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卓栎一進去,就看到金崇明瞪大着眼睛看自己。
驚恐得好像看見的不是要拯救自己生命的醫生,而是磨着鐮刀準備奪他性命的閻王。
“為什麽這麽緊張,金先生,請盡量平複一下心情,您冷靜下來,我們的手術才能進行得順利。”卓越像一個合格的醫生一樣安撫他。
卓氏兩家醫院正式挂牌營業已經好幾年,自從一年前卓氏制藥公司正式挂牌開始,作為卓氏總裁的卓栎,有時候也會幹一幹老本行。
他學的本就是醫科,畢業之前也拿到了行醫資格證,只是他以前只在導師跟兩名外科醫生手下做過半年的助手,自己并沒有正式做過主刀醫師。當然,這只是明面上的,卓栎私底下主刀次數早就不能計算,但那都是違法行醫,不能拿出來說事。
這一次,他能為金崇明主刀,也是他跟卓夫人共同籌謀之後的結果。
“我知道你不太願意見我,看看,您已經躲了我半年了呢,金先生,這讓我有點為難。不過作為醫生,您放心,我一定給您最好的治療。”卓栎一邊說着,一邊拿起手術刀看了看,他用了很多年的手術刀,這還是第一次正大光明地發揮自己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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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找到這個機會跟您單獨相處,真要好好珍惜,金先生,我們一邊手術一邊談,怎麽樣?”
“你……你不能……”
“啊對了,您說麻醉?”卓栎笑着,無比溫柔地說:“不用麻醉,您太老了,已經老糊塗了。麻醉會傷害大腦神經,您用了之後會很容易老年癡呆。不過放心,不麻醉也不會很疼,而且這裏有我們公司研制的新藥,已經實體驗證過了,麻醉速度驚人,待會要是您實在受不了的話,會給你局部麻醉的。
不過我想肯定用不上,要知道十五年前我的小孩沒有用麻藥就敢陪我做實驗,十五年過去,我的醫術已經成熟了很多,啊!我知道您不相信,畢竟在您心中我一直是個商人,好在你查過我的經歷一定會相信我的,對吧,我可是學了十年的醫呢。”
一直不太多話的男人話多起來的時候不但不讓人感覺和氣,反而更加讓人毛骨悚然。就是陪他做過好幾次手術的幾名助手,每當這個時候都背脊發涼,他們覺得他們的院長兼主任醫師這個時候不但不像個讓人信任的醫生,反而像個讓人心裏發毛的瘋子醫學狂人,卓栎自己毫無所覺,臉上依舊帶着自以為溫柔的微笑。
躺在手術臺上的金崇明,整個身體已經抖得篩糠一般。卓栎看見了,寵溺般說:“金先生,您很害怕嗎?可千萬不要失禁,那就太惡心了……”
“你,你不能這麽對我。”金崇明緊咬牙關,終于艱難地說出一句完整的話。
卓栎靠近他,嘆氣:“諱疾忌醫是不對的,您這樣您的夫人會非常傷心,為了将您送來醫治,您夫人可是花了好多心思呢,對于她的一片真心,您可千萬要懂得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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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崇明的夫人姓楊,也是出身名門,當初金崇明的父親為他定的這門婚事時他十分滿意。以為有了楊家姻親,他便能更有優勢地跟其餘幾位兄弟競争,誰知最後他的那些兄弟沒有成為金家家主,但他自己,也一樣靠邊站了。說來說去,這門被他以為有力的聯姻其實毫無意義,因為一開始,金家家主就已經注定了是之前從不存在的金莫恩。
憤恨之後,金崇明便開始明目張膽的尋找真愛。金月的母親,就是他的那個感情歸屬。為了真愛,他執意向金莫恩求情,将私生女領回金家大門極盡寵愛。他的幾個兒子,他從來沒有關心過。妻子多年的怨恨,他不用想也明白,但一直以來,他是金家二房家長,妻子就算憤恨,在大事上還不得不為他奔忙。他是真的沒有想到,自己不過一病,那個女人就聯合外人這樣整治他。
卓栎的想要做什麽他明白,當初他一心想要将禦博集團收入囊中,這才引狼入室。哪裏想到這個男人根本是個瘋子,他自诩老謀深算,卻沒能控制得了他,反而讓他跟自己的妻子聯合起來。而那個蠢女人,也簡直愚蠢之極,難道她以為這個男人在害死自己之後,會扶持她的兒子?
金崇明越想越憤怒,也越想越害怕。卓栎一眼就看出來他在想什麽。他淡淡地說:“放心,我不會讓你死的,我可是醫生,在我的手術臺上,自然會全力以赴。”說到這裏,他突然一頓,又道:“不過凡事都有風險,你若真的死了……那就是老天不給你活命的機會了,我也無能為力呢。”
他這一上一下,吓得金崇明差點得上心髒病。
手術開始,卓栎執着手術刀,第一刀落下,臺上的人就撕心裂肺辦嚎叫起來。男人皺了皺眉,對助手說:“把他的嘴堵住,太吵了。”
助手剛剛要堵金崇明的嘴,男人就高聲叫開了:“好了我說,卓栎,你究竟想要怎麽樣!”
卓栎搖搖頭,“我是醫生,我的職責就是治好您的病,你太誤會我了。”
金崇明為人貪婪,同樣也最是惜命,他哪裏真敢讓卓栎在他身上動刀。最後終于顫抖着口唇,說:“好,我一開始的确威脅你,但是現在我并沒有吞得了你的公司,反而是我自己損失巨大。家那兩頭蠢貨也被你哄得團團轉,以後連哪點産業都有可能落入你手,你還想怎麽樣?”
“怎麽樣?金先生,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我不過是想要治好你你的身體而已,您看,您太激動我們手術都不好做的!”
他一副從容憂心的模樣,金崇明卻恨不得撕了他。這個男人天毒辣了,他從來沒有打算娶他的女兒,卻哄得那蠢丫頭偷了家裏的監控密碼給他,到了現在,那蠢貨還在做夢,為了他連自己這個父親都不認了。
“我要是有個三長兩短,金莫恩是不會放過你的,不管我跟他多不和睦,我始終是金家二爺,這點你可要弄清楚。”商量不行,金崇明又開始出言威脅。
誰知他話剛剛說了一半,一陣徹骨之痛立刻襲擊他的心神,那男人穩重地拿着手術刀,好像拿着西餐所用的刀叉,除去刀上殷紅的血液,他看上去甚至是優雅的。
這一刀太疼了,金崇明甚至叫都沒有叫出來,翻着白眼,好一會才緩過神來,來自身體的疼痛以及精神的壓制讓他再也顧不得其他。“住手,住手!”他哀嚎着,聲音顫抖低啞,連續發聲顯得那麽困難。
而身邊的男人卻如同開玩笑一般,說:“Ⅳ度疼痛而已,還死不了人。”說完又對他搖搖頭,“你說你是金家二爺,金莫恩不會放過我?不過我想,對于金家主人來說,一個總有二心的弟弟的重量再重,也比不上認識羅斯切爾德家的機會重要,您說是吧?”
金崇明終于瞪大眼睛,到現在為止,他才終于明白,金莫恩這麽看重他原來還有更深層的意思。難怪他對自己出手,那個假惺惺的哥哥居然一句話都沒有說。
到這裏,他終于害怕了,對于兒子來說,自己這個父親一死他們就少了牽制,可以早日接受遺産。對于妻子來說,自己這個三十年前就背叛她的男人,活着的意義可能還沒有一根黃瓜大,對于金家家主金莫恩來說,他的一條小命交換羅斯切爾德家族的接納十分劃算。
“好了!好了!我告訴你!”金崇明大喝一聲,瞪着眼睛,說:“你要找的雲霄,早在十年前就離開蒼鷹,我是有他的信物,但是他跟你家的恩怨,我毫不知情,你可以自己去查。”
“信物在哪裏?”
“保險箱,我把密碼給你,你現在就可以讓人去取……”
手術已經過去了兩個小時,金月度日如年。她旁邊是那個女人和她的兩個兒子,以前在家裏的時候她跟她們就關系冷淡,自從她被爸爸趕出金家大宅之後,她見他們的機會反而多了。她們看她的眼神,讓她想到多年前她第一次跨進金家大門時,那麽明顯的輕蔑跟鄙視。
那時候她多麽恐慌,現在有了卓栎,她應該不畏懼了才對,但是她卻還是那樣沒有底氣。
不知多久,手術室們終于打開了。
她終于看到卓栎出來,那人的身上穿着冰綠色手術服,上面沾着點點血跡。他一下子就沖了過去,歡喜地叫到:“Alan,你怎麽樣?”
她的話剛說完,就聽一人冷聲道:“哼,剛剛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場的是爸爸,可不是醫生。”
金月臉上一讪,這才看了一眼被推出手術室的父親,那一直以為強大的男人,已經老了,此時躺在病床上雙眼緊閉臉色灰白顯得虛弱無比。
她不是不擔心他,但是她不喜歡被人誤解,聽見哥哥的諷刺,她立刻回嘴:“爸爸這麽危險,多虧了Alan親自做手術,難道我擔心他不可以?不要以為是自家人,就可以予取予求不知感激。”說着站到卓栎身邊,她要讓他們明白,如果不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卓栎是不可能對爸爸那麽好的。
看見她的動作,金夫人冷冷一笑,并未說什麽。
金月不管那麽多,好久不見卓栎,她恨不得全部黏在他身上,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說一句話。卓栎就被突然床進來的陳堯叫住了。
“老板。”男人顯然有些激動,“找到了。”
卓栎也是一愣,然後很快就反應過來,“在哪?”
“w市。”陳堯話剛說完,就看見卓栎連衣服也來不及換就沖了出去。
男人的身影徹底消失,金月才想到陳堯在說什麽。
這幾年陳堯一直在負責尋找蔣靈犀的下落,他說的找到了,肯定是找到了蔣靈犀,想到這裏,金月的心沉入谷底。
靈犀是不得已才做的這個決定,原本想要下決心其實很難,畢竟如果她帶着孩子回到京都,對于照顧了他們母女三年席俊柯來說,是一件無法接受的事。
他的心思他們彼此都明白,在自己最艱難的那段時間,是他一直在她的身旁,放下自己的家庭跟事業,承擔重任,給她力量。
真的,靈犀也在努力的,她已經慢慢接受她,甚至覺得,再過不了幾年,她就可以完全接納他。那時候她們就可以跟他結婚,組成一個家庭,但這一切的前提,是建立在女兒安然無憂的基礎上。
白血病,那不是一般急病,并不只是因為花費巨大治療期漫長的原因。
原本因為席俊柯,她并沒有立刻下得了決心回到京都去找卓栎,但是在兩個療程之後,醫院突然停止了文藝的化療,醫生告訴她,文藝的病情非常不樂觀,他們醫院很可能無能為力,如果想要繼續治療,就只能等待醫院申請援助邀請別的專家。
孩子病情是其次,現在的關鍵是她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化療帶來的副作用,現在的問題是,文藝身體裏本就伴随着其他處于潛伏期的病症。不過兩個療程的化療,她的肝髒腎功能都在急劇老化,難以想象幾個療程之後,還不到五歲的孩子,很可能會有着快五十歲的肝髒。如此一來就算白血病只好,她也可能活不了多久。
晴天霹靂,雪上加霜,靈犀不知道什麽詞語可以表達那時候的心情。
她當機立斷做了決定,只告訴了席俊柯一聲,說她要回京都了,那時候,她甚至沒有擡頭看他的眼睛。
其實她知道他不會怪她,他沒有出言挽留,因為他知道她是迫不得已。
只是那時候,她突然明白,有一個人,她可能要虧欠一輩子,再也沒有辦法補償了 。
她不知道現在的卓栎,是否因為她的離開不能原諒,或者五年過去,蔣靈犀的存在于卓栎已經無關緊要。她心裏忐忑着,但是為了女兒,她不得不踏上回程的路。文藝是他的孩子,現在也只有他,有那個能力救她一命。
她沒有打他的電話,因為莫名的不安讓她一直拖延着。而當他抱着文藝從飛機上下來的時候,就看見黑壓壓一群人,卓栎長身而立,站在她面前,看着自己,猶如多年前他們初見。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更新九千字,求虎摸求誇獎求收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