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二十五枝
清晨, 蕭惋醒來,睜眼看見?床上?帷幔顏色和自?己房裏的不同,神情微怔, 翻身?之間,身?體上?的酸痛喚醒了她的記憶。
昨夜, 二人初嘗雲雨,都沒經驗,幾番嘗試才摸清門?道,好在溫顧體貼, 顧着她的身?子, 她也沒受多少苦,事後還親力親為打了熱水, 替她擦身?……
念及此處, 看來坊間傳言不可?盡信, 溫顧明明俊朗無比, 卻被傳成了相貌醜惡之人, 且他待她十?分溫柔, 雖然昨夜行事時力氣大些,可?是每當她呼痛, 他總會收着力氣。
蕭惋看向身?側, 溫顧的位置已經沒了人,手伸過去,被褥之間是涼的,可?見?人早就?離開了。
“畫扇……”蕭惋起身?喚人。
畫扇聽見?, 推門?而入, 身?後問雪端着盆,準備伺候蕭惋梳妝。
二人走近, 看見?蕭惋肩膀上?點點紅痕,動作頓了一下,畫扇神情沒什麽變化,問雪卻低頭紅了眼眶。
“這是怎麽了,一大早哭什麽?”蕭惋見?問雪的樣子,言語關?心。
問雪抿嘴搖頭,“沒什麽。”
她是看見?郡主的樣子,便以為是溫将軍動作粗莽,傷了郡主,心中替郡主委屈。
“是不是換了地方不熟悉,想家了?”蕭惋不知道問雪心事,以為是從郡主府到了平南侯府不習慣。
畫扇替蕭惋穿好鞋,起身?對問雪說:“當初從宮裏出來時,你也是傷心,不過郡主成婚是好事,可?不許掉眼淚。”
蕭惋坐到了梳妝臺前?,“将軍呢?”
“溫将軍天?還沒亮就?在院中練拳了,囑咐我們?郡主醒了,就?讓郡主先用膳,不必等?他。”
“那好吧。”蕭惋點點頭。
今日的飯食,是平南侯府的廚房做的,早膳只有白粥和包子,還有一碟黑乎乎的東西,不知道是什麽。
這和在郡主府比起來,差了太多。
籮螢帶着人端了飯食上?來,她怕廚房做的不合蕭惋口味,早上?特意去廚房看着,誰知道平南侯府的早膳如此簡陋,她想給?郡主做些好吃的,竟連食材都沒有,只能作罷。
蕭惋看着桌上?擺的東西,沒說什麽,端起粥喝了一口,好在粥香濃郁,柔軟粘稠,還算可?口。
守在門?口的半香,忽然出聲,“溫将軍。”
蕭惋聽見?,知道是溫顧回來了,她心跳快了兩拍,明明昨夜兩人還十?分親密,此刻卻有些不自?在,只能喝粥掩飾。
畫扇及問雪、籮螢紛紛行禮,各個低着頭。
人已經走到門?口,蕭惋不能裝作沒看見?,擡頭看去,卻是一怔,眼前?的人皮膚黝黑,面有疤痕,此刻站在門?口背着陽光,更?顯可?怖。
蕭惋沒忍住,俯身?将粥吐了出來,接着咳嗽不止。
“郡主……”畫扇等?人手忙腳亂去給?蕭惋拍背。
溫顧腳步不停,走到蕭惋對面坐下,蕭惋又看了溫顧一眼,沒看錯,他眼前?的人,和畫像上?的人一個模樣。
可?是,昨晚的他,明明不是這個樣子啊。
蕭惋不知想到什麽,臉一下子白了。
“怎麽,是不是不合胃口?”溫顧看着蕭惋。
蕭惋木然搖搖頭,像是丢了魂兒一般,目光失神盯着桌面,過了一會兒,叫畫扇幾個先下去,她有話要跟溫顧說。
等?房內只剩下她和溫顧兩人,蕭惋挺直身?板,直視溫顧,說話時聲音有些顫抖,“昨晚,你是不是找別人替你洞房了?”
“……”
溫顧知道,蕭惋見?自?己與昨晚不一樣,定會詢問,只是他想了很多個問法,也沒想到蕭惋會有這種猜測。
“夫人真奇思妙想,你我聖旨賜婚,我怎麽敢做出這樣荒唐的事,更?何況,夫人美若天?仙,我怎麽舍得?”溫顧似笑非笑,“再說了,夫人難道聽不出我的聲音嗎?”
是了,雖然眼前?人與昨夜人相貌不同,可?是聲音是一樣的,确實是同一個人,
蕭惋提着的心放下一半,又問:“那你怎麽變了樣貌,難不成你易容了?”
“夫人不如自?己看看,我是不是易容?”溫顧往前?靠了靠,好方便蕭惋辨認。
眼前?人的臉上?皮膚自?然,手摸上?去也沒有易容的痕跡,這本就?是溫顧自?己的皮膚,蕭惋又拉開溫顧的領口,發現?溫顧身?體上?的皮膚也是和臉一般黑,便知他沒有易容。
那同一個人是怎麽做到一夜之間就?換了副樣貌的?
蕭惋滿腹疑惑,思緒又飄遠了,“難不成你是妖怪變得,還有兩副面孔?”
溫顧顯然心情不錯,夾了個包子開始吃飯,“妖怪幻化人形,都是挑俊美的外表,怎麽會是我這個樣子。”
“那……你是怎麽做到的?”
“你只好奇我是怎麽換了副樣貌,不問問我為什麽要換副樣貌?”溫顧反問。
“……”
蕭惋沒想這麽多,但是溫顧這麽一問,她就?不由得想了想。
這個世上?,萬事萬物有因有果,樣貌不是小事,沒人整日想着怎麽給?自?己換一張臉,且坊間都傳溫顧長得兇神惡煞,可?見?平日裏溫顧都以今日這張臉示人,若是溫顧本就?長的如此,那昨夜實在沒必要費一番功夫讓自?己變成個俊美小生。
她又想起昨日溫顧回到新?房,挑蓋頭之前?她聽到有水聲,想必是洗臉去了,那麽昨晚才是溫顧本來的面貌。
“昨夜的你才是真正的你吧,你為什麽要把自?己變成這樣?”蕭惋問。
溫顧吃了個包子,想一想要怎麽回答蕭惋,就?聽蕭惋說:“要是你有什麽秘密,不方便告訴我,不說也行,只是你換臉方便嗎,以後夜裏也是這張臉嗎?”
蕭惋覺得自?己好像沒辦法在見?過溫顧的本來面目之後還能和現?在這張臉睡在一起。
“沒什麽不能說的,因為小時候我比較文弱,長相也有些女氣,所以常常受欺負,後來有人教?我把泥巴抹在臉上?,長大後,認識了一個江湖術士,他有一種藥丸,吃了之後人的皮膚就?會變黑,再在臉上?畫一道疤痕,就?是現?在這個樣子了。”溫顧三言兩語解釋,“但是每次服藥之後,膚色會持續一個月,所以無論白天?還是夜晚,我都會是這個樣子。”
“那你昨晚怎麽洗洗就?變了。”
“你是我的妻子,我臉上?的秘密,原本就?沒打算瞞着你,所以從北羌往回趕的時候我沒有服藥,昨日成婚時,臉上?的顏色是畫上?去的,自?然洗洗就?掉了。”
蕭惋聽了溫顧的解釋,徹底放下心,回想起昨日看見?的溫顧,若不是身?上?有征戰多年的氣勢,确實會顯得陰柔,“原來如此。”
溫顧給?蕭惋夾了個包子,蕭惋吃了一口,心情好了,也覺得這般簡單的飯食別有一番滋味,今日早膳吃的比平時都多。
飯後,溫顧帶着蕭惋去了靈堂,祭拜自?己父母。
父母的屍骨早就?尋不到了,皇上?賜他這個府邸後,他修繕了靈堂,給?父母做了牌位,日日香火不斷,如今他成了家,也該讓父母見?見?蕭惋這個媳婦。
蕭惋按照禮數上?香下跪磕頭,規規矩矩地喚了聲爹娘,而後溫顧拉她起身?,“今日是婚後第一日,才讓你來祭拜,這裏平日裏有下人看着,以後除了清明,也不必再來。”
蕭惋點頭,和溫顧并肩回房,路上?,她時不時看身?邊人一眼,溫顧有所察覺,回房之後問:“有話和我說?”
“是有幾句話,原本在成婚之前?我便想和你說的,只是沒有機會,現?在成了婚,有些話便要說明白。”
“你直說便是。”
“将軍今年二十?有六,之前?可?有心悅的女子?”
溫顧挑眉,沒想到蕭惋想問的是這個,“未曾有過。”
“你我是聖旨賜婚,之前?你我又從不相識,溫将軍心系天?下,想來是不願意被聖旨拘束的人,但是婚事已成,以後将軍要是有了喜歡的女子,想要納妾,我也不會幹涉,只是我想要将軍承諾,五年之內不會納妾,畢竟面子上?的功夫還是要做一做的。”
溫顧微微蹙了蹙眉,“我不會納妾。”
“什麽?”蕭惋本以為溫顧不會答應,畢竟兩人之間沒有什麽感情。
“我常年征戰,本無意于婚事,怕将來出了事,辜負了好女子,只是這次皇上?賜婚态度堅決,無法推拒,但是既已成婚,我便會對你負責,此生我只有你一個妻子,不會納妾。”溫顧直視蕭惋眼睛說。
這番話說的,蕭惋覺得自?己應該開心,可?是不知道為什麽,聽見?他說因為不能推拒才和她成婚,她心中又有些不喜。
可?是她自?己不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才和他成親的嗎?其?實他們?兩個的想法是一樣的,既然已經成了夫妻,以後相敬如賓,兩相安好。
“你先坐着,我去去就?來。”溫顧去了書房。
蕭惋不知溫顧去幹什麽,但是她沒等?多久,就?見?溫顧回來了,手裏拿着一封信。
信封上?寫着“和離書”三個字。
“戰場上?刀劍無眼,若是我出了什麽事,你便拿着這個,另嫁良人,我必不會拖累你。”溫顧想起周流風,覺得這封和離書是他給?蕭惋的退路。
蕭惋什麽都沒有做,她只是生在皇家,因為一道聖旨,就?嫁給?了他。
“我并不是這個意思。”蕭惋看着和離書,有些不知所措,
她确實曾經想過,若是婚後溫顧待她不好,就?同他和離,只是目前?來看,溫顧對她非但不錯,還處處為她着想,她說的納妾的那番話,好像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我知道,我只是……”溫顧話說一半停住。
他只是不希望自?己和蕭惋,重蹈她父母的覆轍。
“原本成婚,會休沐三日,只是昨日我匆忙回京,還未面見?聖上?,我先進宮一趟,回來再陪你。”溫顧說完,轉身?走了。
蕭惋拿着和離書呆呆看了半晌,最終讓畫扇将其?收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