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
鳳七說完,忽然想到什麽,急急忙忙對宣明道歉:“族長對不起,我不是那個意思,蒼輝神君不是普通的龍,他一定也很帶勁。”他微微睜大眼睛,打量的表情:“是吧?”
宣明面無表情,心中寫滿絕望。
如果我有錯,自有天道來懲罰,而不是派你這個情窦初開的小傻子折磨我。
鳳七還在努力微笑,但氣氛已經拐到奇怪的地方。
宣明心情複雜,斟酌半響才道:“即便他正值壯年,但人心易變,或許不等走出這座龍宮,就有你所謂‘更合适’的人出現……
“那怎麽行!”鳳七驟然打斷道:“我辛辛苦苦調/教出來的,怎麽能便宜給別人!”
宣明:“……”
他隐隐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是很想繼續往下聽。
可鳳七一旦開始便管不住自己的嘴:“您不知道,我們剛認識的時候,他連酒都不會喝,只飲了三杯,就抱着人開始啃。”
宣明膝蓋一痛,不自在地揉了揉耳朵。
鳳七還在憤然:“上了床好好給人脫個衣服都做不利落,只會一味猛幹活!”
“三杯酒醉了五日,推都推不開,您不知道那五日我是怎麽過來的!”
“深情款款溫柔細致全靠我手把手教!教了整整兩月!”
“還得陪他練酒量,堂堂冥府帝君,酒量居然這麽差!練到如今,也只是醒酒醒的快了幾天。”
“要不是我貪慕美色,這日子真過不下去。”
宮室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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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輝看看身邊之人:“六百年,南極尊者宴請衆仙,本君記得當時鬼帝鏖戰數十位仙家,千杯未醉。”
酆都鬼帝面不改色:“醉人何需用酒?”
蒼輝:“……”
真羨慕這種坦蕩蕩的無恥。
鳳七嘀咕個沒完,宣明已坐在桌邊,以手扶額,閉目不言。酆都大帝摩挲着玉鳳,心情極佳,掃了一眼專注望向裏面的蒼輝,甚至少有的開口點撥:“宣明神君似乎是個很看重當下的人,這樣的人,若不坦誠相待,早早把握,很快就會跑個沒影。”
蒼輝驚訝地轉過頭。
酆都大帝仍是看着鳳七的方向,語氣卻滿含深意:“蒼輝神君,你在猶豫上花了太多時間。”
冥府專司勾魂之事,鬼帝身為冥界之主,擁有看穿人心的本事并不稀奇。兩人目光交錯一瞬,彼此都已經心知肚明。
蒼輝苦笑:“宣明性情孤傲,對我似乎也并不太在意,我……沒法不猶豫。”
酆都大帝嘆了口氣:“看來你還是不懂。”
蒼輝面露不解。
酆都大帝道:“宣明神君有一句話說的很對,即便是神族,也并非永生不死。他的雷劫才到第七層吧?”
蒼輝眉峰微蹙:“你知道這件事?”
酆都大帝道:“生死之事,本尊自然知曉。”
蒼輝覺出他言外有意:“神族渡劫無人如此,鬼帝可知為何只有宣明遭天道阻攔?”
酆都大帝搖搖頭:“此事不該由我來說。”
蒼輝:“……”
那你又何必要提?
蒼輝道:“本君這水府雖然簡陋,但想逛個痛快,總也要花個三兩月,鳳七難得來一趟,本君這就請幾個鲛族美人陪同。”他想了想:“龍族護衛也一起去好了,其中有一人相貌不俗,氣質上也與鬼帝肖似,鳳七應該不會拒絕。”
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并非本尊故意藏私,但天機不可洩露,貿然說出來,恐怕會反噬到宣明神君身上。不過,最後一境渡劫時兇險異常,十死無生。雖然天道不絕人,還留了以生換死之法,”他頓了頓:“但世事亦無常,未必會給你機會讓你想明白。”
宮室之內,鳳七終于停下抱怨,他惡狠狠道:“不行,我得馬上去天界立三生石,好不容易調/教出一點名堂,我自己都還沒享受夠呢!”
宣明身心俱疲:“好,我這就送你們走。”
眼看他們起身,蒼輝與酆都鬼帝立刻退回外間,後者臉上帶着淡淡的笑意:“神君,酒宴的事還請替我保密。”
雖然讓鳳七知道也不是哄不回來,但如果可以,他希望鳳七永遠不知情。
蒼輝幽幽道:“鬼帝先前勸我坦誠,為何輪到自己就不一樣了?”他心中越想越酸:“明明鳳七對你情意篤深,你直接點他也不會拒絕。”
酆都鬼帝道:“小七跟宣明神君不同,他太年輕,心性也不堅定,他的喜歡太不牢靠了,如果不讓他為我多花點心思,多擔心我一些,要不了多久,他就會被別的事物吸引走。”他望着鳳七即将出現的方向,目光滿是柔情:“本尊要的,是與他生生世世。”
蒼輝嘆了口氣,唉,更酸了。
酆都鬼帝又道:“其實我很羨慕你,宣明神君那樣的人喜歡上誰,那人必定不用患得患失。”
蒼輝苦笑:“不錯,如果他當真能喜歡上誰的話。”
他知道宣明對在意的東西有一種近乎病态的執着,但他完全想象不到宣明心念一人的樣子,即便童子說他對自己動了心,但蒼輝仍然不能确定,他動的是感激之心,還是愛慕之心。
“喜歡與否,問問便是,蒼輝神君曾經一人力戰魔族數十位高手也無懼色,如今,又在怕什麽?”眼見鳳七身影出現,他又恢複到先前冷酷沉默的姿态,只用他們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七月七日,是宣明神君的生辰,我就只能幫你到這了。”
鳳七他們一走,宣明明顯輕松下來,甚至破天荒沒有自己窩着修煉,而是跟蒼輝一起漫步散心。水底的景色與天界和凡間均不同,宣明又甚少有這種閑暇時光,因而一路上姿态都很輕松,甚至連眼角眉梢都帶着愉悅的笑意。
“鳳七說海底有棵萬年梧桐樹,是真的麽?”
蒼輝本在偷偷看他,見他轉過來,立刻把頭偏到一邊:“嗯,是有一棵。”
宣明打趣道:“不知蒼輝神君舍不舍得帶我去看看?”
蒼輝立刻道:“當然,只要你開口,任何事我都不會拒絕。”
宣明已經習慣了他的腔調,一笑置之,不過眼神裏多少有幾分縱容之意。
任何人被心愛之人這麽看着,都免不了歡喜。蒼輝心中高興,又忍不住想,若是有一日,宣明用這種表情對自己說一聲喜歡,那他情願少活萬年。
正胡思亂想,便已到了梧桐樹下,只見這樹枝葉繁茂,幾可遮天,便是在天界花園也屬少見。
蒼輝道:“先前找東西時發現的,好像是之前的龍王設下的法陣,你看,天光還能透過海水照進來。”
如今是夜晚,他們仰頭望去,正見星月之光落入水面,如銀河湧動。
宣明與蒼輝并肩躺在樹冠之上小憩。這是難得的平靜時光,蒼輝舍不得閉上眼,稍稍轉頭,偷看身邊人。宣明膚色極白,月光之下,面容更比平常奪目幾分,也柔弱幾分。
柔弱這個詞并不适合宣明,天界第一的戰神,似乎永遠都是擋在別人前面的那個角色。但蒼輝看過他受傷,也見過那些淡不去的傷口,再也無法放心他。
先前酆都大帝問他在怕什麽時,他心裏還混亂不明,如今卻已想明白了。
他不敢跟宣明說實話,不僅是怕他生氣離開,更怕再也無法這樣守在他身邊,也好在他有危險時挺身保護。
他想的出神,沒注意到宣明什麽時候睜開眼,反應過來時,已來不及躲閃。
還好宣明并不生氣,他只是皺眉望着蒼輝:“你怎麽魂不守舍的,在想什麽?”
蒼輝脫口道:“想你。”
宣明:“……”
這裏四下無人,唯見星流月湧,皎皎月光落在二人之間,令那股暧昧氣息愈發明顯。
宣明臉上沒有表情,只是把目光移開了。
蒼輝索性不管不顧,輕輕碰了碰宣明的指尖:“可以抱抱你麽?”
宣明把身體轉過去:“你不要得寸進尺。”
蒼輝執着道:“抱一下,我就告訴你我在想什麽。”他的身體貼過來,手也環到宣明腰間,
宣明身體繃得很緊,靜夜之中,幾乎可以聽見他心跳的聲音。
但他沒有把蒼輝推開。
蒼輝低聲道:“我方才在想,你好像很喜歡這棵樹,不如我把它煉成法寶送給你,這樣你随時随地都能像這樣休息了。”
宣明在他懷裏搖搖頭,發絲擦過蒼輝的面頰,弄得他心裏癢癢的:“不必了,偶爾偷個懶無傷大雅,總是耽于享樂,會影響修行。”
蒼輝小聲抱怨:“你只在乎修行。”
宣明沉默了一刻,才道:“我此生是帶了天命而來,修行練法是我唯一的出路。”
他聲音很輕,不像是回答別人,更像是在告誡自己。
蒼輝驀的想起酆都大帝的話,十重境破,十死無生。
那十九道洗髓天雷已是他所見過,對待神族最嚴苛的懲罰,他想想不出第十重境破之時,落下的又是什麽。
對別的神族而言,修行并非漫漫仙途中最重要的事,但對于宣明而言,這或許是他唯一的救命稻草。在自己去追求情情愛愛、雪月風花的時候,宣明或許想的只是如何解開死局。
蒼輝無法再苛責宣明,若是換了自己,定然也會覺得談情說愛是浪費時間。他只是有些難過,這世間其實還有不少好東西,雖然這些好東西抵不過鳳凰神君半分風華,但他連停下來看一看這些的心情都沒有。
蒼輝不忍再逼迫宣明任何事,只是緊了緊抱着他的手臂。
他曾對宣明說過,只要他開口,自己願意為他做任何事。
但現在,蒼輝覺得有些事,不必宣明開口,自己也該替他擋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