的對象，她又不是小尼姑，這誰扛得住。
話雖如此，可陸嘉依深知這話不可說，因為一說出來鐵定一發不可收拾。
“怎麽不說話了？”時越問。
陸嘉依呵了聲，“我替你感到害臊。”
“這麽緊張幹什麽，放松點。”時越拍了拍陸嘉依的胳膊，“你應該比我懂得多啊。”
就是因為懂得多所以才心虛，陸嘉依擺正臉色，“那是當然，我生物學得可不賴。”
“哦，真棒。”時越很不真誠地誇獎道。
陸嘉依往門口望了眼，“快到我們了，回去吧。”
時越拉住她，“還有四個，再待會兒，外面冷。”
陸嘉依知道時越想要什麽，可今天情況特殊，兩人臉上都帶着妝，稍幹點什麽壞事就異常明顯，赤/裸裸告訴外面那些人，我倆偷偷在開水房打啵了。
“別瞎想。”時越伸手在陸嘉依眼前打了個響指，“待在這兒就是為暖和。”
陸嘉依點點頭，把腦袋放在時越肩膀上，心裏想着等旁邊這人兒成年了，一定要去開個房，好好瘋一回。
“你在想什麽？”時越問。
“......”
陸嘉依有些震驚地擡起頭看了時越一眼，光想想都不行？
“我在想什麽時候能暴富。”陸嘉依輕聲嘆息，“那時候我肯定會比現在少去百分之八十的煩惱，剩下百分之二十的煩惱是，錢該怎麽花，明天穿哪件衣服，塗哪個色號的口紅，開哪輛車，還有跟你......”
陸嘉依慢慢靠近時越，小聲說：“晚上用哪個姿勢好。”
時越輕咳聲，裝作自己并沒有因為陸嘉依最後這句話影響到，“你現在的煩惱是什麽？”
“那就多了。”
可真要陸嘉依說出來，會突然發現這些煩惱特別瑣碎，明明都是不值得一提的小事，但當它們一件一件疊加起來，積壓在心頭足以讓人難以喘息，做事畏手畏腳，瞻前顧後。
時越盯着陸嘉依，企圖從她嘴裏聽到什麽抱怨，但很可惜，陸嘉依只是重重嘆口氣，“從老袁那兒要回我的手機。”
如果煩惱顧慮太多，那就先從眼前的小事解決起。
就在時越以為這個話題要結束時，陸嘉依突然又加了句：“還想跟你坐同桌。”
時越愣了下，“你還記得這個。”
“當然，雖然有點困難，但萬一......實現了呢。”陸嘉依扭頭看着時越，“跟你說過的話我都記得。”
雖然心中一再顧忌接吻會蹭掉口紅，影響妝容，可情調拉滿後，不接吻太浪費。
“唔......”
陸嘉依嘴角溢出嘆息聲，勾住時越的脖子加深這個吻，開水房外振聾發聩的音樂聲伴随着觀衆的掌聲喊叫聲，一波高過一波，仿佛都在為她們打掩護。
以至于簾子被掀開時，兩人都沒發覺。
“陸嘉依？！”
從小到大，陸嘉依就對自己的名字特別敏感，別人叫她名字時，總會油然而生一種莫名的恐懼感，名字是她的代號，一榮俱榮一損具損，陸嘉依這三個字，越聽越熟悉，越聽越奇怪。
就像現在，她雖然知道和時越接吻不能被別人看見，可聽到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第一反應不是推開時越，而是感到發憷，那個可以代表陸嘉依這個人如何的代號又來了。
并且從說話人的口氣聽起來，不是那麽友好。
“我就知道你......”陸晨陽拉開陸嘉依，氣憤到半天才吐露出一句完整的話來，“你這樣還讓不讓媽活了。”
陸嘉依看看陸晨陽，有點恍惚，開水房裏明明那麽溫暖，她還可以和時越說好多心底話，但因為陸晨陽的意外到來，這裏突然變得寒冷無比，讓陸嘉依哆嗦到說不出話，本能地往時越前面擋。
“不管她的事，是我自己，是我自己要這樣。”
元旦晚會還在繼續，主持人情緒高漲，報幕時的聲音絲毫沒有被寒冷的天氣影響，一個節目接着一個節目往下走。
“怎麽去那麽久？下個就到我們了。”
臨上臺，大家都是又興奮又激動，沒人注意到陸嘉依和時越兩人有什麽不對勁。
陸嘉依和時越需要從舞臺兩側上臺，走到舞臺中央再彙合，分開站位前，時越幾不可見地抓了下陸嘉依的手，“別害怕，我會陪着你。”
音樂聲和尖叫聲太大，陸嘉依只能看到時越嘴一張一合，卻聽不清她在說什麽，下意識扯了扯嘴角。
想要告訴她，我沒事。
別擔心。
作者有話要說：毀滅吧，已經迫不及待想寫五年後了......感謝在2020-12-26 22:19:51~2020-12-28 23:05:00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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