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在遺忘裏等你

風陌閣一片輕軟的松香，松脂燃燒後的青煙，漸漸氤氲在圓形螺旋式階梯的各個角落。正是上午，客人還不怎麽多。閣中央，一青衣男子長身玉立，挺拔的背影，透露着淡淡的落寞與孤傲。這是第幾次以這幅姿态站在這，林墨已然記不清。甚至，他抛下所有，抛下曾經熱切渴望效忠的南沙國上林都尉職位，抛下那曾經唯唯諾諾的世家規矩，只身一人來到青城。卸下所有的沉默與內斂，來到這個據說有她出現的湖邊小城。

他找了她很久。而她，忘記他很久。

似乎所有的尋找，都有着類似于命中注定的辜負。

去年之前的日子，他還是鵲城世家林家大少，身居南沙上林都尉，忠孝兩全，沉默內斂的軍人姿态。

她，蕭寧，青城蕭家，因南沙阮妃，蕭阮，在阮妃的庇護下，本來只是中等商賈之家的蕭家，也躍居南沙達官之列。 有着南方女子特有的溫柔敏感，同時還有北地女子的豪爽灑脫。

适時，他是英姿飒爽的青衣公子，她是柔和俏麗的小女兒。是那名為緣分的東西作祟，還是朝堂上的醜陋交易，結果是一致的，他們被聖上賜婚。在彼此還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之前。彼時，林墨弱冠，蕭寧适才剛走過豆蔻。

少年時的愛戀，總是純潔如開水。

林墨也是一半悶騷的主兒，即使是打心裏喜歡這個簡單明媚的小姑娘，心疼她時不時的敏感與脆弱，卻總是表達的如斯委婉。他執筆教她作畫，溫柔耐心的樣子，在今天想來，是那麽的遙遠…甚至，那丫頭的暴躁的跺腳，氣的臉紅紅的樣子，在今天想來，竟然也是那麽的，可想，不可及……

眉頭依然是禁皺的，已經有了淺淺的川字模樣。這一年多，他不知道這樣不知死活，一次又一次把自己置于回憶的泥潭中不可自拔，這樣反反複複的自虐的多少次。依然，樂此不疲。

他知道，寧兒已經不記得他們的過去了。如果他不經常用力溫習，等她回來的時候，那些回憶不認識她，怎麽辦…

即使，寧兒沒有找到記憶。

即使，她以為他是衆多嫖客中的一員。

阿湮…

白開水般的感情，不是強調它的平淡無味，而是純潔的脆弱。經不起一點點污點的侵蝕。

林墨和蕭寧，就是這樣。

後宮，事實上是另一個更加血腥與兇險的江湖。在那撲騰的，都是些姑娘們，無所不用其極，只為了那麽一個人，那麽一個身份地位。即使你不想參與，勢必也會光榮的成為無名炮灰一撮。阮妃不同，她沒有成為炮灰，這不是因為她幸運，是因為她成了炮筒的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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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蠱事件。歷代皇帝的大忌。衛子夫的悲慘下場，阮妃是沒機會取經的。只能臉色蒼白的看着背後搗鬼的人，在皇上後面笑的花枝亂顫。

因阮妃，蕭家株連九族。一時間，兵荒馬亂，落井下石者大有人在，雪中送炭者幾乎沒有，人人都避之不及。但，蕭家沒想到，或者是蕭寧沒想到，她就是一個天真到傻的姑娘。

林家保持了沉默。

林墨保持了沉默。

血紅與哭喊，白色的囚服，白色的臉，紅色的血，一地又一地。

蕭寧是蕭家最小的女兒，蕭父不忍，命蕭家死奴，誓死保蕭寧周全。在逃亡過程中，依然是漫天的血紅與嘶喊。蕭寧在墜入海湖之前，腦子嗡嗡的，疼痛的似乎要爆炸。

後來便是一望無際的寒冷。

巫蠱事件之後，蕭宅也迅速衰老。盡是一副破敗之氣。林墨寂靜的站在那，沉默了很久很久。身後的家奴，互相對視，也不敢說一句話。少爺這樣已經很長時間了，自從蕭小姐…只是這次好像有點不同，在收到影衛的回報後，竟然決定要孤身一人去青城。林老将軍，精神矍铄的一老人，打量了自家長孫沉默冷峻的臉，嘆了口氣，擺了擺手。

從那日起，林家大少就消失在了鵲城。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