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小巷壁咚
江連煥挨個小巷去搜尋,鐘盡他們本來就沒走多遠,他找了不一會就看到了地上重新出現的血跡,就順着血一路的找了過去。
此時的華榮月還站在鐘盡的面前,之前說過,她和這個身體還不是很貼合,所以有的時候發揮超神,有的時候宛如夢游。
但是這一次她下來卻發現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一般,完全沒有在天易樓那半年來滞澀的感覺。
從她從樓頂跳下,到她的刀接觸到對方的手,她就像是練習了無數遍了一樣,身體自然而然的就做了出來。
“誰?”鐘盡的紅眼睛微微閃爍了一下,狠狠地盯着她。
華榮月還沉浸在剛才的那種感覺裏差點沒出來,她驚訝了一會,才想到,莫非是這段日子和身體已經貼的差不多了?
為什麽?她這兩個月都做了什麽?
華榮月實在是想不出來這兩個月有什麽特殊的,冥冥之中總覺得這和她總是看見易玲珑的記憶有關,但這東西又沒什麽證據,她也不能瞎說。
突然跳下來的神秘人讓在場衆人皆是一驚,就連齊大夫都是。
主要齊大夫不知道他是來幹嘛的。
這年頭江湖尋仇的人太多,別看這人剛剛算是救了蕭翰一命,到有沒有把他們當活人就不知道了。以這大漢的性格,說不準這人是他的仇家,路上遇見了就恰好過來了。
等一會把他的仇家解決了,說不定還會把在場所有人都滅口。
鐘盡也略微變得理智了起來,混沌的大腦終于冷靜了一點。他想着剛剛的那個動作,這動作總有些似曾相識,但是他一時間還想不起來這神秘人究竟是誰。
他沒急着上前去,而是對着遠處的人一抱拳說:“兄弟,你我無冤無仇,我也不認識你,可否行個方便?”
他說完看見那邊的神秘人一動不動,心中松了口氣,轉身把齊大夫和梧桐書生扛了起來,準備放過蕭翰,現在當務之急是趕緊離開。
“等一下。”不遠處的那個神秘人道,“走可以,把另外兩個人留下。”
……
江連煥趕到路口的時候并沒有馬上動,他驚訝的發現那裏已經站了另外一個人了,這人看起來氣勢很厲害。
他覺得這人好像是個認識的人,卻全然沒有印象。
但此時此刻他卻沒進去,而是興味盎然的站在路口偷看着。
這人……好像有點意思。
江連煥從上到下的打量了一下。
這人的殺氣很淡,如果不仔細感受幾乎感受不到。但江連煥肯定的是在他出手的那一刻,他的速度會快到驚人。
他的頭發簡單的在後面紮了個馬尾,側臉只能看見高高的鼻梁和一些模糊的被頭發擋住的眼睛模樣,光看輪廓就覺得這應該是個很清秀的人,但是大部分的五官都被面紗或眼睛遮住了,所以具體的樣貌讓人辨認不出。
或許是出于某種習慣,江連煥下意識的看向了他的手。
一雙非常漂亮的手,跟大部分的手比起來,這雙手甚至都能說的上是一件藝術品,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指尖由粉到白,宛如畫上去的一樣。
很少能見到這樣和他口味的人了。
比起這些日子見過的那些人,他一眼看出對面那人應該是個高手,他手中帶的那把刀也有些眼熟。
但江連煥第一時間也沒能認出華榮月來。
——他壓根就沒往剛才被他扔在路口那裏的華榮月身上想。
華榮月對易玲珑的身體已經漸漸的開始适應了,這對于她來說雖然是個意外之喜,但是華榮月也并沒放松下來。
雖然身體适應了,但是經驗還沒提上來。華榮月現在甚至希望能再來一次幻覺,讓她稀裏糊塗的贏,但這一次并沒有。
她看着鐘盡,覺得自己可清醒了,清醒的一塌糊塗。
華榮月想着先發制人一下把人先吓唬住了再說,只要他把齊大夫扔下什麽都好說,誰知道這死腦筋竟然背着兩個人就要走了。她也只能陪着繼續扮演神秘人的角色。
之所以不對鐘盡說:“把齊大夫放下來”,而是同時說了齊大夫和梧桐書生,是怕被齊大夫認出她來。
她不知為什麽,從心底就不想讓百草堂的人知道他武功其實很高這件事,只要把她當成一個有點武功的江湖人就好。
鐘盡那雙紅眼睛一直盯着她,讓華榮月沒忘記這人其實是個瘋子。她拼命的回憶着自己在天易樓的半年以及來了百草堂這裏自學過的東西。
目前來說,她的狀況其實是不适合大打出手的。
——因為上次在十八亭被林七娅拍的那一巴掌還沒好呢。
鐘盡聽了華榮月威脅的話,眼神就變得兇狠起來了。他帶的這兩個人肯定誰都不會放棄,一個是他兄弟,一個是能救他兄弟的大夫,少了一個也不行。他的眼睛裏紅光越來越勝,手也慢慢的擡了起來。
華榮月的身體繃緊,鐘盡的速度不算很快,但是力氣很大,對于她來說是個劣勢。
她調整了下拿刀的姿勢,輕松自如的把刀在手裏甩了個花。
就在這時,鐘盡猛的沖了過來。
華榮月瞳孔一縮,她眼中鐘盡的速度仿佛變慢了許多。
她本以為自己會緊張,但此時此刻,她卻分外的平靜。只有心跳加快了。
華榮月此時冷靜的過分,她的思維很清楚。
——論力氣她恐怕是拼不過的,即使是對易玲珑本人來說,力氣也不是她拿手的東西。
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就是速度。
衆人眼中鐘盡朝着這邊如同大山一樣的走來,他體格大,又重,此時運用起了內功,踏在地上的每一步都仿佛地面在顫,而鐘盡的速度相較于普通人來說也已經夠快了,只用了一秒就出現在了神秘人那裏。
可是這時他們才發現一件事——咦?剛剛在這裏的那個人呢?
空中似乎有一片烏雲過來,鐘盡下意識的擡頭,就看見華榮月不知何時已經跳到了他的頭頂上。
她低着頭,這個角度可以看得清她被頭發遮住了眼睛。
這速度快的讓人幾乎發現不了她是怎麽上去的,在場唯一一個能看清的動作的人是旁邊的江連煥。
華榮月的眼神其實沒什麽攻擊性,就是很平和的那一種,平和的像是要去吃飯一樣。
——因為她本來就不敢殺人,這會兒更談不上什麽殺氣了,心态非常平穩,目标也十分明确。
她只要把齊大夫救出來就好。
一刀下去,華榮月的刀剛巧砍到了對方的肩膀,鋒利的刀身入骨宛如入肉,鐘盡慘叫一聲,華榮月趁機救下了齊大夫。
在一邊的江連煥完完整整的看清楚了神秘人出刀的過程——簡直可以用驚豔來形容。這麽說吧……天底下能有這樣出刀速度的人不超過五個。
快如閃電已經不是一句誇張的用詞。
這人的刀法帶着自己濃烈的風格,使得江連煥一眼就看出來了這刀法的出處——天易樓。
只有天易樓才有這樣殺人不見血的刀法,還從骨子裏就透着股陰冷的味道。
江連煥覺得天易樓的那些殺手們都很有意思,無論他們用什麽,無論他們是男是女,他們骨子裏就帶有一股天易樓的味道,只要在那裏待上一段日子,這種味道就會伴随他們一生,想改都改不掉。
但這人的手法卻又跟現在大部分天易樓殺手的手法不同,要更形容流水,渾然天成一些。刀法應該在目前天易樓的很多殺手之上。
這不單涉及到速度的問題,還涉及到一種“刀意”的問題,對面那個人是個名家,雖然出身天易樓,但是天易樓的那些廢物完全比不上他。
江連煥也沒認出來這究竟是哪個樓的,但他人出了點別的東西。
神秘人的刀使起來要更大氣也更成熟一點,還帶着股說不出來的張狂味道,這種味道江連煥最熟悉了。
——它一般只會出現在那些“瘋了”的人身上。
江連煥看着看着就笑了。
這麽一個從骨子裏透着冰冷,又帶着點瘋狂的神秘人是從哪裏來的?
怎麽最近都沒聽說過這裏竟然來了這樣一個人呢?
……
華榮月這邊救了齊大夫,退後一步來到蕭翰跟前把齊大夫放下,齊大夫還驚魂未定,他看着華榮月道,“謝謝……謝謝你少俠。”
華榮月害怕離得太近齊大夫當場就把她認出來,所以完全不敢多說話,只好啞着嗓子說了句,“沒事。”
她說話的聲音有些怪,像是很久都沒有開口了一樣。齊大夫聽了這個聲音并沒有嫌棄,而是肅然起敬。
是這樣的,江湖裏有名的大俠都是不愛說話的,通常一個月蹦13個字出來,有10個字還得是點煮雞蛋和白開水,有個性的大俠都這樣,尊重尊重。
華榮月低着頭,準備匆匆離去,她走的時候發現蕭翰一直在看她,臉上是一種很茫然的表情,心說二哈你又是怎麽了?是不是又有了什麽腦洞大開的想法?
你要是有就趕緊說,趁着這個機會她還能提前把這個想法掐死在搖籃裏。要是晚上回了百草堂在鬧,那時候倒黴的可就是華榮月了。
二哈同志并沒有悟透華榮月的意思,華榮月也放棄了。
她急匆匆的往巷子口走,想要趕緊把這身衣服給換掉。
卻在剛到下一個巷子口時,忽然一把被人扯住。
華榮月被吓了一跳。
被扯住的一瞬間,她就想要反抗,奈何這人十分精準的按住了上周她被林七娅打了一掌的位置,那地方還沒好利索,華榮月瞬間疼的頭上就冒了冷汗。
“讓我來猜猜你是誰?”江連煥的聲音又低又有磁性,“隸屬天易樓的殺手,一個人孤身前往江南,身邊并沒有其他人,身手那麽利索,還帶着傷,最近我可沒有聽說天易樓有哪個玉棋子來江南了,但只有一個人例外。”
他在華榮月耳邊低聲啞着嗓子道,“是你吧,易玲珑。”
寂靜的小巷中只有兩個人,江連煥眼角下面的那顆紅色淚痣仿佛越來越明顯了。他看着被他推到牆上的神秘人,呼吸都仿佛變得急促了起來,眼睛裏流露出一絲激動。
他的手指甚至都顫抖了起來,像是神經質的表現一樣。也讓跟他親身接觸的那個神秘人感觸最深。
“……”
華榮月沉默了半天。
江連煥發現被自己按在牆上的神秘人半天都沒說話。
他伸手去摘神秘人的面紗,還沒等碰上的時候,就聽見對面的人緩緩說了句,“江公子。”
嗯?這聲音怎麽有些耳熟呢?
江連煥還是沒有聽出來。
他一把把面紗扯下,眼睛逐漸看清晰了面前的人,忽然就漸漸地呆滞住了。
華榮月覺得兩人再這樣下去也不太好,況且場面太過尴尬她也實在是受不了,就輕輕的推開江連煥,然後又道,“江公子,呃……”
江連煥此時的表情還是沒崩的,但是華榮月憑借着超強的腦補功力,硬是從他的眼神中看出了由希望到破滅的這麽一個流程。
她剛想開口安慰一下,就聽見江連煥道,“居然是你?沒想到啊……”
等等,這哥說話的語氣有點兒不對呀,開始帶上了一絲騷氣了,這是個危險的信號,華榮月瞬間警覺。
她想到兩人在馬車上時的情景,幾乎是瞬間就調整好了自己的表情,對着江連煥露出了一個自己習慣性的溫和笑容,“我剛才看見齊大夫在這邊就趕緊來了,沒叫上你真的是抱歉,你沒事吧?”
華榮月有個天賦,就是她真心實意說話的時候,情感特別充沛。就例如她此時此刻是真的為江連煥擔心過,她的語氣聽着也就特別的真誠。
衆所周知,一個冷血殺手是不會替別人擔心的,但華榮月不同。
華榮月自古以來就是一個認真又溫柔的生物——這是經過六扇門顏大人親自審核的。
江連煥忽然也沉默了。
他看着華榮月的眼角,目前易玲珑這個身體接觸到“紅顏料”的機會也只有兩次,所以那裏并沒有被染上一顆紅淚痣。
也就是說,面前的這個華榮月,她确實是一個平凡的——正常人。
更別說配上她這幅表情,華榮月畢竟真是個好人,所以面相裏都透着一股說不出來的溫柔與穩重。
“因為我想着麻煩你實在是不太好,所以就趕緊過來了,其實這次的事也實在是麻煩你了,不好意思讓你白跑了一趟……”
華榮月一邊說一邊仔細觀察江連煥的表情,她知道這哥的弱點了——果然!就是他對性格十分正常或者說人格十分正常的人完全沒有“興趣”!
剛才江連煥還對華榮月表現出一副興意盎然的樣子,然後就接到了華榮月正經人兩連問,華榮月清清楚楚的看見,江連煥被華榮月這個溫和的語氣以及一板一眼的态度給硬生生的……問出了賢者狀态。
他淡定的放開了華榮月,然後輕輕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
“你這刀……”他眼睛看向華容月手中的刀問了一下。
“這是顏大人給我的,就是無傷。”華榮月連忙道,她非常認真的解釋說:“突然就把這個東西給我,說是讓我演起來更方便點,我正愁什麽時候還回去呢,結果今天剛好派上用場了……”
江連煥的眼神……更加生無可戀。
十分鐘前,他宛如一個鬥雞一樣的進了這個小巷,十分鐘後,他和華榮月一前一後的走出來,眼神空虛寂寞,看起來宛如一個無敵的智者。
“要去百草堂坐一會兒嗎?齊大夫剛剛帶回來了好茶。”華榮月在他臨走的時候問。
“不,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他默默地擺了擺手,末了覺得這樣單純的走了好像對新同事有點兒不友好,又加上了一句,“你……武功不錯,演技也很好,挺,挺厲害的,是我一開始小看你了。”
“哪有,哪有……”華榮月的臉“騰”的就紅了,完全控制不住。
她性格有點內向,還有點害羞,俗稱面皮薄,被人當面誇贊一般都會不好意思,更別說是這種心裏有鬼的時候。
江連煥本沒想到會看到如此沖擊性的一幕,看見華榮月臉上的紅被當頭一擊,如同鬼見了他一樣。
江公子對于事物的接受程度還是有限的,他最多只能接受一張五官組合非常适合當殺手的臉上出現認真靠譜的表情,但是溫柔又羞澀他就真的接受不能了。
他頓時連一秒都不願意多待,輕功都用上了,轉身就走。
——居然讓一個如此激動的人白白浪費感情。
……哎,這種微妙的內疚是怎麽回事?
華榮月內心複雜的回了百草堂,然後趕在齊大夫他們回來前換了身衣服。她把百草堂又收拾了一遍,把後院散落的草藥撿起來,把沾有血跡的被褥拿去洗。
收拾的差不多時,齊大夫他們才回來。
蕭翰進來的第一句話就是,“姓華的那小子,你一點兒都不知道大爺我剛才經歷了什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