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最初嗅到一絲異常的人是向天。
“時安,你最近好像心情相當不錯啊。”
“嗯?”林時安把視線從許佟瀾的後腦勺上移回來,笑眯眯地看着向天,“你說什麽?”
“沒事兒,就是覺得你最近的狀态,挺像春心萌動……”他睨着林時安的表情,賤賤地笑着開口。
林時安出乎他意料地漾開笑意,“是嗎?”
“不是吧林時安?”向天傻了,“我說你春心萌動你都不生氣,真有情況?”
林時安沒吭聲,盯着自己的筆尖出神。
其實不只是向天兒,他自己也發現了最近狀态的不正常。
比如目光總是下意識地看向許佟瀾,而後就是漫無邊際的放空和走神。
窗邊對上他的笑臉,會不自覺跟着笑,心跳會加快。
上課的時候老師分明叫着許佟瀾的名字,他的心卻漏跳了一拍。
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偶爾也會若有若無的緊張。
課上聊到了什麽有趣的事,甭管他和許佟瀾座位離得多遠,目光總是能在瞬間撞上,饒是主觀上想克制也無濟于事。
“哎——”他嘆了口氣,“再這樣下去考什麽清北啊,一本都快沒戲了。”說完趴在桌上,憂愁着甜蜜的煩惱。
向天兒在一邊聽見了,堅持不懈地擠眉弄眼道:“聊聊嘛,哥們兒從前談的女朋友哪個沒讓你知道?難得你鐵樹開花,還要瞞着我不成?”
“你把嘉佳他們叫着,”林時安拿下巴盯着按動筆帽,“周末我請客。”
直到坐到小飯廳裏的時候,向天兒才接受了這個現實——從來都嗜錢如命的貧困生林時安同學居然在請他們吃飯!
許佟瀾還在旁邊笑吟吟地,像是絲毫沒有幫着付賬的意思。
趙嘉佳明顯已經嗅到了八卦的味道,童哲和何廷還懵懵的模樣,何廷拍了拍時安,把人拉到角落,低聲道:“怎麽忽然想起來請客了?”
“有高興的事兒,”林時安眼裏眉間都是笑意。
何廷眼底添上幾分擔憂,“你錢夠不夠,不夠的話我來付。”
“不用,從前沒分班時候你幫襯我那麽多,今天我特高興想請客,你可別再搶着付錢了。”
“那你——”何廷欲言又止。
林時安知道他擔心自個兒的錢包,笑着解釋道:“我前不久剛從班裏同學手上收了一波會員費,這兩個月林叔生意也紅火,我手裏還剩點兒餘錢,這家小飯廳也不算很貴,放心吧。”
何廷這才重新坐回了桌子,張羅着給幾個人添茶。
作為林時安最親近的朋友,他們幾乎是心照不宣地控制着點菜的數量和價格,林時安看着賬單和滿滿一桌的菜,心裏頭溫溫地蒸騰着熱氣。
“任越說他們班老師拖堂,還得再過半個小時,讓咱們先吃。”負責叫人的向天放下電話,向林時安彙報進度。
幾個月前高一年級也分了班,任越夠争氣,壓線考進了十五班,為此任越的爸媽還特意請林時安吃了頓飯,感謝他一直帶着自家兒子學習。
林時安聽完說:“那就先不等了,把牛肉給他留點兒,他最愛吃那個。”說完便要動筷子,被趙嘉佳一把攔住,“你可還沒說,今天請客是為了慶祝什麽呢?”
林時安順勢放下筷子舉杯,說話前看了眼許佟瀾,在對方淺淺的笑意裏開口:
“慶祝我和許佟瀾的戀愛。”
“咚”得一聲,正前後搖擺着晃椅子的向天兒和椅子一起摔在了地上,童哲震驚地看着林時安,何廷意外的眼神裏裹挾着複雜的情緒,唯有趙嘉佳撒歡兒似的鼓着掌,嚷嚷道:“我就說你們肯定會在一起的!”
許佟瀾把向天扶起來,和林時安碰了碰杯,低頭笑道:“你看你。”
錦山管早戀管的嚴,許佟瀾原本是沒想把這個秘密告訴其他人的,可幾乎是在一起的第二天,林時安就興沖沖地當着他的面兒跟林叔還有芳姨打了電話。
出乎他的預料,林叔和芳姨跟他熟悉的家長截然相反,他傻眼地聽着這一對老夫妻對他噓寒問暖,一副把他這個同性戀人當自家兒子疼的模樣,忽然就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了林時安這麽多年沒長歪的部分緣由。
他看着林時安雀躍地分享開心事的模樣,心裏頭那點兒戒備徹底被扔到了腦後,主動提出和林時安請幾個朋友一塊兒吃頓飯。
林時安唇邊彎着淺淺兩個梨渦,“我還怕你不樂意呢。”他邊說着邊查收款記錄,揶揄道:“這回不要你接濟,我賺了大家這麽多錢,正好回饋一下新老顧客。”
于是就有了這麽一頓讓向天摔了個屁股墩的飯。
“敢情你以前不談戀愛是因為喜歡男的?”向天兒一臉震驚,“虧我還兜售了你的聯系方式。”
林時安看着向天兒,一臉被背叛的錯愕,“你不是告訴我那是你給我搜羅來的顧客嗎?”
“咳咳——”向天啞了聲,“這個,不重要。”
倒是童哲擔心道:“可別讓老師和家長知道了,不然……”
“我會注意的。”林時安捏了捏許佟瀾的手,沒告訴童哲自己的父母已經知道了。
林叔和芳姨一直對他很好,向來也很少管教他,他幾乎是沒有任何心理負擔就告訴了他們這件事,但每個人的父母不一樣,他不想讓童哲聯想到對他管教過于嚴苛的母親而難過。
許佟瀾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垂眼看了看身邊的男孩兒,忽然覺得內心軟得一塌糊塗。
一席人吃到一半兒,任越才着急忙慌地趕過來。
門還沒推開,就聽見他嚷嚷:“餓死我了!”
高中生慘遭食堂□□的胃總是格外的需要食物的慰藉,任越向來不見外,來了便大口扒拉飯菜,直到吃撐了都沒覺出席間略微有些詭異的氛圍。
直到他打出一個飽嗝兒,揉了揉肚子,才發覺林時安身邊坐了個挺眼熟的人。
“你……”任越盯着許佟瀾的臉,一時有些迷茫,“你不是那個以‘一身紅裙’嗎?”
許佟瀾看了林時安一眼,後者想起往事,忍不住偷笑。
“記性不錯,”許佟瀾毫無真心地誇贊了一句,咬牙切齒為自己正名道:“重新介紹一下,”他說:“我是你哥男朋友,許佟瀾。”
“你是許佟瀾!?”任越的目光唰得亮起來,完全無視了許佟瀾着重強調的定語部分,一臉追星的崇拜模樣,“考神我超喜歡你作文的!”
每周周考的優秀作文都會做成影印版,下發到每個同學手裏。從他沒考進錦山的時候,林時安就給他帶優秀作文看,如今他作為高一的學生,更是被老師耳提面命地摘抄欣賞高二高三的優秀作文。
而其中出現次數最多的名字,莫過于許佟瀾。
林時安看着自家弟弟完全無視了自己,熱情澎湃地掏出紙讓許佟瀾簽名,無奈道:“又不是明星,你要他簽名幹什麽?”
“沾仙氣兒啊,”任越說:“哥,你考前都不拜考神的嗎?”
林時安看了許佟瀾一眼,天馬行空地琢磨着,考神都是他男朋友了,他身上總歸是有仙氣兒的吧。
想着想着,他突然反應過來自己莫名其妙被這小孩兒帶歪了思緒,“什麽仙氣不仙氣的,”他攤攤手,“封建迷信要不得。”
“你哥早都把我仙氣兒全吸走了,”許佟瀾在一邊悠悠道:“上回月考這人都考到第十了。”
“等等,”任越的思緒被拉回來,他終于後知後覺道:“考神剛剛說是哥的男朋友?”
許佟瀾對這個過于長的反射弧不甚滿意,淡淡瞟了林時安一眼。
林時安拒絕接受他的信號,眼神飄忽地看天空。
“哥,”任越驚了,“真的啊?”
眼瞅着許少爺開始低氣壓,林時安眼觀鼻鼻觀心,“嗯。”
想起來那時候他覺察曹哥和沈哥的不對勁的時候,還藏着掖着不告訴任越,沒想到自個兒倒是先談上了男朋友。
其實和任何人說這件事的心理負擔,都比不上對任越說。
畢竟任越從小和他玩在一塊兒,跟屁蟲似的,他做什麽任越學什麽,好處自然是任越被他帶得學習勤勤懇懇,考上了錦山,又進了15班,壞處嘛……
他有那麽一點點地擔心十幾歲的小孩子在性取向這件事上跟風。
任越的表情出現了一絲裂痕,“哥,我一直以為你很直。”
“其實我也……”向天默默舉起手。
“還有我……”
好幾雙目光面面相觑,最終一致看向許佟瀾,“我們之中仿佛混入了什麽奇怪的東西。”
許佟瀾勾起嘴角,“還好沒那麽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