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四枝
說書先生擦了擦額頭的汗,擠出笑臉道:“郡主說笑了,小的第一次到貴人府上,心裏緊張的很。”
“不用緊張,你只管把那千年一遇的好姻緣給我講明白就行。”蕭惋嘴角噙着笑說。
說書先生應下,清了清嗓子開始講。
“話說月老掌管這人間姻緣,會為凡間男女的腳上系上紅線,兩人便是命中注定的姻緣。千年以前,有次月老喝醉了酒,不小心将紅線系錯了,但是凡間那對原本該在一起的男女,卻沒有按照月老的安排錯過彼此,而是沖破命運的阻隔喜結連理,月老被兩人之間的愛情感動,求了一條王母娘娘的發絲做繩,将兩人的姻緣重新系在一起,生生世世也不會分開,月老紅線千千萬,卻只有這一條是由王母娘娘的發絲制成,所以這個姻緣千年一遇,而且每當這兩人在一起之後,世間便會有福報。前幾日有道長算出,長安郡主和溫将軍,正是這樣千年一遇的好姻緣哪!”說書先生聲情并茂,講得十分生動精彩。
蕭惋聽着,聽到最後忍不住笑出了聲。
說書先生看郡主笑得如此開心,松了口氣,看來是這個故事取悅了郡主,試問天下哪個女子聽見自己的姻緣這般好會不開心呢,看來今日這一趟,他沒白來啊。
“先生,這個故事,是誰告訴你的?”蕭惋止了笑,問。
“呃……”說書先生想起黑臉壯漢,不知道該不該把他說出去。
“但說無妨。”蕭惋給畫扇使了個眼色,畫扇會意,上前給了說書先生賞銀。
“回郡主,是一個皮膚黝黑,臉上還有一道疤的男子教我這麽說的。”說書先生實話回答。
蕭惋聽後一愣,這不是溫顧嗎?
“你說的那人,可是随身帶着劍?”
“回郡主,那人确實帶着劍。”說書先生回憶了一下說。
那便是溫顧沒錯了。
“先生,今日你講得甚好,只是以後不必再講這個故事了,也不要再講任何與我有關的事,否則,我就割了你的舌頭,讓你再也說不了書。”蕭惋笑意吟吟地說着狠話。
說書先生身體一抖,這位長安郡主,怎麽威脅起人來,和那個漢子一模一樣呢。
“是,小的再也不講了。”說書先生急忙點頭。
“送先生出去吧。”蕭惋送客。
王若筱一直在旁邊聽着,起先聽故事入了迷,覺得這故事要是真的就好了,那樣惋惋嫁給溫将軍,這輩子定會幸福一生,可是後來聽蕭惋問出這故事竟是別人編造出來的,整顆心都涼了一半。
“惋惋,編造這個故事的人,不會就是溫将軍吧。”王若筱問。
“沒錯,就是他。”整個京城裏,長得黑臉上又有一道疤的,再也找不出第二個。
“溫将軍為什麽要編這樣的故事,他這般維護你的名聲,是不是喜歡你呀?”王若筱眨了眨眼睛問。
“他怎麽會喜歡我?”蕭惋淡笑着搖了搖頭,“若我沒有生病,在外頭聽見了石妖轉世的傳言,我也會想一些辦法轉移大家的注意力,只是沒想到,溫将軍的主意還不錯,現在京城裏,估計也沒人記得什麽石妖轉世了。”蕭惋說這句話的時候彎着唇角,明顯心情不錯。
王若筱聽後點了點頭,莫名覺得蕭惋和溫将軍之間好像還挺有默契的。
“我下午要出門一趟,我們改日出去踏青吧。”春天來了,一日比一日暖了。
“好啊,那我先回去了。”
自從落水之後,鄭茗薇便染了風寒,病得比蕭惋還要嚴重些,只是她身體雖病着,心裏卻還想着外面的事。
當衆說出溫将軍流連青樓的事沒能惹怒蕭惋,那她只能另想辦法。
她絞盡腦汁想出了一個石妖轉世的故事來,想讓所有人都知道蕭惋命數不好,從而讓溫顧厭棄蕭惋,誰知道只過去了三天,外面大家傳得就變成了溫将軍和長安郡主是命中注定的姻緣,氣得她的病更嚴重了。
“那個說書先生呢,收了我的錢不辦事,好大的膽子!”鄭茗薇咬牙切齒。
丫鬟苦着臉,“小姐,那個說書先生既然能收我們的錢,自然也能收別人的錢,這件事一定是有人在背後幫着長安郡主,要不這次先算了吧,小姐,先把病養好再說。”
“不行,派人去找那個說書先生,再出高價!”鄭茗薇人在病中,腦子也不是很清醒。
丫鬟無法,只得照做,只是那說書先生就是不肯收銀子,出多少錢都不肯再幫着他們做事了。
後來,不知怎的,丞相知道了這件事,沉着臉就将女兒罵了一頓,鄭茗薇的病還沒好呢,又被自己父親怒罵指責,心裏委屈,竟直接暈了過去。
醒過來之後,就見母親坐在自己身邊,抹着眼淚說:“你爹要給你說一門親事,你好好養身體,過幾日好了,去相看相看。”
鄭茗薇反應好半晌,才明白母親的意思是什麽。
“為什麽?爹為什麽這麽急着把我嫁出去,娘,您不想多留我幾年嗎?”鄭茗薇坐起身說。
“傻丫頭,娘當然舍不得你,不過你已經十七了,也該定下親事了,而且你犯了錯,你爹心裏有氣,等過兩日他氣消了,你好好和他認個錯。”
“我做錯什麽了啊?”鄭茗薇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麽她的親生父母都不站在她這邊?
“外面那些傳言,難道不是你散播的?”丞相夫人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女兒一眼。
鄭茗薇怔了一下,還是嘴硬,“是我散播的又怎樣,我說錯了嗎,她就是克死了自己父母,還克死了太後……”
丞相夫人被女兒吓了一跳,急忙拿手去堵女兒的嘴,“你這孩子怎麽……你以前和長安郡主不是要好麽,總是和她一起做女紅,難不成你真是因為喜歡那溫将軍,才做出這樣下作的事?”
鄭茗薇被母親說中心思,洩了氣一般低着頭不說話了。
“你可趕緊收起你的心思吧,你以為你爹是怎麽知道外面的傳言是你散播的?就是溫将軍找上門,你爹才知道的,那溫将軍如此做派,就算不喜歡長安郡主,那也不喜歡你啊,女兒啊,你可千萬不要再為了那個溫将軍做傻事了,不值得啊!”丞相夫人苦口婆心,看自己女兒這個樣子也是心疼得很。
鄭茗薇忍不住落下淚來,“是我先喜歡他的,為什麽皇上賜婚的不是我!”
“聖旨就是聖旨,沒有為什麽,你好好養病,我和你爹,定會為你挑一個知根知底的好夫婿。”
丞相夫人說了大半天的話,鄭茗薇并沒有聽進去,反而為了不嫁人開始絕食。
丞相也是鐵了心腸絕了女兒的心思,依然要給她定親。
于是,當蕭惋來到丞相府的時候,就看見了鄭茗薇十七年以來最憔悴的樣子。
“不是說只是風寒麽,怎麽這麽嚴重?”蕭惋看見鄭茗薇的時候,着實驚着了。
鄭茗薇是丞相獨女,從小也是嬌生慣養的,長相明豔動人,在京城貴女中是數一數二的。
如今生病多日不見好,又幾日未進食,整個人瘦了一圈兒,臉色灰敗,眼底裏也沒有光彩。
鄭茗薇沒想到,蕭惋竟會來看她。
她躺在床上,看着蕭惋那張光彩照人的臉,只覺得眼睛疼。
“看見我現在這個樣子,你是不是很開心?”鄭茗薇忽然覺得有些自慚形穢。
蕭惋微微蹙了蹙眉頭,“茗薇,我今日來不是和你吵架的。”
鄭茗薇鼻間哼了一聲,将頭轉向裏側,不再看蕭惋。
“我們要好多年,你也了解我的性子,我最不喜歡兩人有心結有誤會,更何況你還是我曾經要好的朋友,今日我來,就是想把話和你說清楚。”
“我知道那日你是故意說出溫将軍去青樓一事給我難堪,也知道你曾向坊間傳言我是石妖轉世,我問問你,我是何處得罪了你,讓你這麽對我?”蕭惋說完,便看着鄭茗薇的背影,等着她回話。
鄭茗薇轉過來坐起身,直視蕭惋,“你想說清楚也好,我告訴你,我喜歡溫将軍,喜歡很久了,我曾經很想嫁給他,可是因為你,我嫁不成了。”
蕭惋在心裏嘆了口氣,雖然這個原因她早已經猜到,可是親耳聽見,感覺還是不一樣的。
“猜到了。”蕭惋語氣有些惋惜。
“既然你早就猜到了,還假惺惺地來這一趟做什麽。”鄭茗薇諷刺地笑。
“我想聽你親口承認,這樣以後,我就再也不用顧念往日的情誼了,我只告訴你,這件事裏,我沒有錯,所以我也不用承受你對我做的一切,之前的事,無論是王将軍府裏的小丫鬟,還是你當衆給我難堪,還是對外散播謠言,我都不計較,就算是抵消了我們之間的情分吧,不過,要是以後你再犯渾,我可不會由着你了。”蕭惋語氣平靜,這番話,算是兩人徹底絕交了。
鄭茗薇眼神閃爍,手緊攥着被角,“好,以後我們橋歸橋路歸路。”
“就這樣吧,你好好養病,我走了。”蕭惋說完起身,看了鄭茗薇一眼,轉身離開。
鄭茗薇看着蕭惋離去,而後皺眉,問自己的貼身丫鬟,“她剛剛說什麽,王将軍府上的小丫鬟,是什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