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附小和附中就隔着一道紅磚牆,上面爬滿了碧綠的藤蔓,在這些糾纏的藤蔓的掩映下,一扇鐵鏽斑斑的綠色鐵門就藏在其中。

蘇頌熟門熟路額找到這扇鐵門,上面根本沒挂鎖,就是門栓因為生鏽的緣故有些緊,廢了好些功夫才打開。

此時,正是兩節課的課間,牆兩邊的附中和附小同時響起了廣播體操的音樂,蘇頌往附小那邊趕的時候,三三兩兩的學生們都在朝操場跑。

蘇頌路上攔了好幾個小學生,得知了二年級做操的位置,一路跑過去,都沒見着顧珩的人。後來問了他們班一個紮着羊角辮的小姑娘,才知道顧珩呆在教室裏沒來做操。

于是蘇頌又往顧珩他們教室跑,一路上收獲了一堆小蘿蔔頭們詫異的眼神。

等蘇頌氣喘籲籲的站在二年一班的教室門口時,偌大的一個教室裏,只見顧珩一個人趴在課桌上,短袖白襯衫,兩只軟糯白嫩的手臂交疊着,小下巴枕在手臂上,換了個西瓜頭發型,齊劉海下露出了半截臉。

教室的采光很好,陽光從兩邊的窗戶裏灑進來,空氣裏的塵埃像縮小了許多倍的天使在光線的照射下旋轉跳舞。顧珩坐在窗邊,窗外種着兩棵棕榈樹,窗臺上挂着幾盆綠蘿,一看就是被打理得很好的樣子。偶爾會有幾道光線透過綠蘿葉子反射到顧珩的頭頂上,在他烏黑柔軟的頭發上打上一道光圈。

後面的黑板報大概是出自老師之手,畫了一排胸前飄揚着紅領巾的少先隊員,臉上洋溢着燦爛的微笑。

一切安靜美好的像一幅畫報,蘇頌不由自主的放輕了急促的喘息聲。

察覺到了有人出現,顧珩的眼珠子朝教室門口一轉,看着蘇頌徑直朝他走來,一屁股坐在了他的前桌。

沉如深潭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詫異。

蘇頌笑眯眯的看着他,手肘支在課桌上撐着下巴,“怎麽不跟同學一起出去做操?”

“不會。”

顧珩的聲音依然是冷冰冰的,但語言方面卻比上一次見到他要通順多了,看來随着重生的時間越來越長,他的進步也越來越明顯。

察覺到這個變化,蘇頌的笑意越發加深,“不會就學嘛,可以鍛煉身體呀。”

冷淡的瞥了他一眼,偏過頭趴在手臂上,顧珩閉上眼睛,一副不打算繼續交談下去的姿态。

蘇頌盯着顧珩的發頂,滿臉無可奈何,片刻後緩緩開口:“我知道你上一世過得不好,渾渾噩噩、不得善終……”

安靜的氣氛中,操場上響起的廣播體操聲分外清晰,蘇頌的聲音夾雜在“一二三四二二三四”的拍子聲中傳入顧珩的耳中,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準确的敘述着顧珩苦難的上一世。

顧珩身體一僵,緊接着全身都忍不住戰栗起來。

一句話像是開了那道名為理智的閘,不堪重負的情感如同滔天巨浪,不斷的沖擊着他的軀殼,叫嚣着要把他拖回地獄裏,他覺得就連灑在身上的陽光也變得充滿惡意,仿佛在嘲弄他這個黑暗中來的入侵者,吝啬予他救贖。

他緊閉的雙眼下通紅一片,黑暗滋生着暴虐,暴虐下掩藏着毀滅。

“上天既然給了你重新來過的機會,你就應當快活的過好這一生,過往一切就當是一場夢,不愉快的都忘了吧。”

熟悉的聲音再次鑽入他的耳朵,輕柔的手一遍一遍撫摸他的脊背,将糾纏他身體的黑暗一點點驅逐,顧珩睜開了眼睛,烏黑的瞳孔裏紅光一閃而過。

真的能忘了麽?

顧珩擡頭看向蘇頌,眼神執拗,“既然可以重來,為什麽要保留我的記憶?”

撫摸着顧珩的手一停,蘇頌愕然,是啊,為什麽要保留記憶呢?什麽都不記得,沒有愛也沒有恨,這樣才算得上是重頭再來吧?

他自己也不得其解,半晌之後才皺着眉毛說:“不管上一世活得再如何不好,但那也是你存活過的憑證,輕易忘掉也蠻可惜的。”對于這個答案他自己也不十分确定,反而像顧珩征求意見,“你覺得呢?”

顧珩露出了一個嘲諷的表情。

他覺得蘇頌蒼白無力的解釋像是自欺欺人的辯解,實際上,“慈悲”的老天更喜歡的是看着他所謂的子民在他的玩弄下掙紮求生。

簡直樂此不疲。

沒能成功的開導顧珩,蘇頌有點失望。不過課間操快做完了,蘇頌作為班長,還要趕回去維持紀律。

“我得回去上課了,以後再來找你玩。”蘇頌說,然後從口袋裏掏出了幾顆糖,這是他同桌的小姑娘送給他的。他把這些包裝五顏六色的漂亮糖果全部放在了顧珩桌上,“不管怎麽樣,能夠活下來總是好的,不管你以後打算做什麽,至少也得給自己留下點美好的回憶吧?”

顧珩面無表情的盯着桌上冒出來的糖果,一言不發,直到蘇頌的聲音再次從教室門口傳過來:“記得跟同學一起分享!”他才動了動手指,剝了一顆糖放在嘴裏。

真甜。

又過了一會兒,陸陸續續有幾個學生回來了,其中一個是顧恒的後桌,一個調皮的男孩子。

“咦,顧恒,你哪裏來的糖啊?給我嘗一顆吧!”說着就伸出爪子拿了一顆,快速的剝了糖紙往嘴裏放。

顧恒眉毛皺了起來,想都沒想就一巴掌把糖拍到了地上,還用腳踩了兩腳,色彩明亮的糖果立刻沾滿了灰,看樣子就不能吃了。

“這是我的,”顧恒說,“誰都不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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