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14

蒼輝見他臉色很差,不像喝了酒,倒像喝了毒藥,忙道:“這酒淡的像水一樣,你瞧,我也喝了。”他将壇中最後一杯倒出來,當面喝給宣明看。

然而宣明已覺意識不清,腿腳虛軟,連心跳似乎都快了許多。他想怪不得自己剛才止不住一杯接一杯,原來喝的是酒,喝酒的人,不醉怎麽舍得停呢。

他從未喝過人間美酒,但在天界醉飲後,他曾不顧體面非要去找蒼輝,出門不成,夢中将出格的事幹了一件又一件,現在想想,都覺面紅耳赤。

倘若人間的酒也有這功效……

蒼輝近在眼前,宣明忽然不好意思擡頭。他轉身欲走,動作太急,踉跄了一下,蒼輝忙上去扶他:“你怎麽了?”

宣明躲開蒼輝的手,審視般看了良久,自語般道:“我是不是已經在做夢了?”

蒼輝沒跟上他的思路:“啊?”

宣明擡手在胳膊上掐了一下,痛楚傳來,他像是松了口氣:“還好,還清醒着。”

蒼輝已經完全被他弄懵了:“你是喝醉了麽?要不我扶你進去休息。”

宣明并不放心自己這半醉半醒的狀态,思索片刻,終于想到一個辦法:“你再叫人拿幾壇烈酒過來。”

蒼輝:“拿酒做什麽?”

“喝。”宣明言簡意赅道,見他要說話,又補了一句:“若是不想喝酒,便陪我出去練功。”

要麽醉倒要麽累倒,他今日總要想法子把自己弄暈。

蒼輝:“……我去叫人。”

烈酒很快被送來,三十年的九州春整整齊齊擺在桌邊,秀氣的酒杯也換成了海碗,宣明随手打開一壇,辛辣的酒氣撲面而來。他給自己倒了一碗,道:“我喝我的,你自便。”

而後咬牙一飲而盡。他連飲三碗,擺明借酒澆愁,蒼輝半響問不出,十分無奈,只得拿過一只酒碗,陪他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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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誰也沒有說話,悶頭喝幹三壇。蒼輝酒量雖然不錯,但如此豪飲,不免也有些醉意。

宣明仍是一聲不吭在喝酒,若不徹底醉倒,他似乎要維持倒酒——飲盡的動作,直到地老天荒。

蒼輝終是忍不住,奪過他的酒碗:“你到底怎麽了?”

宣明伸手要奪,然而他已有七分醉意,動作一大,竟跌進蒼輝懷中。

蒼輝一醉,平常那些嬌滴滴的心機功夫便懶得再做,一擡手,攬住他的腰将人扣在胸前,語氣也蠻橫起來:“你不說,這酒就別想喝了。”

宣明本不想說,但酒醉的人是管不住自己的舌頭的。他嘆了一口氣,望向蒼輝:“我不能喝酒。”

蒼輝看看倒了一地的空壇,又看了看還在摸酒壇子的宣明。

蒼輝:“為什麽不能喝酒?”

宣明搖搖頭,口齒不清道:“這是我的秘密,秘密,不能随便告訴人。”

這話挑起蒼輝隐藏在心裏的愁思,他喃喃道:“說的對,秘密是不能随便說的。”

宣明本來舒舒服服地倚着他,聞言坐起身來:“你也有秘密?”

蒼輝微一遲疑:“嗯,很大的秘密。”

宣明十分理解,像是在安慰他,又像在自言自語:“每個人都有秘密,其實沒什麽。”

蒼輝道:“但隐瞞總歸是不好的,或許還會傷害到別人。”

兩廂沉默起來。

不多時,地上的空酒壇又多了兩個。

酒勁上頭,宣明已醉的眼睛都懶得睜,以肘撐在桌上,昏昏欲睡。卻聽蒼輝忽然開口:“要不……我們交換秘密?”

宣明擡起頭,極長的睫毛輕輕扇動,是在努力尋找着聲音的方向。

許是酒意壯膽,蒼輝看着他,心中豪情滿溢,幾乎控制不住想要将一切和盤托出:“我先來吧。”

“你等等。”宣明想起有一場夢也是以這個場面開始,說完這話,那長條就跟他告白,之後便發生了許許多多不願回憶的事。他擡手想再确認一次,蒼輝眼明手快地将自己的手臂虛疊在他手上。

宣明狠狠一擰——這一次并沒有任何感覺,他長長地松了一口氣,沖蒼輝一笑:“太好了,是夢。”

蒼輝見他神色舒緩,像是卸下了什麽大包袱,不禁好奇道:“夢見我,你就這麽高興?”

宣明搖搖頭:“不是夢見你高興。”他喝的太多,思緒已十分混亂,多說兩句,連舌頭都咬了:“我是不能喝酒的。”

蒼輝道:“為什麽不能?”

他直覺,這就是宣明說的那個秘密。

宣明微微眯起眼睛,狡黠的像只小狐貍:“你想知道麽?”

蒼輝連連點頭。

宣明故意轉過身:“你看起來不像想知道的樣子。”

蒼輝只差把“快告訴我”寫在臉上了:“特別想。”

宣明:“叫哥哥。”

蒼輝:“……”

宣明轉過來看他,神色十分得意,雪白翎尾不知何時露出來,像從天外落下的月光。

蒼輝的目光膠着在他臉上,聲音很低:“你不會想聽我叫你哥哥的。”

宣明卻只聽到最後幾個字。他對蒼輝招手,示意他過來,而後才道:“我喝醉了,會有些出格之舉。”

蒼輝追問:“怎麽個出格法?”

宣明:“%&¥#@*&%¥……”

他已醉得無法把話說清。

蒼輝只得把耳朵湊近一些:“你再說一次,說慢點。”

宣明半阖眼睛,含糊不清地又說了一遍,見他還是一臉茫然,索性捧住他的臉,用力在他嘴唇上親了一下:“哝,就像這樣。”

蒼輝傻了。

被宣明親過的地方生出一團火,直燒到丹田下面。

宣明一撩即走,并未有要負責的姿态,只是趴在桌上,捏起一只空碗轉着玩:“還是做夢好。”

蒼輝仍保持着剛才的姿勢,半響才道:“啊,嗯,是很好。”

宣明沾了一點酒水,趴在桌上胡亂畫起來:“我喜歡做夢,不用擔心那麽多事情。”

蒼輝終于回過神。他不曾找過道侶,但身為龍族族長,自幼便遇到過許多意欲投懷送抱之人,早練得定力十足,一個親吻,按說不該動心。可看着宣明,過去幾日的事情如走馬燈一般在腦海湧出,他心中柔情無限,幾乎難以抑制噴薄的愛意。

蒼輝輕輕撫着宣明的頭發道:“你擔心什麽?”

宣明搖搖頭,但臉色明顯凝重起來。

蒼輝聲音低了一點,蠱惑般道:“你告訴我,不管什麽為難事我都願為你做。”

宣明擡起頭看他,他們的距離很近,鼻息幾乎觸碰在一起,蒼輝認真地回望他。

宣明嘆了口氣,掰着手指一五一十地說給他聽。

“鳳七說要去游歷四海,一走五百多年,到現在都沒消息。”

“鳳九天賦極高,卻不喜修行,我本屬意他日後擔負大任。”

“十一過于天真,希望他這輩子都別碰到什麽壞人,不然只怕毛都會騙光。”

“十七……”

宣明念念叨叨,将鳳族幾十位族人說了個遍,蒼輝等了半天沒等到自己的名字,不禁急道:“那我呢?你就沒有關于我的……擔憂的事情?”

宣明喃喃重複:“你?”

蒼輝有些難過:“你是不是一點都沒想過我?”

“不是的。”宣明過了許久才開口:“我想過很多次。這幾日,我過得很安心,不管怎麽看,你或許都是最好的人選。”

蒼輝:“?”

宣明撫上他的臉:“姻緣索将你我綁在一起,是天道的慈悲,我占了便宜。”

蒼輝甚是迷茫,不知他的歉疚從何而來。

宣明在他嘴唇邊說話:“你莫要怪我,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蒼輝一個字都沒有聽懂,他也無法認真思考,宣明離得太近,他只要低一低頭,就能碰到他剛才碰過的地方,他心如擂鼓,順着他問:“什麽……沒有時間?”

宣明勉強坐起身,像下定什麽決心:“對不起。”

他一展衣袖,扇滅四壁紅燭。

窗外雲雨翻覆,窗內翻雲覆雨。

夜雖已過半,卻還有很長。

天明,雨晴。

宣明一向克己,平常這個時候,已修煉完一輪。此時應該提着雙錘,在一個空曠之處習武,而不是赤身躺在床上,跟蒼輝這個臭長條以不可描述的姿勢纏在一起。

宣明沒有急于起身,比起宿醉後的頭痛,身體某一處的不适更加明顯。他并不願回想昨晚到底發生了什麽,可畫面接連往他腦子裏跳——

他以為酒醉入夢,主動親了蒼輝。

還險些把鳳族的秘密告訴這長條。

上床好像也是他先動的手。

可後來他居然被迫抱着那長條叫了無數聲好哥哥。

宣明兩眼一黑,恨不能再醉一場。

他曾經以為自己那些春夢已極盡情愛之淫/靡,但這長條用祖傳的花活兒一次又一次改變了他的認知。

龍性本淫!這話一點都不錯!

宣明動了動,試圖從他懷裏抽身而出,不成想蒼輝居然下意識轉過來胡亂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宣明心中一惱,也不顧會吵醒他,掀開被子便坐起來。

身上一涼,蒼輝立刻轉醒。

宣明正背對着他穿衣服,他還未從昨晚的歡愉中緩過來,臉上帶着一絲羞怯,但眼神滿是餮足:“鳳凰。”

宣明回頭看了他一眼,這一眼太過冷淡,如同一瓢潑頭淋下的冰水。蒼輝被他瞪的有些發懵:“你怎麽了?”

宣明不說話。

蒼輝看看床,又看看他,遲疑道:“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他不提還好,他一提,宣明眼刀立刻飛了過來。蒼輝以為是夜裏太過粗暴,惹怒了他,立刻道歉:“對不起,昨夜是我不好,以後定不會如此。”他信誓旦旦:“我會負責。”

宣明終于轉過來看他:“你前一句是什麽?”

“對不起,昨夜是我……”

“再前一句!”

“……你不記得昨晚的事了?”

宣明面無表情:“不記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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