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二十三枝

新娘下轎之前,新郎向花轎射三箭,以驅除邪氣。

這三箭,必須由新郎親自來射。

蕭惋聽見了利箭射在花轎上的聲音,也聽見了周圍人群的騷動,只是心裏有些難以置信。

溫顧不是在北羌打仗嗎,怎麽會突然回來?

喚了幾聲畫扇都不應,就在蕭惋想再喚一聲時,聽見畫扇說:“郡主,是溫将軍回來了。”

他真的回來了。

自從溫顧領兵離京,皇上下令婚禮照常舉行的那一日起,蕭惋就沒有了對今日婚禮的期待,也沒想過溫顧會回來,在她得知溫顧回來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回想教習嬷嬷教她的禮儀,可是之前嬷嬷教導她的時候,她三心二意,如今也想不起來什麽。

“郡主,方才奴婢看見溫将軍身後跟着的那位,和半年前在昭華寺那日,讓自家大夫替您診治的那位公子長得一樣。”畫扇方才看見了清風,覺得對方長得十分面熟,她定是在哪兒見過,努力回想半晌,才沒聽見蕭惋喚她。

轎內的蕭惋正緊張着,手心滲出了汗,畫扇說的話也沒注意聽,只問道:“他現在去哪兒了?”

“溫将軍去換喜服了。”畫扇回答。

溫顧下馬之後,将手中的弓扔給身後的清風,自己一身铠甲,風塵仆仆,不能就這麽成婚。

大步進府,府上管家小跑跟着,“将軍,吉時已經到了。”

“在我這兒,不是吉時到了才成婚,是何時成婚何時才是吉時。”溫顧不理會,回房讓清風給自己換喜服,惦記着蕭惋還在等,溫顧和清風動作匆匆。

待到喜服換好,溫顧簡單潔面,便出門接蕭惋下轎。

溫顧換喜服并沒用多少功夫,但是蕭惋卻覺得時間很漫長,溫顧回來得太突然了,讓她措手不及。

“郡主,溫将軍來了。”畫扇在轎外提醒,蕭惋提了口氣。

察覺到轎簾被人掀開,蕭惋彎腰邁步出轎,接着看見身前出現一只手。

将自己的手放上去,感受到對方手指溫熱,蕭惋心下稍安,但是指尖還是忍不住微微顫抖,她實在太緊張了。

溫顧牽着蕭惋往前走,蕭惋跟着向前邁步,不知道踩到了什麽不平之處,整個人歪了一下,溫顧反應極快,扶了一把蕭惋的胳膊。

“謝謝。”蕭惋驚魂未定,卻還記得道謝。

頭頂像是傳來一聲輕笑,蕭惋紅了臉。

又走了幾步,牽着她的人溫聲提醒,“有臺階。”

“嗯。”蕭惋點了點頭,也不知道隔着蓋頭溫顧能不能看見。

“跨火盆。”溫顧又提醒。

蕭惋愣了愣,不知道火盆多大,火燒多高,萬一燒了衣裳可怎麽好,可還不等蕭惋反應過來,腰被人緊緊摟住,整個人被溫顧提起來,從火盆上“跨”了過去。

周圍人群有一人忍不住笑,其他人也跟着笑起來。

“沒人教你這些?”溫顧放下蕭惋問。

“有的。”蕭惋說的沒什麽底氣。

突然,牽着她的人放開了手,蕭惋有些慌,手在半空中伸着,維持着被人牽着的動作不敢動,下一瞬,手中被人塞了紅綢。

“跟着我。”溫顧手裏是紅綢另一端。

蕭惋就這麽跟着溫顧走到了大堂裏,兩人在中間站定,兩側都是賓客,擁着擠着許多人。

傧相高唱:“一拜天地。”

兩人朝着大門跪下磕頭。

“二拜高堂。”

溫顧年幼時父母雙亡,高堂之位擺放着兩個牌位,兩人對着牌位跪拜。

“夫妻對拜。”

蕭惋人很僵硬,她恍惚記得宮裏嬷嬷教過,這裏新郎新娘對拜是有些講究的,可是她全不記得。

“低頭。”溫顧再次提醒。

低頭俯身,蕭惋感覺頭上鳳冠碰到了什麽東西,不敢再動,原本賓客間的熱鬧卻忽然靜了。

溫顧比蕭惋多低了一頭。

靖國女子出嫁後以夫為尊,為了表示對夫君的尊敬,夫妻對拜時,新娘要比新郎多低一頭,可是今日全反過來了。

任是蕭惋看不見周圍人的反應,也感覺到了氣氛不對勁。

“禮成,送入洞房!”

在傧相的唱聲中,蕭惋直起身來,賓客們被溫顧看了一眼,紛紛開始鼓掌。

畫扇和問雪上前,扶着蕭惋到新房。

周圍沒了外人,主仆三人都松了口氣。

畫扇開口問:“郡主餓不餓,奴婢叫人去做些吃食送來?”

“現在吃東西,不合規矩吧?”蕭惋猶豫着問。

“這些旁的規矩有什麽要緊,郡主說什麽,什麽便是規矩,更何況剛剛拜堂的時候……”問雪話沒說完,被畫扇用眼神禁止。

“溫将軍回來還有好一會兒呢,奴婢叫籮螢去做些吃的,您墊墊肚子。”畫扇說完,拉着問雪出去了。

蕭惋獨自坐在新房床上,深呼吸口氣,徹底放松下來。

天氣炎熱,禮服厚重,再加上溫顧突然回來讓她緊張不已,一套流程下來,蕭惋出了一身汗。

偷偷掀開蓋頭,蕭惋左右打量了一眼新房,看見了梳妝臺,起身去照鏡子看自己是否花了妝。

梳妝臺是空的,上面除了一面銅鏡什麽都沒有,靠近之後還能聞見一股子漆味兒。

整理好妝容,蕭惋又坐回去,從床上撿了個紅棗吃。

“郡主。”是畫扇的聲音。

蕭惋整個棗子塞進嘴裏,拿起蓋頭蒙在頭上。

“籮螢料到郡主白日會餓,所以早上帶了點心,省得我們這個時候去廚房落人口實。”畫扇拿着食盒,将裏面的點心一一端出來。

蕭惋坐在床上一動不動,蓋頭下的嘴迅速嚼着,囫囵吃完一顆棗,含着核沒地方吐。

“郡主,此刻沒有別人,掀了蓋頭吧。”畫扇平日裏最守規矩,今日婚禮這麽重要的日子卻屢屢破了規矩,一會兒讓蕭惋吃飯,一會兒讓蕭惋掀蓋頭。

蕭惋掀了蓋頭,坐過去朝畫扇要手帕,把嘴裏的核吐出來。

畫扇見了,“……”

“還是籮螢想得周到。”蕭惋拿起一塊綠豆糕吃着,“籮螢呢?”

“和羅師傅一起去安置大白了。”

蕭惋出嫁,除了四個貼身丫鬟跟着她之外,還把大白帶了過來,負責養大白的羅師傅自然也跟着到了平南侯府。

吃了兩塊,蕭惋喝了碗茶水,就不再吃了,怕出恭不方便。

夜色深了,畫扇估摸着時間差不多了,讓蕭惋坐回床上,蓋上蓋頭,“郡主,奴婢們都在外頭,有事直接喚人就是。”

蕭惋點點頭,待畫扇出去,又開始緊張起來。

人一緊張,就開始胡思亂想,想着想着,就想到嬷嬷教她的洞房之道。

嬷嬷說了什麽,現在是全然想不起來,只記得嬷嬷給她留了本小冊子,她讓畫扇收起來了,念及此處,蕭惋便想喚畫扇将小冊子給她找出來看看。

“溫将軍。”門口傳來幾個丫鬟的聲音,是溫顧回來了。

蕭惋猛地挺直脊背,什麽冊子不冊子的也不再想了,雙手放在膝頭,覺得不妥,又交疊放到小腹位置。

門打開了,房內多了一個男人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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