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陌生又熟悉的電流從唇角……
15
光影交錯落在他臉上。
一半明亮, 一半昏暗。
他一雙标準眼眼皮掀了掀,眼尾似乎輕輕上挑幾分。
桑白渾身僵硬,呼吸都快頓住。
怕他真的掉下去, 她不敢拖延, 緊緊攥着手,閉起眼把窗戶從裏面打開。
陸慎手上稍稍一用力, 整個人毫不費力地跳了進來。
他摘掉身上系的繩索和灰色攀岩手套,往地上一扔, 一擡頭, 桑白一張小臉煞白。
她像是吓壞了, 嘴唇都在發抖, 一動不動地盯着他看。
陸慎心裏生出點悔意,低聲說:“沒事, 這點程度……”
“啪——”
一個響亮的耳光。
桑白幾乎是尖叫出聲:“你不要命了?”
陸慎給她打的偏過頭,右半邊臉火辣辣地疼。
還是第一次有人敢打他。
他沉着臉,擡手扶了下黑色磨砂鏡框。
好半天, 桑白才回過神,意識到——她給了陸慎一巴掌。
“……”
她不由自主往後退了步, 有點害怕地看了眼陸慎, 生怕他下一秒會直接扇回來。
陸慎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從床頭櫃抽出張紙巾, 慢條斯理地摘掉起了白霧的眼鏡擦了擦:“手勁兒挺大。”
“……”
還好, 沒打算回扇她一巴掌。
陸慎把擦掉眼鏡後的衛生紙扔到角落垃圾桶裏, 淡聲:“放心, 我惜命得很,帶了繩子,不會有危險。”
桑白點點頭——是啊, 他是陸慎,攀岩技術很好的,不是桑柔。
剛才那一瞬間,她是害怕得失去理智了。
她松了口氣,垂頭看了眼身上的真絲镂空吊帶兒睡裙和露在外頭的胸部線條,身體再度一僵。
睡衣睡褲穿着不舒服,她睡前給換了。
察覺到她動作,陸慎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偏開頭:“行李還在樓下,我去拿上來。”
桑白:“……”
他倏地轉頭:“你應該不想讓我再爬一次窗了吧?”
那意思,等會兒她得給他開門。
桑白伸手護在胸前,無奈點頭:“知道了。”
陸慎終于出去了,客廳傳來關門聲。
桑白飛快地重新換上睡衣睡褲,她想了想,把胸衣也穿上了。
穩住心神後,她才意識到剛才陸慎爬窗進了她房間來找她!
爬窗!
矜貴的、清高的、高高在上的他是怎麽幹出來這種事兒的?
他臉呢?
陸慎打發走平鵬,拎着行李箱再度敲響門。
桑白咬唇,走過去幫他打開門,看到他手上的行李箱極為自然地彎腰去接。
指尖恰好碰到他手背。
陸慎動作一滞,擡眸看她。
兩人視線在半空相交。
顯然是都想起了以前的事。
桑白觸電般收回手,有種被PUA深入骨髓的感覺。
她把門開大,聲音很冷:“自己進來。”
陸慎垂眸,看了眼手背剛才被她觸碰到的地方,很輕地“嗯”了聲,把行李箱拎進來。
這不是自己會拎行李箱嗎!
以前幹嘛非要讓她拎!
桑白用力把門關上,回頭看他:“我們談談。”
陸慎坐在沙發上:“行,再去給我倒杯水。”
又是這理所當然的語氣。
桑白惱了:“自己倒!”
聲音有點大,像是乖巧的小貓炸毛了。
以前她在他面前的乖得跟什麽似的。
陸慎沒怎麽看過她這面,這會兒看着倒也覺得新奇。
他點頭,起身找出來剛才用的玻璃杯,在淨水器那兒接了杯水,重新坐回沙發:“你說。”
這不是自己倒水也能倒得很好嗎!
以前幹嘛非得使喚她!
桑白按捺住心中的煩亂,試圖跟他好好商量。
“你真的不能去住快捷嗎?快捷也挺好的,幹淨舒适,就是小了點兒。”
陸慎喝了口水:“不能,有記者在跟我,被拍到會很丢臉。”
——破産就不丢臉嗎?
桑白找到拒絕的理由:“那萬一拍到你跟我也很危險啊?我們都已經分手了——”
陸慎打斷她:“這個小區安保比快捷嚴格。”
桑白接着勸:“但我這兒屋子太小,次卧都被高定堆滿了根本沒法兒住人。”
陸慎掃了眼客廳:“我住沙發也行。”
“這沙發又不是別墅那套,這就是個單人沙發,這麽小你怎麽睡?”
陸慎擡眸,看了她一眼。
“是有點兒小。”
“是吧。”像是終于看到說服他的可能,桑白也沒探究他眼神裏那點兒深意究竟是什麽,正想繼續勸,聽見他說:“那我睡地毯也行。”
“……”
桑白有點兒受不了。
破産給人帶來的改變就這麽大嗎?
原來那麽講究的人現在非要來她家睡地毯?
桑白看他。
陸慎放下水杯,脫掉拖鞋去踩地上的毛毯,又滑又軟的觸感掃過肌膚。
“挺舒服。”
桑白真無語了。
真是弄不明白,這人為什麽耍賴似的非留在她這兒。
她站到他面前,影子落到他半張臉上。
“你說實話,是不是因為我打了一筆錢給你,讓你覺得我還喜歡你?”
桑白幹脆直接把話攤開來說。
陸慎倚在沙發上,目光平視她,臉上表情意味不明。
桑白急于撇清自己:“我那真的只是好心,你以前不是也幫過我嗎?我是看到你破産于心不忍而已,因為我是個好人——”
陸慎打斷她的話:“雖然我沒這麽覺得,你倒也不用急着罵自己。”
桑白:“……?”
“放心,你上次已經說的很清楚了。”陸慎垂眸,淡聲,“你不用擔心我對你還有什麽心思,分手後一個月,我騷擾過你麽?”
桑白沒應聲。
他的确完全沒打擾過她,像消失了似的,是個很合格的前任。
陸慎:“最多在你這兒躲兩個月,兩個月後我一定走。”
他說的斬釘截鐵,桑白觀察他神色,覺得也不太像是在騙她。
“你要是嫌我白吃白住的話,我可以給你當生活助理。”他似乎是在仔細思考這個可能性,“不過在這期間我可能也要處理一些自己工作上的事,希望你能諒解。”
諒解?
他還會用這個詞呢?
桑白懷疑自己幻聽了:“你給我當生活助理?”
陸慎颔首:“對。”
“對?”桑白給他氣笑了。
他一貫養尊處優,會做什麽?能做什麽?估計連點個咖啡都不會,還要給她當生活助理?
他氣定神閑地坐着,手指輕輕敲着玻璃杯壁,發出清脆的聲音。
骨子裏帶的那分矜貴絲毫沒減少。
他表情輕松,像是沒覺得當生活助理這事兒有多難。
桑白做了兩個深呼吸。
既然怎麽說都說不通,她決定幹脆讓陸慎體驗一下助理的心酸苦辣,也許折磨他一陣,他自己受不了就離開了呢?
她來回走了兩步,停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冷聲:“想清楚了?要跟我?”
陸慎微眯了雙眼。
桑白完全沒意識到說錯了話,也沒注意到這句話裏的歧義,她只是覺得很順口就這麽說了出來。
陸慎站了起來,視線落在她鼻尖那顆淺淺的痣上。
她鼻子本來就秀挺,整個臉都因此立體不少。
她下巴尖微仰,那雙清亮的黑色眸子裏透出一點煩惱。
陸慎了然點頭:“放心,我知道怎麽跟一個人。”
他從容脫掉黑色沖鋒衣外套。
桑白:“?”
什麽叫知道怎麽跟一個人?
她還沒來得及思考,陸慎稍一低頭,主動吻上她的唇。
驚詫間,桑白大腦一片空白,終于想起這句話陸慎原來對她說過。
陌生又熟悉的電流從唇角劃過。
他像是淺嘗辄止一般,很輕地碰了下她的唇,一觸即離。
就像當年她那樣。
桑白氣得渾身發抖,擡手狠狠甩了他一巴掌。
“……”
“陸慎!你不要太過分!”
陸慎沉了臉,看着比她還生氣,聲音也冷到極點:“我過分?難道你不是這個意思嗎?”
“……”
畢竟兩人就是這麽開始的,這話說出口,的确容易讓人誤會。
桑白緊緊捏着雙手:“行,是我說錯話。”
陸慎面無表情重新坐下,冷笑:“行啊你,一晚上打我兩巴掌。”
桑白咬唇:“你活該!你以為我跟你似的——見色起意?”
陸慎瞥她一眼:“我怎麽知道你什麽樣,畢竟你以前也不打人。”
“……”
不想再跟他談論這個,桑白回歸正題:“我剛才的意思是,你想好了?要給我當生活助理?”
陸慎“嗯”一聲。
桑白:“行,那你聽好我的規矩。”
“第一,在家裏時你要像以前我伺候你那樣伺候我,我回家你要替我拿鞋子、挂衣服,我渴了你要給我切水果,我餓了你要給我弄吃的,總之我生活上需要什麽,你都要做到。”
桑白說完,視線落到陸慎身上。
陸慎眼神淡淡:“以前我讓你這麽做,你很不開心?”
桑白冷聲:“第二,不準提以前的事。”
陸慎很幹脆:“行。還有呢?”
竟然這麽輕而易舉就答應了嗎?
桑白忍不住提醒他:“你想清楚了,我剛才說的事你都忍得了嗎?”
陸慎:“大丈夫能屈能伸。”
“……”
桑白倦了。
她捋了下腮邊長發,無力道:“那先這樣吧,剩下的以後再說。”
桑白一眼都沒再看他,轉身進了卧室。
不到五分鐘,陸慎來敲門。
隔着門,桑白沒好氣地問:“幹嘛?”
陸慎:“卡。”
桑白沒有要給他開門的意思:“你放茶幾上就行。”
“給我床被子,還有枕頭。”
桑白嘆了口氣,從衣櫃裏拿了條毛毯,連同床上的另外一個枕頭開門扔他懷裏:“只有這個。”
“砰”地一聲關上卧室門,“咔噠”一聲落了鎖。
“……”
陸慎挑了下眉,将懷裏的毯子和枕頭放地毯上,坐在沙發上抻長了腿,摸着唇角,忽地笑了下。
把卡放茶幾上,拿出手機給林睿誠發了條微信。
S:【你還算有用。】
Forest:【?】
Forest:【追回來桑桑子了?】
Forest:【這麽快?】
S:【倒是還沒,我爬窗進她公寓了。】
Forest:【爬什麽???】
S:【還有,記得最近別聯系。】
Forest:【……】
客廳裏有若有若無的甜香味兒,熟悉的讓人心旌蕩漾。
陸慎摘掉眼鏡,起身去浴室洗澡。
嘩啦的水聲透過牆壁傳到桑白耳膜。
她煩心不已,把頭蒙進被窩,不想聽見這噪音。
過了會兒,水聲消失,客廳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卻也很快安靜下來。
桑白閉起眼,終于慢慢地睡着了。
早晨六點半,鬧鈴響起。
桑白摁掉鬧鐘,伸了個懶腰,像往常一樣起身迷迷糊糊地往外走。
一出門沒幾步,腳底下忽地踩到什麽東西,差點滑倒,她連忙往旁邊兒閃,沒想到又踩半截人腿,踉跄一步,徹底滑倒。
身體不由自主向前墜時,桑白終于想起來,昨晚陸慎睡在客廳,她竟然忘了!
陸慎睡眠向來淺,她踩上來時他立刻就醒了,剛擡腳讓開幾分,沒想到她又踩了下來。
嬌軟的身軀滑到他懷裏,脖子堪堪擦過他下巴。
陸慎下意識擡手扶住她肩膀。
軟軟的。
客廳沒開燈,昏暗的光線裏嗅覺和觸覺都分外敏銳。
她的腿壓在他跨上,貼着他大腿一側往下滑。
陸慎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啞聲:“小心。”
桑白整個人撞進他寬闊有力的胸膛。
而且她還……沒穿胸衣。
真·大型社死現場。
肌膚相觸碰,只隔了兩層薄薄的布。
貼着的肌膚很快像是起了火。
桑白臉倏地紅透了,又羞又惱,連忙爬起來。
陸慎也第一次經歷這場景。
以前任何時候他還不是想碰就碰,反倒這會兒尴尬起來。
他拿起茶幾上的細黑框磨砂眼鏡戴好:“剛才……”
桑白把氣全撒他身上,狠狠踢了他小腿一腳。
“……”
陸慎“嘶”了聲,“你自己送上來的——”
桑白又踢他一腳,“你還說!都怪你!”
要不是他非要住她這兒,她會摔到他懷裏嗎?
她輕輕咬唇,臉頰脖子紅了一片,跟草莓似的。
聲音裏還透着股霸道勁兒,跟以前的乖順全然不同。
合着以前真是演給他看的。
陸慎以前也沒見她這麽害羞過,兩人第一次那會兒也沒,她閉着眼,像是很勇敢地攀了上來,結束後自己去洗了澡,雖然最後睡的時候是很乖順地躺在他懷裏,卻總差了那麽點意思。
陸慎以前不知道差什麽,現在卻明白了,就是差這種鮮活勁兒。
他頓了下,最終什麽都沒說,稍微挪開點兒被子,給她讓出條道。
桑白氣沖沖進了浴室。
陸慎低頭看了眼胸膛,輕輕舔了下唇,把被子和枕頭拎到沙發上,扭了扭酸痛的脖頸,坐在沙發上打開筆記本電腦。
大約半小時後,桑白從浴室出來了。
她像是還沒氣夠,把銀行卡拿起來,聲音冷冰冰的:“你等會兒買個簡易衣櫃放客廳,把次卧的衣服收拾出來,今晚開始你住次卧。”
陸慎正在回一封郵件,聞言頭也沒擡:“行。”
簡直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裏!
桑白快給他這态度氣炸了!
她以前是怎麽小心翼翼地在他眼皮子底下生存的,他呢?怎麽就這麽沒有危機感?
桑白惱了,吩咐他:“去給我熱杯牛奶。”
熱什麽?牛奶?
聞言,陸慎終于緩緩擡起了頭。
桑白看他,連頭發絲似乎都帶着幾分驕傲。
“怎麽?才第一天當助理,就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