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五花肉

周可岚今晚是跟着顧聞柯來的, 出席這種需要帶女伴的活動,顧聞柯沒那麽多花樣式,就算兩人再不合, 為了周顧兩家長輩的顏面, 他自婚後也只帶周可岚。

這邊剛端上兩道開胃菜,周可岚就回來了, 她徑直走到顧聞柯身邊坐下,顧聞柯低着頭抖開餐巾布, 對周可岚問了句什麽, 周可岚表情從容, 說完一擡頭, 看見對面的馮庭,長發高挽, 細指無聊的纏繞鬓角的一絲慵懶秀發,側着眸跟身邊的男人閑聊,這個時候感應到在看她, 扭過頭,朝周可岚這邊看。

兩人視線在空中交彙, 馮庭嘴角噙上一抹笑, 避開顧聞柯, 朝周可岚抛來一個wink。

周可岚一愣, 莫名有些心虛, 認為馮庭這是在內涵她剛才院子外私會趙晨。

匆忙低頭, 拿起公筷随便夾了一筷子放到自己盤子, 低頭吃菜,吃兩口才發現自己眼前多了一雙筷子,原來是方才忘了把公筷還回去, 眼下放回去也不是,不放回去也不是,尴尬極了。

顧聞柯覺察到周可岚的異常,側頭,此時才問了一問:“剛才你去哪了?”

周可岚心裏一跳,垂下眼,穩住語氣說:“沒幹嘛。”

顧聞柯不追問,只說:“怎麽魂兒都丢了。”

周可岚随便找借口:“累了。”

顧聞柯點頭,“那你等下讓小張先送你回去。”

兩人垂着眼,說着客氣的話,不過嘴上卻都噙着笑,在外人看來,像是結婚三年仍舊一起出席各種場合的親密模範夫妻。

用餐結束時,周可岚要走,顧聞柯親自送她出來,周可岚挽着顧聞柯的手臂面帶微笑,朝外面的停車場走去,這一切被站在二樓看臺望風景的馮庭盡收眼底。

秦樂天不知何時走來,她都沒注意,知道他貼近,在她耳邊輕聲說:“姐姐,又看上哪家小哥哥了?”

馮庭怕癢,聳起肩膀,轉身把他推開。

“別沒大沒小的。”她丢下秦樂天往回走,秦樂天笑兩聲,握拳跟上。

馮庭順着臺階下樓梯,莫名其妙嘆了口氣,秦樂天雙手掏兜,用肩膀撞了馮庭一下,“好端端的嘆什麽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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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庭站住腳,抱着肩膀,眼角餘光瞥向秦樂天,“婚姻這東西,真是反人類。”

這句話實在太離譜,秦樂天還想趙涼涼以後給他生猴子呢,怎麽就反人類呢?

“你不要那麽悲觀嘛。”

“我一直很樂觀呀。”

“那你要永遠這樣下去,連個男朋友都沒有?”

馮庭繼續往下走,語氣輕飄飄的,丢下一句:“我其實想永遠有男朋友,但沒有永遠的男朋友。”

“……”

秦樂天深吸一口氣。

牛批,我都不敢這麽想,你竟然敢想還敢說。

顧聞柯把周可岚送上車,就折返了回來,兩人在宴會廳後面的洗手間相遇。

顧聞柯從衛生間出來,傾着腰正在洗手,馮庭來衛生間補妝,低頭一邊往裏走,一邊掏散粉,瞧見彼此,馮庭停住腳。

她垂眸,往洗手池子裏瞧,以前沒覺得顧聞柯手上戴着婚戒多餘,今晚卻覺得有些礙眼。

于是輕飄飄說:“顧總手上的戒指真漂亮,今晚跟顧太也真是絹蝶情深呢。”

顧聞柯垂眸,随着她的視線看向婚戒,胸膛上下起伏,緩緩舒了口氣。

“我沒隐瞞過,你也從開始就知道,我是已婚身份。”

換作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這個時候肯定要鬼話連篇解釋一番,要麽說“寶貝對不起,但我現在還不能離婚,你給我機會給我時間,我一定對你負責”,要麽說“我很愛你,卻要跟不愛的女人在一起,心裏已經很難過了,你就不要這麽指責我了,婚戒我回去就摘了”。

沒想到顧聞柯兩種版本完全不沾邊,語氣雖然有些無奈,但态度卻很明确。

那就是我已婚,大家都知道,你也知道,我沒隐瞞過。

潛臺詞是:婚戒該戴我還是得戴。

馮庭什麽時候受過這種奇恥大辱,她也沒心情再補妝,看看他,扭身就往外面走,顧聞柯大概也知道自己剛才說的話渣,而且渣的明明白白。

快一步握住她的手腕,把人拉回來。

“等會兒我在車裏等你。”

說罷松開手,一邊扣紐扣一邊大步朝外走,丢下馮庭一個人獨自離開。

相比周可岚,顧聞柯顯然是個行事很謹慎的人,他不會在這種地方跟馮庭拉拉扯扯,盡管馮庭是他的秘書,因為兩人之間不純潔,所以也盡量避免接觸。

既然顧聞柯讓她去他車裏,那就去呗。

馮庭畢竟是學心理學的,方才那點兒不愉快很快就用專業知識排解到九霄雲外,她又有了心情補妝,并且補了一個精致的妝。

從衛生間出來,宴會已經進入尾聲,所有人陸陸續續離場,因為秦家是東道主,他們走之前都會寒暄告別,秦思明需要招待,秦樂天還小,一個高中生,還沒開始參與家族生意,所以不需要幫忙。

秦樂天見馮庭要走,抖開她來時穿的黑色風衣,幫她披上,馮庭從香槟色手包裏掏出時間,看了看時間,對秦樂天撒謊:“我有個姐妹喝醉了,我得去接她,等會兒你哥忙完,你幫我告訴他一聲,就說我先走了。”

秦樂天聽這個意思,“你不帶我一起走啊?”

馮庭挑眉,“你現在怎麽那麽粘人呢?不過是最近我幫你太多,你把對女朋友的情感,投射到我身上了吧?”

秦樂天撇嘴,想得美。

馮庭知道秦樂天這厮沒好事,指不定在罵她“老阿姨,想得美”。

不跟他貧嘴,手機放到包裏,捏着包走出舍曼酒店。

舍曼酒店側門,有一個商廈,門口有家賣鱿魚絲各種堅果幹貨的店面,玻璃窗放下來,準備打烊,而顧聞柯的私家車就停在這家店面門口,空檔的地方。

馮庭畢竟也做了一段時間的秘書,顧聞柯名下幾輛車的車牌,都記得,所以一眼就識別出來。

她站在馬路對面,左右看了看,沒車,高跟鞋“噠、噠、噠、噠”有節湊的砸着地面,不緊不慢的朝私家車走去。

走到後車門,彎腰把門拉開。

顧聞柯以為馮庭不會來,輕輕松了口氣,低頭看過來。

馮庭肩上披着長款風衣,手裏拿着包,沒辦法上車,她遞過去包,顧聞柯頓了一下,擡手接走,馮庭又脫風衣,這次顧聞柯很上道,不等馮庭遞給他,就主動接走了。

馮庭穿着晚禮服,爬上車。

駕駛座上有司機,車廂內溫度不熱不冷,正舒适,還放着一首曲調優美的音樂。

唱着:“

You don't have to try, try, try, try

You don't have to try, try, try, try

Yooou don't have to try

……”

馮庭上車司機就把音樂關了,馮庭本來覺得還挺好聽,放着也無妨礙。

她坐定

司機透過後視鏡看了眼,就打方向盤,緩慢的彙入主幹道,朝一個方向行駛。

這是去郊區的路,不知顧聞柯有什麽安排,馮庭剛想到這裏,司機就打方向盤轉向,車子進入內部道路,進了一個濕地公園的停車場,選擇相對空曠的地方,把車停下。

然後點了手剎,推開車門出去抽煙。

馮庭透過前擋風玻璃往外看,前面有兩株粗大的法國梧桐,車頭就在兩個法國梧桐的中間,再往前是廣場,有個石雕像,是本市的某個已逝名流人士。

這位名流人士是個科研人員,在上世紀為本市立了汗馬功勞,提起來當地人都知曉。

因為這個公園建在他的故居附近,所以就在公園正中位置,刻了一個紀念碑表示紀念。不過馮庭有幸在博物館目睹過這位名流人士的尊榮,遠遠沒有這個紀念碑所展示的英俊老大叔的形象。

司機溜達到紀念碑旁邊,挨着臺階點了一根香煙,很無聊,對腳邊的幾顆石子産生濃厚興趣,踢過來又踢過去。

好歹也是三十大幾,有老婆孩子的男人,竟然還有這一面,馮庭腦子裏不禁浮現一句話。

“不要老嫌你男朋友太幼稚,我六十多歲,看見牛糞還想炸呢。”

她嘴角彎了彎,收回視線。

顧聞柯這邊沉默良久,忽然對她說:“今晚秦家舉行酒會,一周前就給我送了請帖,我與周可岚這場婚姻,責任什麽的不談,還有很多利益牽扯,于禮于利,都必須帶她出席。”

這是在對她解釋麽?

馮庭熬了這麽久,親也被親了,抱也被抱了,摸也被摸個差不多,就算是你情我願,獸/欲驅使,但能得到顧聞柯的解釋,還真是一個非常大非常大非常的裏程碑似的進步。

她很雀躍,轉過頭激動的看着顧聞柯。

男人有些吃不準她的态度,“怎麽這樣看我?”

馮庭照實說:“我在感動。”

顧聞柯擰了一下眉,“感動什麽?”

“你剛才主動對我解釋,今晚為什麽帶周可岚出席酒會,”她眼神切切的瞧着他,“我真的太驚喜了。”

顧聞柯明白她的驚喜,因為一直以來都是馮庭主動,他礙于已婚身份,一直都猶豫未決,其實到現在都保持着理智,目前為止,對馮庭的這點喜歡,遠遠不足以讓他拿利益交換,更不足以拿公司前景冒險。

他舒展了眉,馮庭還是目光切切的看着他,盡管她解釋的自己理解,可不知怎的,他覺得馮庭看自己的目光,不像女人面對深愛的情人,倒像是,吃貨面對一盤色香味俱全的五花肉。

阿凡達看見五花肉就是這個眼神。

阿凡達是母親養的一只犬。

貴賓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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