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智力水平并不高的的小動物們在進行了一陣“悉悉索索”的交流後,其中一只作為代表主動蹭到了你的跟前。
“小動物”用密密麻麻擠在臉上的十二只水汪汪的大眼睛凝視着你,神色溫柔又深情。它将細軟的觸手輕輕搭在你的手指上,出聲道:
“叽——”
它是你做手工的得力助手,眼睛很多,觸手也不少,什麽器官都按雙倍的來,非常符合你“眼觀四路,耳聽八方”的人生信條。
而且這種加倍的概念不覺得和宿傩有些相似之處麽?
你真是打心底覺得它可愛又迷人。所以“小動物”還兼職了你的模特。
但你就像之前你跟大椿學召喚術一樣,你腦子不行,召喚出的紙片人是群笨蛋,抓來的“小動物”也是沒頭腦的傻子。
它們不會說人話,你也不知道它們在表達什麽。
明明你的眼淚是世上最不值錢的東西,它們像老家連綿不停的陰雨,淅淅瀝瀝總也止不住。
你被吓到了哭,求饒時哭,騙人時哭,流淚構成了日常的一部分。
放着不管就好了。
可“小動物”實在傻得要命。
它甚至以為從你眼睛裏掉出來的眼淚是什麽重要的東西,還手忙腳亂地揮動觸手去接那些又苦又鹹的東西,想把它們交還給無助的你。
于是在你看來自言自語的單方面傾訴,因為對方有了些應激回應,也就成了奇異的交流。
……
雖然你是個糊塗的笨蛋,是個不講理的騙子,是個——
笑話。
但好在你已經死了。作為咒靈的你只要不被殺就有無窮的歲月,茍下去總能獲得些微小的成功。
于是你在哭夠之後又開始給自己打氣。
“我會加油的……”
畢竟真人死了,大椿也不在了,怎麽辦?還能怎麽辦?
是幫工是打手還是模特的“小動物”拍了拍你。
傷心的你無動于衷。
于是它又想了一會兒。
最後,這個“沒頭腦”輕輕抱住了你這個“不高興”。
這是一個擁抱,由十二條觸手以及溫熱柔軟沒有形狀的軀體構成。
仿佛悲憫的母親,不忍孩子在冰冷的人世間受苦,就将她重新裹入胎中那般親密而絕望。
怪裏怪氣的,真是怪裏怪氣。
但捂着面頰抽噎的你并沒有推開它。
……
将眼淚收拾幹淨眼淚的你重新回到了宿傩的面前。
“實在很抱歉大人,我學藝不精讓您失望了。你願不願意再給我個機會,讓我獻上一杯神酒?我,我可能只擅長這個了……”
行行好吧,宿傩。
可惜宿傩對你的花言巧語無動于衷,他懶洋洋地看着你,惡劣地勾起嘴角。
“怎麽,你又餓了麽?昨晚我沒有喂飽你麽?”
真是太糟了,上次他“喝酒”還是他将酒通過親吻渡給你的那一次。宿傩已經将它定性成了某種喂食行為、
……沒有四魂之玉真的就不行麽?
雖然這次你似乎仍然只能得到一個令人失望的結果,可你還是再堅持了一下,解釋道:
“我想做些能讓您感到愉快的事……”
【我希望你愛我】
——你無時不刻在向你的“神明”宿傩祈求這件事。
宿傩掃了一眼你發紅的眼角,臉上仍舊是你熟悉的漠不關心和風輕雲淡。
“哦,拿上來吧。”
……
怪男人。
宿傩真是個矛盾的怪男人,他粗放又細膩,大方又小氣。
然後在關鍵的時候總那麽異想天開又斤斤計較,還說話不算話。
他又把你的木盒舉到了你的嘴邊,意思十分明确。
算了,喝就喝吧……
或許咒力增加了你的腦子也能再聰明點吧。
你将雙手搭輕輕圍住了宿傩舉盒的手掌,就着他手臂的高度,溫順地将嘴唇貼上木盒的邊緣。
酒這種東西其實是喝的越快,醉得越慢的。你那種像貓一樣,垂下頭顱一點點啜飲宿傩手中酒液的做法讓你很快就便感到了眩暈。
你舔到中途感到體力不支,就暫且從木盒邊移開了腦袋。
本想歇上一會兒再繼續,卻不想這一晃就讓你整個人軟綿綿地倒在了宿傩的腿上。
那種理智逐漸遠去的感覺再次籠罩了你。
你仿佛整個人都浸入了鹹澀的海水之中。焦慮、恐懼、迷茫這些緊緊附着在你頭腦中的東西,此時被酒液泡軟,慢慢剝落。它們浮出水面,而你則不斷下沉,沉入寂靜無聲的海底。
這感覺是如此混沌而空虛。
那宿傩是什麽感覺呢?他又是怎麽想的呢?
趴在宿傩腿上的你,目光渙散地透過一層薄薄的淚水,注視着這位難以捉摸的君主。
你猜不到。
你不知道宿傩會想什麽。
你甚至看不清此刻宿傩的表情,只能隐隐約約察覺到他正在看着你這件事。
得把酒喝完才行吧……
懷着這般想法,你費勁兒地擡了擡手指,又因為倦怠很快選擇放棄,最後沖宿傩可憐巴巴地“嗚”了一聲。
……
宿傩什麽也沒有回答。
他這次公平了一點。又或許他是真的想讓你有點用處。宿傩散去了施加在木盒上的咒術,将餘下的那半盞酒液一飲而盡。
這相當于你們共飲了一盞酒液。
做完這一切的男人沉默地注視着趴在他腿上,依戀地用臉頰貼着他膝頭的你。他同你對視了一會兒,自胸腔深處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聽起來煩躁而苦悶。
雖然效力不及四魂之玉,但酒的确會讓宿傩想起他“愛”着你這件事。至少就像他之前答應你的,你的咒術取悅了他,你獻上自己,他也會陪你”過家家“。
他同你“交流感情”,将手掌撫上了你的背部,像母親撫慰孩子那樣輕拍你的背——
噼裏啪啦一陣拍。
你感覺自己像被狠辣的推拿老師傅打了一頓,不禁開始懷疑宿傩是不是還在因為“雕像”的事情而窩火,想要趁機揍你一頓。
你要吐了……
“啧。”
宿傩察覺到了這點,為了不讓你吐在他身上,他下手輕了那麽一點。
再後來,輕柔到你幾乎以為眼前的撫摸你的男人不是宿傩,而是曾經的“丈夫”了……
作為善于馭火的咒靈,宿傩的身上總是很暖和。
你好累。
哭過了,又喝醉了,腦子空空的你十分的疲憊。
正如俯卧在主人膝頭小憩的貓咪那般,趴在他腿上的你很快便被他哄睡着了。你在迷迷糊糊之中聽見宿傩也跟着你慢慢打了個哈切。
……
再次醒來已是明月當空。
頭一次你們作為一男一女在床上只是老老實實睡覺,這發現着實讓你感到新奇。
——月光照進來了啊。
在如水般柔和的輝光中,你望見了宿傩的睡顏。
那是張可以稱得上平和安寧的面龐。沒有殺氣、沒有咒力的波動,仿佛睡在你身邊的只是個臉上多了些紋樣的——
普通男人。
難言的感覺惑住了你,你伸出手指輕輕撫上了他的眉眼。
被你撫摸的地方無端裂出了一到長縫,你感覺到有什麽柔軟而濕滑的東西蹭上了你的皮膚。
就像是,他舔了下你的掌心。
宿傩醒了麽?
完蛋了。
……你為什麽要幹這種蠢事?未經允許就觸碰宿傩的皮膚,你一定會由于大不敬而被他燒的幹幹淨淨吧!
你好不容易養肥的膽子重新縮成了米粒大小。淚水湧上了你的眼眶。
你在意識到以上種種可能後,第一反應就是抽回手掌,捂着嘴巴向遠離宿傩的方向縮成一團,祈求這一切只是你的幻覺或者宿傩無意識的生理反應,現實的他還陷在香甜的夢裏。
黑暗中有一雙猩紅的眼眸正沉默地審視着你。
“啧。”空氣中傳來了這樣的一聲輕響,快得仿佛是你的幻覺。
好像宿傩還在”沉睡”,只不過因為你的小動作幹擾,他随意地換了一個睡姿——
他搭在身側的那只手臂順手一摸就扣住了你的腰肢,将躲在一旁的你直接撈進了他的懷裏。
猝不及防撞上他的胸肌的你,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宛若精鐵鑄就千錘百煉的□□。
鼻子好痛……
可就算這樣,宿傩到底還是什麽都沒有做。
裝死了一陣後發現一切無異的你重新掙開了眼眸,縮在粘稠的黑暗裏悄悄地打量着他。
這距離可真近啊,近得可以聽見他的呼吸,近得可以輕吻他的眉眼或嘴唇。
你突然覺得你應該是要做點什麽的。
可既然是他主動摟住你的,那……
也給他一個擁抱吧。
你們完全是因為肉氵體關系走到一起的,除了獲得歡愉,還能做什麽樣的事,還要怎樣的交流呢?
想不明白。
你那愚笨的腦子裏都是混沌的泥水。你看不懂宿傩的想法,宿傩也不會主動和你交流,可能在他眼裏你看起來跟那些“小動物”并無兩樣吧。
能做的是擁抱,也就只有擁抱了。
你伸出雙手摟住了宿傩的脖子,小心翼翼地将臉頰貼在他的頸窩處。閉上雙眼感受他皮膚的觸感、溫度與藏在其中的脈搏。
現在漆黑的太陽在你的懷抱裏了。
他可真是暖和啊……
宿傩仍舊沒有任何的反應,就像是他學着你之前傻氣的動作,他也成為了一個“裝睡”的人。
靜寂的夜又奇怪又溫暖。
仿佛兩只不懂愛的怪物相擁而眠,心照不宣地維持着令人沉醉的假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