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嘉菲和Amy約在Amy的家裏見面,她的家位于郊區,有一個還不錯的小園子,裏面的裝飾也很淡雅有品。Amy熱情地将她迎進來,嘉菲不好意思地說:“謝謝,給你添麻煩了。”

Amy笑了笑,說:“其實是我應該對你說抱歉,如果不是我……你可能也不會有現在的困擾。”

嘉菲被她領到二樓的一個寬敞的房間,房間有落地玻璃窗和白色的紗質窗簾,看上去整潔又明亮。Amy笑着說:“你坐一下吧。”

Amy讓嘉菲坐到一張米黃色的皮質椅子上,等到嘉菲坐上去之後,她走到後面,緩緩地将椅背往下跳,嘉菲漸漸平躺在椅子上。

這是她第一次對一個外人講述她那段經歷,她講的很平靜,就好像是在講述一件過去發生的再平常不過的事情。

Amy耐心地聽她講,又告訴她一些催眠過程中需要注意的問題。

嘉菲很配合,因此進行得很順利。

嘉菲覺得自己的全部精神力都好似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引着,一個輕柔的聲音引導着她,讓她緩緩地沿着過去的時光隧道走過去,讓那迷霧漸漸散去,她看到了七年前的自己、八年前的自己、九年前的自己……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進行系統的催眠治療,之後又約了兩次,效果都很好。

晚上,她在自己的房間裏翻看曾經寫過的日記,有些記憶雖然是已經回來了,但是那些細枝末節的回憶似乎只有在日記本裏才能看到。

她的日記本裏出現最多的一個名字就是——小贊。

而直到此刻她才驚訝地發現,原來小贊就是江子安。讀二年級的時候她特別沉迷于拼音,于是看到任何事物都要用拼音念出來,而江子安的名字也不幸中招,直接被她念成了“子安贊”,于是便慢慢開始叫他小贊,這個名字伴随了她的童年和青春。

2000年8月。

隔壁搬來一個新的小朋友,長得好可愛,我好喜歡他。

2001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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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贊每次考試的成績都比我好,但是每次打架都是我厲害,這應該就是老師說的各有所長吧。

2002年8月。

今天為了幫我的同桌出頭,我和高年級的學長約架了,沒想到他們來了三個人,而我們只有兩個人,一點也不公平。多虧小贊及時出現,雖然他打架不行,可是他幫我狠狠咬了那個讨厭的高年級學長一口,大快人心。

2003年4月。

今天小贊又迷路了,這已經是他這個月以來第三次迷路了。這個笨蛋小贊,迷路的理由竟然是幫我找我最愛吃的那家鐵板栗子小店,真是一個讓人無可奈何的小破孩子。不過看在他給我吃鐵板栗子的份上,原諒他吧。

……

2007年5月。

今天我收到了人生中第一封情書,可是這封情書并不是給我的,而是給小贊的。情書的主人是一個紮着馬尾辮的可愛的小女孩,她說她很害羞也很害怕,不敢直接把這份心意告訴他,所以要我轉交。我當然同意了,我向來是一個樂于助人的好同學。小贊看了情書之後一點反應也沒有,我只好去問他是怎麽想的,還幫那個女生說了很多好話,可是小贊好像生氣了,他告訴我以後不要再給他那種東西。

2008年12月。

今天是聖誕節,我收到了一個特別大又特別紅的蘋果,我得意地向小贊炫耀,我告訴他這是隔壁班那個追求我的男生送給我的。小贊聽後特別生氣,說我是一個嘴饞又容易被收買的女生,我和他打了一架,他最後被我得眼眶都紅了,哼,勝利的還是我。

2009年9月。

按照小贊的成績,他其實是可以保送去省外特別好的高中的,可是他最終放棄了這個機會。雖然替他感到惋惜,可是我竟然還有一絲小開心,因為這樣我又可以和他繼續在一起吃喝玩樂了,想想就覺得很美好呢。

2010年7月。

我和小贊約好了,我們要一起考上海的大學,可是我的成績卻告訴我理想是豐滿的,而現實是骨感的。小贊似乎比我還要着急,每天都督促我看書寫作業,還要我研讀他那些高深莫測的筆記和錯題本,這簡直是對我的一種摧殘。

2011年2月。

排了好長的對,終于買到了心心念念的同心鎖,我按照白胡子老爺爺的指導在兩把鎖上分別刻上了我和小贊的名字。明天就是小贊的生日了,我想把它作為生日禮物送給他,我要告訴他,我會努力的,因為我想和他一直在一起。

日記最終停留在這一天,泛黃的紙張和稚嫩的筆記,那些記憶深處的喧嚣和熱鬧猶如巨大的霧氣籠罩而來,她一時間竟有些分不清過往和現在。

如果不是那場意外,如果沒有那場意外……

當她看到落在角落裏的那一把鎖的時候,她的心驀地痛了氣來。

那把鎖上刻着三個英文字母——LJF,這和江子安的微信頭像是同款。

原來曾經那樣親密無間過,原來曾經就許下了要在一起的願望,原來再見依然會無可救藥地喜歡,原來那個人一直都在……

遺忘或許只是另一種方式的逃避,逃避她不敢面對的現實,逃避她難以做出的決定。

她想起了他生日的那一天,嘉菲張羅着請來了好多小夥伴去江子安的家裏慶生,而壽星本人卻因為在參加科技競賽而遲遲未歸,江子安的媽媽一直在給大家做好吃的,江子安的爸爸一如往常沒有出現。嘉菲看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打了好幾個電話才終于打通,江子安那頭似乎是找不到回家的路了,嘉菲讓他報了一個地名,然後決定去接他。嘉菲的爸爸提出陪着女兒一起去,江子安的媽媽便把車鑰匙給了他們,于是嘉菲的爸爸便開着江同的車還載着嘉菲一道去接江子安回家。嘉菲一路上都在吐槽江子安,這麽大個人了竟然還會迷路,他那些虛高的智商大概都是拿去喂狗了。

江子安看到了那輛熟悉的車,他朝他們揮手,他聽到嘉菲在叫他的名字,就在車子朝他的方向開過去的那一刻,一輛從另一個方向飛快地沖出來的大貨車直接撞了過去,碾壓了半個駕駛座,現場一片狼藉和不堪。

所有的故事都在那一刻停止。

她好似看到他慌張的臉,她好似看到他絕望地哭,可是當她再次醒來的時候,她成了沒有父親的孩子,她的雙腿需要長久的複健才能慢慢康複,她什麽都不記得了,就連那些課本都需要從頭學起。

——

江子安愁容滿面地望着手機發呆,他看着撥出去的那一串來電,可是對方都沒有接,漫長的等待和隐隐的不安讓他整個人都恍惚着。他想起那一年的生日,想到她被血浸染的衣服和臺上擔架時痛苦的表情,那一天是他生命之中最黑暗的日子,他因此痛恨自己,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她就不會去接他,更不會發生那樣的意外。

他每天都在等着她醒來,當時的心情他根本不敢去想,一想起來就會渾身止不住地顫抖。

後來發生的事完全超乎他的意外,當他得知車禍并非意外,與之伴随而來的是嘉菲的父親最終的無力搶救回天的消息和嘉菲可能面臨的失憶甚至失智的消息,就好像整個人都被丢進了萬劫不複的深淵。

他痛苦、難過,但是他堅守、等待。

直到有一天,嘉菲和她的媽媽忽然從醫院消失了,醫生只說是去了別的地方治療,但是并不知道去了哪裏。

她們便再也沒有回來。

他廢寝忘食地尋找,直到體力不支以及嚴重胃病而被送入醫院。

他的媽媽對他說:“別找了,就算找到了也沒用,她的爸爸是因為被當成江同而死的,你覺得她們還會怎麽看待你?”

江子安心裏很痛,可是他并沒有放棄尋找。

直到終于在一個應屆畢業生的求職網站上,看到嘉菲的信息,他讓人事部門直接錄用她,他知道這不合程序,也知道嘉菲一定會懷疑,可是事情比他想象中的進展要順利,嘉菲完全沒有産生懷疑,他想她大概還是那樣馬大哈,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給華天投過簡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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