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真正的接吻

諾諾說完, 又低低的,自言自語般重複念了兩聲“老婆”, 他被這個嶄新的稱呼甜到不行,淺紅色的唇彎起漂亮弧度。

好像他和瑤瑤之間終于有了深切的,再也不可斬斷的刻骨交融。

他眷戀地在喻瑤臉頰邊蹭了蹭,稍微擡起頭,貼在她眉心試探着小小親了一下,然後攥住她手,揉着她指根上戴着的那枚木頭戒指,禁不住拖長了尾音,纏綿叫她:“瑤瑤是我的老婆——”

喻瑤徹底頭昏了, 被一口氣灌進兩瓶紅酒的眩暈感。

她一時竟然分不清諾諾只是把這個詞當做戀人間可以用的親密稱呼, 還是真心覺得從今天開始, 她跟他就是結婚的關系了!

喻瑤一大堆的解釋科普簡直要脫口而出, 但對上他的雙眼,又下意識哽住。

他迎着晨曦, 羽毛般的墨黑長睫間盡是璀璨光點,稍一眨動就流光溢彩, 傾注了所有熱情和幸福在她身上, 他叫了簡單的兩個字而已, 卻像抓到了他企盼的全世界。

這讓她怎麽能嚴肅的起來。

諾諾不催她回應。

他不舍地站直了身體,把自己的戶口本和身份證雙手捧着交給喻瑤,又從衣兜裏拿出一個沾滿他體溫的,板板正正的大號信封, 裏面塞得很厚,信封上親筆寫了“給老婆”三個格外标致的字。

什麽時候偷偷準備的,喻瑤完全不知道。

她喉嚨動着, 定定看他。

諾諾後退了一點,穿着西裝褲的筆直長腿單膝跪下來,把信封放進她手裏,仰起頭,狗勾眼裏蒙着戳人心肺的水色:“我是人,被瑤瑤愛,有證,條件都滿足了,今天我們結婚。”

“瑤……”他指着信封,有些羞赧,“藝術中心有人來收木雕,我做了很多,賺的錢都在裏面,全給你花。”

喻瑤沒想到裏面是錢。

她順勢去看諾諾的手,白淨勻長,薄而清瘦,因為她受過很多傷,都還沒時間痊愈,最近又數不清做了多少木雕,上面遍布着大大小小的新舊口子。

他用這麽多口子換來的錢,歡喜地全塞給她。

喻瑤再多的現金也見過,但這一個信封,把她壓得手臂都在酸痛。

諾諾笑着說:“以後我養瑤瑤,我拼命攢錢,瑤瑤娶我。”

喻瑤甜澀交織,情緒跌宕得平靜不下來,她想諾諾絕對是她天生的克星,再穩的心也能被他攪亂。

明明很多事都還沒搞清楚,就已經跟她求婚兩次了,只想把一米八五高大挺拔的自己成功給嫁出去。

太乖了,乖得喻瑤又想欺負他。

“……這樣不算結婚,”喻瑤也蹲下來,一本正經跟他對視,“結婚是——你跟我拿着各自的證去民政局,領另外一個叫結婚證的東西,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在同一個戶口本上。”

“不過在這之前,還得經歷戀愛的過程,要告知親戚朋友,辦婚禮,還得買個房子,別管大小,但也不能用一個出租屋——”

喻瑤喘了口氣,後面正要說“我多拍幾個電影,賺夠房子首付”,還沒等發出音,諾諾就拉着她急切問:“房子貴嗎,信封裏的錢還差多少?”

喻瑤想想那個巨額差距,頓了頓,溫柔說:“只差一點點了。”

諾諾用手背胡亂抹了一下灼燙的眼角。

他還是沒能跟瑤瑤結婚。

他賺的錢不夠。

喻瑤不想再解釋那麽多的現實世界了,她的諾諾就應該生活在城堡裏,她手指撥撥他發涼的下巴:“賺錢不急,不過……你要是喜歡,私下裏允許你叫老婆。”

諾諾這才松開咬出牙印的薄軟下唇,上面迅速充盈上更奪目的血色。

喻瑤盯着,咽了咽。

說起來諾諾出院有幾天了,她還沒好意思正式地越個界。

初吻借着酒勁兒稀裏糊塗就送出去,到現在她也想不起來具體什麽滋味兒,如今雖然跟諾諾關系定了,但她就是怕一接吻,後面更少兒不宜的事會接踵而至,她還沒做好心理準備,所以才有意無意避着。

此時此刻,美色當前,她有點扛不住了。

喻瑤手往下滑,握住諾諾大衣的翻領,往自己面前一扯。

唇跟唇随時能夠碰到,加速的吐息都噴灑到了對方皮膚上,親密一觸即發,走廊另一頭卻意外傳來腳步聲,兩個路過的民警齊刷刷“嚯”了一聲,啪啪拍響牆上挂着的巨大一塊核心價值觀塑料展板。

“哎!在派出所幹什麽呢!”

喻瑤腳一軟,跌到諾諾臂彎裏。

她趕緊站起來,扭頭掩住臉,對天發誓,她活了二十三年,從來就沒這麽窘迫,這麽想直接飛去外太空過。

《夢境山》劇組原計劃一周前就要結束假期開工,但因為其他單元拍好的部分出了岔子,導演去補拍才耽誤了進度,正好也給了喻瑤陪諾諾辦理必要證件的時間。

從派出所回來的當天中午,喻瑤就接到通知,最遲明天要到劇組報道,繼續拍完剩下的戲份。

雖然也要去雲南,但這次不在山裏,換到了城市周邊,條件比之前好不少。

喻瑤急着給諾諾辦身份證,就是為了能帶他一起走,正常買票坐飛機,從此以後不管去哪,她也不會把他再一個人放下。

劇組衆人以為喻瑤還是獨自回來,萬萬沒料到這次居然随身攜帶了傳聞裏巨帥巨酷巨可愛的助理本人。

這群人平常八卦,沒少偷偷看白玉CP的話題,但礙于喻瑤之前沒領人來,脾氣也不怎麽好,誰都沒敢多嘴問,這下親眼所見,紛紛卧槽,緋聞男主角憑空出現,真人比那些偷拍糊圖裏刺激個上百倍。

導演直覺這就是喻瑤死活要除夕回家的原因,嘴碎問:“這誰,不介紹介紹?”

喻瑤來之前就想過,她不怕對任何人承認諾諾,敢領來,就敢說,她是個演員,事業與戀情無關,就算有關,她也更在乎諾諾。

她打算說“男朋友”三個字,諾諾卻上前,把她往身後略擋了一下,慢慢說:“我是她的助理。”

他每天去白玉超話裏簽到,看過了很多言論,知道女明星不能公開戀情,會對她很不好,那他心甘情願做……

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地下情人。

諾諾成功掌握了這個有點年代感的詞,堅信自己絕對能夠勝任。

他這麽說了,喻瑤就不适合再當衆反駁,只是心裏酸酸地扭着。

結果兩個小時還沒過完,她扭得更厲害了,導演把她喊過去講戲,告知她本來最後拍的那場吻戲,因為男主角的行程不便,要挪到今天先拍。

喻瑤一臉拒絕。

吻戲她知道的,很清淺的吻,而且不需要真親,借位就行,之前定好了拍攝日,她也打算好到時候找理由把諾諾支開,別讓他親眼看見。

他死心眼兒,又執拗又容易受傷害,就算解釋了,他也不見得能夠接受那個場面。

這麽一提前,她拿什麽借口趕他走。

導演唯恐天下不亂問:“該不是怕你的大助理吃醋?”

喻瑤坦坦蕩蕩答了他一個字:“是。”

是也沒辦法,她必須敬重自己學習的專業,不可能因為私人原因擾亂劇組的安排。

導演笑:“那你自己哄,對了,為了慶祝年後複工,今晚咱們早結束,集體去我朋友開的鬼屋熱鬧熱鬧。”

喻瑤沒工夫想這個,她就只希望諾諾還能像以前那麽好騙。

她拉着諾諾到樹蔭下,神色誠懇,語氣聽不出絲毫異樣:“諾諾,下午四點左右,幫我……去市裏買套寬松的衣服,現在這些穿着太累。”

諾諾驕傲說:“帶了,我箱子裏都是你的,寬松運動衣,我拿兩套。”

喻瑤心裏五味雜陳,甜得想抱他,又更難編理由:“那就找個奶茶店,訂全劇組的茶,他們挺照顧我,應該的。”

諾諾握着她手腕,嘴角翹得過分勾人:“我訂啦,超話裏說,做助理的要貼心,我都用小本子記下來了,買奶茶是必備能力。”

喻瑤真的無奈了,想直接跟他講事實算了,但轉念想到諾諾可能會對“吻戲”的反應,他不可能聽話避開,看到了又會是什麽心情,她就說不出口。

諾諾會非常在乎,他跟別人不一樣的。

喻瑤蹙眉說:“幫我寄個快遞……”

諾諾忽然不說話了,他低頭靜靜望着喻瑤,明白過來,瑤瑤其實是想讓他走,并且不想說原因,沉默了片刻,他眼睫落下去,點點頭:“好。”

喻瑤以為他信了,松了口氣,打算快點拍完,趁今晚就把她實打實的吻給諾諾安排上。

吻戲的場景是個吊腳樓,現場空間有限,圍觀的劇組人員不多,也沒大面積公開,喻瑤倒不擔心有誰跟諾諾多嘴。

下午三點五十,諾諾把運動套裝給喻瑤準備好,疊整齊放在椅子上,擺好了給全劇組的咖啡奶茶,接着沉默走開,拿着喻瑤那個輕飄飄的所謂快遞袋。

到片場邊緣時,他回過頭,看到喻瑤上了吊腳樓,之後男演員也跟着她走上去,再也沒出來。

諾諾攥着袋子,指骨略微泛了白,他又等了很久,終究還是堅持不住,走向那座樓,他雙腳踩在木質樓梯上,發出輕輕吱嘎聲,也擋不住裏面導演的大嗓門:“喻瑤怎麽了,微表情不對,再沉迷一點,對,親上去!”

諾諾加快腳步跑到人群外,他高,鶴立雞群,背着光,一眼就見到裏面席地而坐的喻瑤。

她穿着苗族少女裝,微仰起頭,臉頰發紅,允許一個男人靠近,光影一晃,像是親昵的接吻。

導演可算喊了卡,喻瑤心神不寧,終于堅持把這場借位的吻戲拍到全組滿意,她剛要起身,莫名覺得哪裏不對,如有預感般扭過頭,看到了諾諾直勾勾望着她的雙眼。

喻瑤心口猛跳,短短接觸的那一刻,諾諾眼瞳裏的烈意和血色直刺人神經,他就那麽注視她,委屈難過,嫉妒苦楚,甚至還有錯覺般的,一晃而過的噬人。

他頭垂下去,黑軟的發梢滑落。

喻瑤急忙跑上前,擠出人群握住他手臂。

諾諾手裏的快遞袋子已經沒了形狀,他低啞地想說什麽,嗓子像是封死,一個字也發不出,他轉身往樓下走,喻瑤摘掉頭上晃動的銀飾,快步追上他。

“我……我沒跟你說,就是不想你看見!拍戲借位的,借位的意思是假的,互相根本沒碰到,看着唬人,實際離老遠!”

諾諾看着自己的手,不知道怎麽忍耐住的。

他不讓瑤瑤難受,不給她惹麻煩,所以他……再疼都會忍。

他是地下情人,不能見光。

喻瑤急死了,後悔自己疏忽,諾諾哪還是過去一兩句話就能哄走的,他整顆心塞滿的全是她,她任何異常,風吹草動,他都能感受得到。

“這是我的職業,演戲沒有辦法回避這些,但我真正親過的只有你,我不是拍偶像劇的,以後也不會吻別人,”她跟他走到了吊腳樓下,心疼又焦躁,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哄人,壓低聲音說,“我騙你是我不好,但是,知道是假的了……也那麽吃醋嗎?”

諾諾停住,幾句話散在風裏。

“你多看別人,我吃醋。”

“讓別人接近,碰到你的手,我也吃醋,就連你摸別的小狗,我都會難受。”

“以為他親你的時候,我有一會兒,眼睛黑得看不見,太疼……站不住了。”

“對不起瑤瑤,是我太麻煩了。”

諾諾堅持去寄了那個并不需要寄的快遞,等劇組收工,晚飯的時候他也安靜地坐在一邊,眼裏空洞洞的不說話。

喻瑤把菜夾到他盤子裏,他低着頭吃,又把她喜歡的舀過來,一樣樣擺到她手邊,但人就那麽沉默着,低落得喻瑤神經都在抽。

她琢磨着怎麽安慰,戳他摸他頭都不管用了。

諾崽越來越不好哄。

直到晚飯結束,導演手一揮帶着全組人浩浩蕩蕩趕赴相隔不遠的鬼屋去團建。

導演的親友,財力自然也不差,在雲南開知名的連鎖鬼屋,這家分店剛開業,設備嶄新也足夠驚悚。

大家分組進了不同的場景,喻瑤根本沒注意是哪,等随着隊伍出發,走出一段,周圍溫度變低,環境逐漸變化,她才意識到這他媽是個校園靈異本!

喻瑤膽子不算小,不然也不能拍鬼片,但她一直沒跟人說過,她最害怕的是校園題材的恐怖片。

身後大門已經郎當上鎖,進來了就不走回頭路,喻瑤想反悔也沒機會出去了,她穿的不多,本來就冷,加上鬼屋裝修實在太真實,森森鬼氣和眼前沾滿污血的教室門牌,讓她忍不住微微發抖。

她咬住牙沒吭聲,剛顫了一下,就有件溫熱的外套從身後裹上來。

喻瑤回頭,諾諾脫了自己的衣服,把她緊緊罩住。

前面打頭陣的男三號不知道見到了什麽,突然放聲尖叫,人群徹底混亂,喻瑤身上僵硬,平常敏捷的身體基本失控,冰冷地站在原地,瞥到一抹血紅的鬼影直奔她過來。

喻瑤閉眼的反應都是遲緩的,眼看着要迎面對上,卻眼前一暗,跌入一個赤裸的懷抱。

諾諾一手摟住她,一手扯着鬼影的血衣甩開,側身一撞,闖入旁邊最近的教室。

教室裏暗無天日,天花板往下滴血,座位上零散坐着恐怖模型和幾個扮鬼的演員,演員很敬業,正準備起來吓唬人,諾諾反射性撿起最後一排課桌上的舊書,“啪”的扔過去,正砸到演員前面。

幾個演員被他吓住,都不敢再動。

鬼影重重的教室是喻瑤最怕的場景,她死死攥着諾諾的手。

他抱緊她,嗓音又輕又啞,一遍一遍重複:“瑤瑤不怕。”

喻瑤繃了幾個小時的情緒失控滑坡,施力按住他的腰,抖動着狠狠說:“……我長這麽大,就交過你這一個男朋友,哪會哄人!你到底想讓我怎麽哄你,這樣……是嗎?”

她拽着諾諾領口,倏然把他拉低,擡起頭,一邊顫一邊輕輕吻上他的唇。

很涼,很軟,想吃吞入腹。

喻瑤沒經驗,貼了幾秒鐘,就受不了刺激,喘着略略放開,沙沙地問:“接吻,就不難過了……行不行?”

血腥詭異的昏暗教室裏,喻瑤聽到諾諾的呼吸在加重。

太黑了,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瑤瑤,你是不是忘記了,你教過我的,什麽才是真正的接吻。”

喻瑤的心跳聲轟然放大。

諾諾雙手攥到發燙,抱起她放到課桌上坐下,他俯身,捧住她柔軟的臉頰擡高,指腹很溫柔的用力,讓她雙唇不能合緊,緊跟着壓下來。

“忘了沒關系,換我教你。”

“瑤瑤……乖,張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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