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抓蟲）

将準備好的幹淨衣服放到廁所裏專門用來放衣服的櫃子裏，蘇頌深沉的思考着一個問題：為什麽每一次他帶人回來都要一起洗澡！？

陶海也就算了，兩人畢竟是從小認識的同學兼朋友，跟顧珩……好吧，他覺得顧珩把他溺死在洗漱池裏都是有可能。

硬着頭皮轉過身，蘇頌朝身後顧珩扯出了一個十分友好的微笑，這對嬸嬸媽媽來說殺傷力十足的笑容完全沒有打動顧珩，對方仍然頂着張撲克臉看他。

蘇頌的笑容僵了僵，深吸一口氣，輕聲細語的跟他打商量：“顧珩，哥哥要幫你洗澡澡，咱們先把娃娃放到櫃子裏好不好？要不然會被打濕的。”

顧珩沒說話，一雙眼睛幽幽的盯着他。

耐着性子等了一會兒，見顧珩仍然是沒什麽反應的樣子，蘇頌以為他是沒聽懂，于是小心翼翼的伸出手去碰顧珩的熊娃娃。他知道這個熊娃娃對顧珩意義非凡，一根弦繃得緊緊地，生怕顧珩會突然翻臉，“哥哥幫你把娃娃放到櫃子上……”

顧珩的目光陡然變得危險起來，在蘇頌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一口咬上了他的手腕！

蘇頌懵了，沒想到顧珩說翻臉就翻臉！手腕傳來了一陣劇痛，顧珩咬的地方地方好巧不巧就是他中午咬過的地方，雙重打擊之下，蘇頌疼得眼前一黑，下意識的就發出了一聲慘叫。

蘇媽媽聞訊而來，焦急的拍着廁所門：“蘇頌，你怎麽啦？”

蘇頌低頭看着顧珩，此時在他眼裏，顧珩就像一頭兇悍的幼獸，明明小小一只，卻表現出一副悍不畏死的姿态，死死地護着懷裏的東西，哪怕同歸于盡，也要先從對方身上撕下一塊肉來。

可怕……卻又讓人心疼。

“蘇頌！蘇頌！”門口蘇媽媽的拍門聲更大了。

蘇頌深深地看了顧珩一眼，伸出另一只手打開了牆壁上的噴頭。

水聲頓時充滿了整個小小的空間，同時也弱化蘇頌略帶痛苦的顫音，“沒事，就是滑了一跤，磕到腦袋了。”

蘇媽媽還是不放心，“你怎麽這麽久才出聲？磕的很嚴重嗎？”

“剛顧珩跟我鬧着玩，堵着我的嘴不讓我說話，媽，你放心吧，不嚴重，”蘇頌回道，看向顧珩，“顧珩，告訴阿姨是不是啊？”

見顧珩仍然毫無反應，蘇頌臉上露出焦急的表情，輕輕地推了推顧珩的手，小聲對他說：“快放開，我不會傷害你的，再也不會了……”

顧珩的眼神閃了閃，懷疑的盯着蘇頌的雙眼，似乎想從其中找出哪怕一丁點厭惡，結果失敗了。

那雙眸子裏慢慢的都是包容。

咬的力道松了松，顧珩終于慢慢的放開蘇頌的手腕，嘴唇動了動，片刻後，輕輕地朝門外回道：“……是。”

蘇媽媽松了一口氣，覺得大概真的是小孩子鬧着玩的罷，想着自己還在鍋裏炒的菜，又匆匆的往廚房跑去。

聽着蘇媽媽離開的腳步聲，蘇頌舒了一口氣，緊繃的神經一旦放下，手腕處的疼痛便瞬間發作，讓他倒抽一口涼氣。傷口原本就破皮出血了，此時更是慘不忍睹，鮮血順着瘦弱白皙的手腕滴到地上，被噴頭一沖，顏色漸漸淡去，流入下水道中。

蘇頌咬着牙用冷水沖了沖，勉強止了血，只是有點發愁待會兒怎麽瞞過蘇媽媽。

而另一邊，始作俑者顧珩站在角落裏，一言不發的看着蘇頌處理傷口，眼神一會兒疑惑一會兒審視，到最後自己也不知道是個什麽感情，複雜得很。

蘇頌處理好了自己的傷口，頓時還想起旁邊還有個危險人物的存在。轉頭去看顧珩，正好和對方晦澀難明的目光對了個正着。他微微一怔，扯出了一個安撫的笑，把剛才同顧珩說的話又說了一遍，神色極是鄭重，目光深深地看到對方的眸子裏，“我不會傷害你的，永遠。”

或許是那句承諾打動了顧珩，也或許是由于蘇頌在蘇媽媽面前對他的維護，對方接下來十分配合，把熊娃娃交到蘇頌手裏的時候，後者簡直感動的要流下熱淚。

在顧珩的監督下，蘇頌跟捧着國寶似的把熊娃娃放到放衣服的櫃子裏，又小心翼翼的關上了櫃門，這才轉過身來，無奈的看着顧珩：“現在總可以洗澡了吧？”

顧珩遲疑的點了點頭。

蘇頌微微一笑，輕柔幫顧珩脫掉衣服，拿着噴頭幫他沖洗起來。顧珩的身體起先很是僵硬，兩只手掌握成拳頭，牙齒緊緊地咬着，仿佛随時打算抓住蘇頌的手再來一口。後來見蘇頌只是規規矩矩的給他洗澡，并沒有其他舉動，動作也溫柔，顧珩這才稍稍放下心中的警惕，身體也不那麽緊繃了。

抹洗發水的時候，蘇頌雖然很小心，無可避免的還是讓洗發水順着手背滑到了傷口處，蘇頌疼得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停在顧珩頭發上的手都抖了一下。

顧珩忍不住擡頭。

“別擡頭。”蘇頌手微微用力，壓住了顧珩的小動作，他笑着說：“待會兒洗發水進眼睛裏可難受了。”

幫顧珩洗完頭發，又幫他打了一身肥皂之後，蘇頌才開始給自己洗。他避着受傷的那只手給自己打了一身的肥皂，沾了點水之後使勁搓，把自己搓成了一個泡沫人。興致一起，還扣了坨肥皂泡沫放在手掌水一吹，頓時許多個透明的泡泡被吹得到處都是。

顧珩看着新奇，學他的樣子笨拙的搓着自己身上的肥皂，也跟着搓出了一身肥皂泡沫來，鼻子上還沾着一坨白色的泡沫，身上臉上的皮膚被熱氣蒸成了粉紅色，濕潤的黑發襯着嫣紅的嘴唇，黑亮的眸子裏滿是掩飾不住的新奇有趣。完全就是一個不谙世事的小孩子，看得人心裏軟乎乎的。

廁所裏，一大一小兩只可勁的吹着泡泡，十分之樂在其中。

後來還是蘇媽媽受不了了過來叫人出來吃飯，才終止了這項毫無意義的娛樂活動。

吃飯的時候，蘇媽媽邊給顧珩夾菜，邊向他打聽他家裏人的聯系方式。她看顧珩此時也有八歲多了，家裏的電話應該還是記得清楚的吧。

顧珩回了他一個茫然臉。

“小珩什麽都不知道？”蘇媽媽心裏雖然奇怪，但面上仍然有耐心，又詢問了一句：“家裏的電話號碼什麽的也不知道？”

顧珩剛被顧樟收養沒多久，顧樟家的電話自然不知。不過他見蘇媽媽如此關心，想了想，說出了自己唯一知道的信息：“我叔叔叫顧樟。”

“這名字……怎麽有點耳熟？”蘇媽媽是七中的老師，對一中的校長有所耳聞，一時之間卻也沒想起來。

蘇頌倒是福至心靈。如果沒記錯的話，他們附中的校長貌似也是叫顧樟？而且又是在附中見到的顧珩，兩者應該不是巧合，那附中校長顧樟，大概就是顧珩的叔叔。

只是蘇頌沒想到，附中的校長竟然是顧家人。

想清楚了這一點，蘇頌心中有底，也不點破，不動聲色的對蘇媽媽說：“今天吃飯吃得早，還有時間，我待會兒帶小珩出去轉轉，說不定就碰上他親人了。要是找不到，咱們明天就帶他去警察局吧。”

而蘇頌真正的打算是，直接把顧珩送回附中多省事。

蘇媽媽想了想，覺得可行，便同意了：“那就照你說的辦吧，沒找到也沒關系，大不了就在咱家先住上一晚上，你別回來的太晚了。”

蘇頌應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