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派出所招人了 (1)
蘇老爹回房的時候, 蘇老太還在那生氣。
見他回來,她忍不住問:“你讓老二拿出肉來了沒有?”
蘇老爹搖頭,“老二不肯把肉拿出來。”
蘇老太氣極, 在他耳邊不停地念叨:“老頭子你說說,老二這是什麽意思?分到那麽多肉, 他竟然一塊都不拿出來, 這天下有這樣的兒子嗎?人家兒子都是孝順的, 他竟然放着家裏不給,自己吃獨食, 我要去告他。”
蘇老爹:“還不是你作的。”
蘇老太:“怎麽又怪起我來了?”
蘇老爹陰沉着臉看着自己的老伴,腦海裏全是老二剛才說的那些話。
老二說:如果他不把肉藏起來, 到時候能吃進嘴裏的能有兩斤就不錯了。
八十斤肉,只分到兩斤,說出去沒人信。
但是蘇老爹知道, 以自己老伴的性格,還真有那種可能。
他又想起, 老二跟他說的,到時候分年禮,老二媳婦提回娘家的年禮中, 未必就有肉。
所以老二不給肉了, 就是怕這樣的事情發生呢。
老二這是在防備着他們二老呢?
是在無聲地指責着他們偏心呢。
蘇老爹扪心自問, 自己并沒有過分偏心哪一個。
他自認為, 一碗水端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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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兒子卻不這樣認為, 覺得他偏心了。
“這些年,要不是你處處擠兌老二的媳婦,讓老二覺得自家受到了不公正的待遇,老二又怎麽會覺得咱偏心?他這是在防着咱倆呢, 怕咱倆把肉都給分了,不給他和孩子留一塊。”
“他怕到時候你給他媳婦準備回娘家的年禮中,連半塊肉都沒有。”
蘇老太的臉有些微微發紅,她當時确實都算好了肉的去向。
确實沒有老二媳婦娘家的份。
她也沒有錯啊,就老二媳婦那個娘家,就一個寡母,還不是親生的,要拿那麽多年禮過去做什麽?
這看着,有塊肉,那都是很不錯的年禮了,她想要把肉用在實處。
難道也錯了?
但這會,看到蘇老爹的臉色并不好,她識相地閉上了嘴。
在這個節骨眼上,她真不敢觸怒了老頭子。
蘇老爹:“還有,你還敢去告老二,你是不是覺得咱家的那些事,丢臉還丢得不夠?別忘了,老二媳婦被人推倒的事,還沒有個結論呢。”
蘇老太忍不住道:“老二媳婦被人推倒的事,又不是我幹的,我已經跟老二說清楚了啊,老二也相信了啊。”
蘇老爹真把打醒這個棒槌,“老二那是相信了嗎?那是因為你是他親娘,就算真的是你推了他媳婦,他還能把你怎樣?就你說自己沒推過,沒個證據,你讓老二怎麽信服?”
蘇老太想反駁,卻聽蘇老爹又道:“就你平時那随時承地罵人的性格,還有沒把老二媳婦當回事的脾氣,你想讓老二真信你,都難。”
蘇老太的心裏真的是委屈極了。
敢情是,前幾天她采取的柔兵政策,一點用也沒有?
老二該懷疑還懷疑?
蘇老太不免恨起了那個推倒老二媳婦的那個兇手。
如果讓她知道了是誰,她肯定剝了那人的皮。
這人怎麽那麽壞,出手推倒了人,竟還把屎盆子往她頭上扣?
蘇老太:“那就任由老二把肉都拿走了?”
蘇老爹看了她一眼:“這不是還有兩斤六兩嗎?”
蘇老太:“那些肉能當什麽?都不夠家裏吃的。”
蘇老爹:“不夠吃,也就這些肉了。以往,咱家過年,連兩斤六兩的肉都沒有,不也這樣過來了?”
蘇老太:“那能一樣嗎?”
以前那是沒有肉,現在是有肉,他們卻吃不到。
特別是她的福星孫女,到時候都吃不夠呢。
蘇老爹道:“老二說了,那肉他都腌起來,到時候會孝敬一份給咱倆。”
蘇老太忍不住道:“這家還沒有分家呢,哪輪得到他自作主張分肉。”
蘇老爹:“他還真想分家,是被咱壓着不讓分。”
嘆了一聲,蘇老爹喃喃自語道:“老二,不一樣了。”
是啊,跟以前不一樣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老二是變了個樣子。
以前他孝順他們,心裏有苦,也不敢往外嚷,把他們當至親的人。
現在,老二還是孝順,也把他們當親爹娘,但是……
總覺得,這裏面,少了點什麽。
老二的心,真的是被傷透了嗎?
蘇老爹心裏着急,老二這邊,他得捂熱啊。
這心可不能寒啊。
所以這野豬肉……
就讓老二自己藏着吧。
這心,怎麽也得捂回來不是?
蘇老太還在那裏嘟嘟嚷嚷的,卻被蘇老爹一個冷眼,瞪了回去。
蘇老太再不敢放肆,但心裏還是不太情願,也恨起了蘇勝利。
大房那邊,自然也知道家裏分了肉。
劉招娣還在那裏美滋滋地盤算着,這肉怎麽吃。
這每天都吃紅燒肉,也能吃上好一陣了。
家裏的老太太疼着他們大房,到時候這肉說不定能大半進了他們大房的肚子裏。
還有娘家那邊,她也得送上十幾二十斤回去。她要回家好好地炫耀炫耀,這肉也就只有她能拿這麽多回去,其他的妹妹,有嗎?
她都能想象得到,到時候她的妹妹們,是怎樣嫉妒羨慕的表情,還有她爹娘會怎樣的誇她。
她嫁了個好婆家。
“招娣,那肉全讓老二拿走了。”蘇有山也知道了家裏肉的分配,竟全讓二房拿走了,爹娘竟也沒反對。
這是蘇有山想不通的,憑什麽啊?
家裏分了那麽多的肉,憑什麽都被老二拿走?
他有什麽資格拿這些肉?
自己才是這個家裏的老大,老大就該得家裏的大份。
哪怕以後分家了,這家産他都可以得一半,剩下的一半才是其他兄弟平分呢。
誰讓他是老大呢,爹娘将來是要靠他養老的。
“什麽?肉都被拿走了?”劉招娣眼珠子都瞪出來了。
她腦海裏的想法,和蘇有山一樣,憑什麽?
只有蘇琳琳在一旁不吭聲。
心裏想的卻是另外的事。
韓家打了那麽大的一只野豬,竟然會分一半中的一半給蘇家?
不,準确地說,是分給二房。
二房那邊的運氣,怎麽會那麽好?
她忍不住顫抖,眼裏也跟便宜父母一樣地,充滿了戾氣。
憑什麽?
她忍不住想,難道蘇曉曉真的是福星?
這樣的好事,都能夠輪得到她家。
不!
蘇琳琳否認了這個念頭,她既然穿越到了這個世界,那就該有她穿越的原因。
她是這個世界的氣運之子,所有的好運,就應該全是她的。
蘇琳抿緊嘴唇,更加堅定了,要奪取蘇曉曉好運的念頭。
她開始回憶起了書中的描寫,有什麽事情,能夠給她沾些好運的。
跟大房那邊的烏雲滿面相反,二房這邊卻是喜慶連連。
蘇勝利拿回來的八十斤野豬肉,不但溫秋亞臉上全是笑意,就是四個孩子,那也是一陣歡呼。
特別是蘇軍和蘇科,當時打野豬的時候,他們就在場。
當時有多麽的驚險,這會就有多麽的高興。
只是,他們分到這麽多肉,還真的是拿的燙手,受之有愧啊。
“阿爹,我們都沒出力,怎麽能分到這麽多肉?”蘇軍是四個孩子中的老大,他想得最多。
蘇勝利:“我也是這麽說的,但你韓叔叔執意要分咱肉。還說,這是阿霖決定的,阿霖說如果沒有你們一起幫忙下套子,也吸引不來野豬,最後他也沒辦法把野豬打個半死。”
蘇軍一臉的愧意:“這套子,是阿霖堅持要下的。這本不應該讓我和阿科得便宜。”
蘇勝利:“行了,這是你韓叔叔大方,咱記着這份情,以後韓家有什麽好幫忙的,你們不許推辭,知道嗎?”
蘇軍:“我們怎麽會推辭呢?不說我們和阿霖的交情,就是這次的分肉,咱也不會推辭。”
蘇勝利欣慰地摸摸兒子的頭,做人就該這樣。
知恩圖報,這才做人最基本的道德。
分肉的事,幾家歡喜幾家愁。
最後溫秋亞問蘇勝利:“勝利,咱們真的不拿肉出來給公中嗎?”
這麽多肉,其實她也不想全部拿出來。
不是她不孝順,而是拿了肉,那些人吃了,也不會念他們一個好,反而是升米恩鬥米仇,覺得理所當然。
蘇勝利:“拿還是要拿出來的。”
一斤都不拿出來,情理不合,到時候他娘去外面嚷嚷,反倒是他們不是了。
但拿出多少,卻有個章程。
不能全部拿出來,也不能一斤不拿。
“拿十斤吧。”蘇勝利想了想道,“十斤肉,過年也能過個好年了。到時候阿娘想要随哪個年禮,年禮中也能随上幾塊斤。”
至于到時候他們怎麽分配這十斤肉,就不在蘇勝利的考慮範圍肉了。
反正這十斤肉到了公中,是他孝敬爹娘的,怎麽分配都是爹娘的事情。
他這邊有七十斤肉,他都想好了,拿出十斤送去大爹那,到時候大爹那就不用再買肉了。
再分上幾斤送去媳婦的娘家。媳婦娘家只有一個寡母,家裏日子過得也艱難,這幾斤肉送過去,也夠岳母她老人家吃一陣了。
剩下的,他決定留一部分凍着,到時候可以給媳婦和孩子們熬肉湯,其他的全部都腌起來。
等到大爹那邊的工作落實了,他去了城裏,這些肉正好帶上。
那個時候秋亞也出了月子了,正好跟着他一起去城裏。
溫秋亞:“那就送十斤吧,這是咱孝敬爹娘的。”孝敬二字,被她咬得很重。
蘇勝利笑道:“我也是這麽想的,這是咱孝敬的。”
這分肉,幾家喜來幾家愁。
最後蘇勝利拿出了十斤肉到公中,蘇老太的臉色才終于好看了許多。
雖然依然不太滿意,但總是一開始說的,一斤都不給公中,來得好太多了。
劉招娣也滿意了,有十斤肉,能到他們大房嘴裏的,至少能有五斤肉。
說不定年禮中,還能分上一塊。
老太太向來都對大房不錯,有琳琳家,就不會虧了她娘家。
……
韓家。
韓霖和韓永志父子兩人,正坐着大眼瞪小眼。
韓永志拍了下他的小腦袋:“兒子,在想什麽呢?”
韓霖:“我在想,你是不是真的。”
韓永志韓:“我不是真的,難道還是假的?”
旁邊韓母蔡秀蓮也道:“阿霖,那是你爹。”
韓霖當然知道,那是他親爸。
哪怕他以前沒有見過他,也在照片中見過,他爸并沒有變化多少,只是黑了點。
他道:“我是在想,你是不是我腦海裏想的幻影,明天睡醒了,你就飛走了。”
韓永志一陣內疚,他出外當兵,把媳婦兒子還有老娘扔在了老家,四年裏一天都沒有回來過。
兒子不認識他,在山上那會是兒子長大後,他們父子倆第一次見面。
他還記得,兒子出生的時候,小小的,紅通通的一團。
那個時候他抱着兒子,兒子是那麽小,他就怕把兒子抱壞了。
但是他在家裏并沒有呆上多久,就被一道緊急軍令調走了。
部隊裏任務重,他又是執行特殊任務的,哪怕他每天想媳婦,想兒子,想得心肝疼,他卻不能回家。
只能一遍又一遍地,摸着那張全家福的照片,思念着遠方的親人。
今年,他這心裏有一種強烈的感覺,如果今年他不回家,以後怕永遠也見不到了。
這種念頭強烈到,讓他安心不下來。
他終于向上級申請了探親假,領導也同意了,迫不及待地就想回家。
沒想到,他和兒子第一次見面,竟是在那樣驚險的場景。
當時,第一眼,他就知道那是他的兒子,那眉眼,跟他長得一模一樣。
他竟看到兒子對着一頭成年的大野豬,用個小彈弓打。
那個時候,他真是吓得心髒病都出來了。
雖然事後,他一陣地誇獎自己的兒子,但其實,他到現在心髒都跳得“呯呯”直響。
吓得。
韓永志:“爹答應你,等到爹那邊落實好了,就接你和你娘你奶去西南,咱們随軍。”
韓霖卻不作聲,倒不是他不相信他的話,而是……
他知道,随軍沒那麽好随,現在西南在打仗,片刻都不安寧,否則他爸也不會四年都回不了家。
這并不是他爸不想回,而是日日有任務,請不了假。
韓霖想起了他爸當年的犧牲,眼圈紅了。
跟這個爸爸,不是沒有感情,哪怕他們以前一天沒見過,他對爸爸還是有着深深的感情。
這種感情,是媽媽沒辦法代替。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執行任務的時候,你要記得,別做個人英雄主義。你不是一個人,你有老婆孩子,有老娘要養,我們都在盼着你回來。”韓霖的聲音很稚嫩,但是說出來的話卻很沉重。
他爸別的都好,就是太個人英雄主義。
那次任務,明明就不會死,但是他為了救他的戰友,愣是把自己的命搭上了。
戰友救了,就他爸剛死的時候,來過他家,後來就再沒有來過。
他媽和他奶死的時候,他被叔伯搶走所有撫恤金的時候,那個戰友在哪?
說話的語氣中,不免帶了絲戾氣:“在你逞個人英雄主義之前,請拜托你為我為我媽還有我奶想想。”
你倒是一個人去了,扔下他們一家子,在水生火熱中。
當年那樣失去雙親,失去至親的痛苦,他不想再嘗第二次。
韓永志沉默了。
他這個只有四歲半的兒子,似乎比他想象得還要聰明。
兒子這麽小,竟也知道他執行的任務很危險?
是秀蓮告訴他的?
韓永志望向了妻子,蔡秀蓮朝他搖頭,表示不是她說的。
韓永志摸着兒子的頭,向他保證:“爹向你保證,不會有這樣的事情。”
韓霖卻并沒有多放心,他擔心他的到來,并不能改變命運的軌跡。
但仍然點頭:“別太拼命,我和媽媽都在等着你歸來。”
哪怕不當兵,只要一家人都齊齊全全的,那就比什麽都好。
不知道為什麽,韓永志總覺得,兒子的話中另有深意。
他從沒有想過,兒子已經不是原來那個兒子了。
他只認為,是他不在家,讓兒子過分早熟了。
這讓韓永志心裏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愧疚。
是他愧對家人,愧對了兒子。
兒子這麽小,就要承擔起一個家庭的擔子。
韓永志:“我會申請家屬房,到時候接你們回去。”
韓霖本來想要拒絕,他不在上崗廠村,曉曉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但又想到,他爸申請家屬房沒那麽快,他還能護在曉曉身邊幾年。
最主要的是,他得自己有能力,沒有能力,他護不住曉曉。
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渴望力量,渴望權勢。
蘇曉曉可不知道,她的小竹馬的心境在那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她還是那個只知道吃了睡睡了又吃,什麽都不懂的小奶娃。
她都還沒有滿月,她娘也還沒有出月子。
好在,家裏自從分到了那些肉,日子似乎更好過了一些。
她爹也沒有像以前那樣,什麽都拿去給公中。
只給了十斤肉,還是在孝敬的基礎上。
要按蘇曉曉的想法,十斤肉都太多了,既然孝敬,只給五斤都夠了。這十斤肉,有多少是落進二老的肚子中,都很難說。
這些肉,有一半估計會落進蘇琳琳的肚子裏。
蘇曉曉很小氣,小氣到不想給蘇琳琳吃半塊肉。
那是她哥和阿霖哥,拿生命換來的肉。
小家夥捏着拳頭,奶兇奶兇。
但她做不了她爹的主意,她爹還是拿着十斤肉去了隔壁。
她還看到蘇老太那雙失望的眼睛,似乎嫌肉不夠多。
她還看到蘇琳琳那小身子,在看到肉的時候挪不動道,在咽着口水說:“二叔,好多肉,以後還有嗎?”
以後還有嗎?
蘇琳琳這是在惦記着她家剩下的七十斤肉呢。
蘇曉曉奶乎乎的臉上,全是拒絕。
阿爹,不能給她!
阿娘還要下奶呢,阿哥們還要補身子呢。
三哥四哥的身子,可比蘇琳琳弱多了。
發出嘴邊的聲音卻是:“*&%¥@……@#!*&”
蘇曉曉再次:“……”
不會說話,很無助。
奶娃娃很護食,蘇軍四兄弟更護食。
他們可沒有像自家阿爹那樣,被侄女那雙水靈靈的眼睛迷惑住。
他們的眼裏,再可愛也沒有自家小妹可愛。
蘇軍道:“你想吃肉啊?找你親爹去。”
蘇琳琳胸口中了一刀。
蘇科又補了一刀:“我爹不是你爹,只是你二叔而已。”
蘇琳嘴角抽搐,她沒有想到蘇家大少二少嘴會這麽毒。
傳揚傳鳴:“怎麽有好吃的,哪都有你?”
蘇琳琳捂着中劍的胸口,三少四少更毒舌。
蘇琳琳被中刀得,嘔血。
蘇曉曉卻樂了,還是她哥哥們争氣。
她太知道,自己的阿爹肯定會被蘇琳琳那雙渴望的眼睛打動,說不定又會舍出幾斤肉去。
一斤她都覺得心疼,別說幾斤了。
嗯,阿娘有肉吃,她就有口糧。
這日子過得,挺好。
只要阿爹能保持現在的清醒,不被蘇老太所左右,等到到時候被大爺爺安排了工作,他們一家人去了縣城,就可以脫離蘇老太了。
蘇老太在那邊,心疼得心口疼,在那裏哎喲哎喲地直叫喚。
誰也不知道她這心口疼,是真是假,當蘇軍把這消息傳到二房的時候,蘇勝利并沒有像往常一樣,第一時間奔去上房看望親娘。
而是淡淡地說:“只怕阿娘又在那裏裝病了。”
蘇老太裝病,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每次蘇勝利惹她生氣了,她不是暈倒,就是心口疼。
一次兩次,蘇勝利或許會慌亂,次數多了,也就習慣成使然了。
在前不久,他鬧分家的時候,他親娘不還鬧過一次暈倒戲碼。
一開始他是真的以為把親娘氣着了,又是叫醫生,又是揉胸口的。
結果他在幾天後,在一次路過上房時,才知道,又是他親娘裝病。
所有的熱情,也在這一次又一次的欺騙中,慢慢地淡化了。
這次,因為那十斤肉,或許是給少了,在那又裝病呢。
這哪有那麽多病,每次都選在他不聽家裏話的時候。
想想,他都覺得太湊巧了。
“可不是嗎?我覺得這次,阿婆肯定也在裝病。”蘇軍下結論。
蘇勝利只是淡然地看了一眼院子裏那鬧哄哄的場景,并沒有像往常一樣地出去。
蘇傳揚:“阿婆裝病都裝出經驗來了,知道阿爹會心軟,每次一裝病,什麽要求都會答應。”
蘇傳鳴:“阿爹,你可不能再心軟了,否則咱家就真沒法過了。妹妹還等着你養活呢,你要是我們的阿爹,不是她蘇琳琳的阿爹,可不能阿婆一說什麽,你就答應什麽。”
傳鳴還記着蘇琳琳問阿爹要肉吃的事情,又重新拿出來刺激刺激他爹。
蘇曉曉偷着樂,她四哥不但會給蘇琳琳補刀,還會當着阿爹的面,再加把火。
心裏也好奇,這麽聰明的四哥,在将來怎麽會被蘇琳琳算計到監獄去的?
按理,不可能啊。
果然,沒多久,因為蘇勝利一直沒有出去,蘇老太的心口疼,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好了。
這一下子,蘇勝利的臉,更臭了。
敢情是,耍着他玩呢?
溫秋亞道:“你也別急了,急壞了自己的身體,不值當。”又道,“你還不知道娘的脾氣嗎?”
也沒有說蘇老太裝病,是為了那幾斤肉,只是勸他不要太在乎。
蘇勝利搖頭:“不氣了,氣了自己,人家還不當一回事呢。”
又道,“我明天去一趟縣城,将斤送去給大爹。”又一想,“我還是今天去吧。”
他怕大爹那邊提前把年貨都準備好了。
大爹在城裏,要什麽都得去買,哪怕是一粒糧食,那也得拿糧票去換。
大爹在村裏并沒有土地名額,自然大隊部分糧的時候,也就沒有他的份了。
當年大爹當兵的時候,就已經把戶口都遷出去了,但家裏的祖宅還在,村裏也不會把房子收回去。
像大爹這樣的情況,村子裏還有很多戶,很多都是糧食關系,都轉到了城裏,有些戶口沒遷,有些卻遷了。
但是因為有房子在,他們還是屬于村裏的一份子。
洗三那天,大爹和大娘回來過,但他們并沒有在村裏過夜,就回縣城了。
大爹只請了一天的假,這雪天路凍,大早上的回去,來不及。
蘇勝利決定早點送肉過去,然後跟大爹商量商量,讓他把村子裏的房子先租給他住。
等哪天他真正分家了,批下來宅基地後,建了房子再搬出去。
雖然說,大爹已經決定給他安排工作了,但是工作也不是說有就有的。
或許這一兩個月,他都得住在村子裏。
和蘇家人住在一起,他怕再起禍端,想想,還是搬出去吧。
住在大爹的房子裏,離蘇家也遠,到時候親娘就算想吵架,也不會每天跑去那邊吵。
至少,他和媳婦還有孩子們,能過個安穩的日子。
在工作沒有下來之前,他還得在村子裏幹活,工作下來了,孩子們的戶口都還在村子裏呢,到時候想分糧的時候,他們也能夠分上些糧食。
“是得早點去,萬一大爹和大娘把肉都買好了,就不好了。”溫秋亞也認為,得早點過去。
而且肉放在家裏,她也覺得不保險。
誰知道蘇老太會不會哪天發瘋,然後沖進屋子裏來搶肉?
那可是七八十斤肉呢,誰見着不眼紅?
現在豬肉一毛八一斤,七八十斤的肉,就得有十幾塊錢呢?
那也算巨款了。
要知道蘇勝利在外面幹活了半個月,還是主家看重他的原因,又是工資又是獎金的,一人幹了別人三個人的活,才能有二十塊,能存下的,又有多少?這些豬肉都可以頂這些工錢了。
蘇勝利關照了四個兒子,好好地看着家,別讓人随便進來,保護好他們的娘,就去了縣城。
他還是去的鎮裏,找的同學借的自行車。
手裏提着十斤肉,很不方便。
借車的時候,他給同學送去了兩斤肉。
他同學是真好,只要他有事,不管怎樣都會幫。
別說是借個自行車了,工作的事,同學都幫他留意着呢。
這不,他同學顧傳奇見到他來了,還跟他說:“勝利,最近咱們派出所在招臨時工,你要不要報名啊?”
派出所的臨時工?蘇勝利眼睛一亮。
這可比去工廠上班好太多了。
“是的,臨時工。”顧傳奇小聲地對他道,“你也知道,現在亂着呢,革委會那邊想要接管公安系統,但被武裝部那邊壓着。我記得武裝部的部長,是你大伯對吧?”
蘇勝利:“對,那是我大爹管着。”
顧傳奇:“幸好你大伯手腕硬着,那邊亂不起來。那邊想要接管咱派出所,都被鎮上的武裝部給轟了出去。但還是有很多一部分人給P鬥了。被P鬥的那部分人,武裝部想保,但因為社會關系複雜,一時半會保不下來。這派出所人手就不夠了,所以需要臨時招收人員。我想把你安排進來,聽說幹得好,還能轉正呢。”
蘇勝利有些心動。
那可是派出所,不是普通的工廠。
工廠裏,就算是大爹幫他安排,那也需要走關系,剛開始的時候也只能是普通的臨時工。以後有機會,才能正式轉正。
這派出所,又不一樣。現在正是招人的時候,還不需要大爹貼着臉去走關系,不用大爹去欠人人情。現在雖然也還是臨時工,但是誰知道以後會不會就轉正了。
轉正後,那就是正式的國家公職人員了,那可比工人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蘇勝利當年讀初中,後來考高中,想的就是能夠上大學,上了大學他就能夠去争當幹部了。
只是事與願違,他連高中都沒得上。
還是當年親爹給了他二十塊錢,去的外縣學了木匠手藝。
這也是至今,他沒有跟親爹娘翻臉的原因。
在他讀不了高中的時候,是親爹給了他一條出路。
雖然學木匠,和高中畢業去工廠招工不一樣,但那也是手藝。
可不就是因為學了木匠,他才能夠在村裏農閑的時候,出去搞搞副業,賺點兒外塊嗎?
“你想來嗎?”顧傳奇問。
蘇勝利舔了舔嘴唇,笑道:“自然是想的。你到時候打聽打聽,需要什麽條件,我來報名。”
顧傳奇:“哪還需要什麽條件?初中畢業就可以了,成分清白,沒有什麽亂七八糟的社會關系,那就一準能進。”又道,“我去給你把名報上,然後跟所長說說你的情況,給你額外開個後門。”
蘇勝利卻搖頭:“不需要開後門,我相信自己能進,你別為了我犯紀律。”
顧傳奇笑了:“犯什麽紀律,那只是一句話的事。勝利你不知道,自從所裏決定另外招人,很多有關系的人,都在加着勁呢。這也不是走不走關系的事,最怕的是被莫名其妙地擠下去。勝利你就是太認真了,我覺得這事,你可以向你大伯打聽打聽,這事也管武裝部管呢。”
蘇勝利的心一下子就沸騰了。
他跟顧傳奇聊了一陣,看看天色,也不敢接着聊了,他将送給顧傳奇的兩斤肉放下。
顧傳奇執意不收,最後蘇勝利扔下肉就跑,騎着車子,就出了顧家。
顧妻問:“是你老同學來了?”
“對,還送了兩斤肉。你說勝利怎麽就那麽客氣,不就是借車嘛,還值得專門送肉過來?”
顧妻:“你同學這不是客氣,這是人情。你拿着吧,到時候工作的事,你上心點就行了。”
顧傳奇也覺得,只能這樣了。
蘇勝利可不知道,因為兩斤肉的事,顧傳奇對他工作的事,更上心了。
他很快就騎車到了縣政大院,大爹依然不在,還是只有大娘霍芳在。
就連建國都不在,不知道上哪玩去了。
“大娘,這是阿霖和阿軍阿科他們搞來的野豬肉,咱家分了八十斤,就先送來十斤。您和大爹要覺得好吃,到時候我再送些過來。”
野豬肉,看着就特別好,霍芳挺喜歡。
後又想起了什麽,霍芳道:“怎麽回事?怎麽還搞來野豬肉了?野豬這麽兇的動物,你們怎麽弄死的?”
剛才她可是聽到,這肉是阿軍阿科和老韓家孩子弄死的。
“是阿軍阿科他們去上山下套子,想套些野味,好給秋亞補身子,結果就碰到了這兇貨,他們就把野豬打死了,這不,就分到了半扇豬肉中的一半。”
蘇勝利說得輕松,霍芳卻聽得心驚。
“他們的膽怎麽那麽大?這可是野豬啊,看着小半扇豬肉就有八十斤,那是只成年野豬,阿軍阿科沒事吧?”
霍芳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的兩個孫子沒事吧?
豬肉那都放在一邊,誰還關心豬不豬肉的事?
“其實具體情況我也不太清楚,聽阿軍說,當時野豬來的時候,阿霖讓他和阿科爬到了樹上,那頭野豬是阿霖用彈弓打得快死了,後來韓永志回來了,正好遇到這事,就把野豬打死了。”
霍芳聽得目瞪口呆,“是韓永志那個四歲的兒子?韓霖?”
蘇勝利:“對,就是他,果然虎父無犬子啊,我記得韓永志小時候,也是特別的兇猛,也敢一個人去山上打兔子山雞。”
霍芳也點頭,韓永志她是知道的,當年韓永志當兵,還是她丈夫辦得手續。
當年要不是勝利早早地被他親爹送去了鄰縣學木匠,按丈夫的意思,也是想把勝利送到部隊去的。
當兵吃糧,那是多少人做夢都想的事。那是在家種地能比得了的?
也就是三房那見錢眼開的兩口子,活生生地把勝利的前途給毀了。
丈夫當年,連部隊都給找好了,就是丈夫的老部隊,那裏有他的人際關系在,勝利過去當兵,前途無量。
到時候蘇家又能出一個軍官,結果一切都被那眼皮子淺的兩口子給攪了。
每回想起這事,霍芳撕碎那鼠目寸光的兩口子的心都有。
每回她都後悔,把勝利送了回去。
如果沒有送回去,勝利何至于現在這樣在老家種地?
都是那兩口子給毀的。
“看來,那個阿霖也不簡單。”霍芳難得表揚一個人,還是一個外人。
蘇勝利也道:“是啊,我也覺得,阿霖不簡單。”
一個四歲的孩子,還知道鲫魚下奶,還知道下河去捉。
就他那四個皮小子,哪知道這麽多?
還知道要為妹妹的口糧,努力上山去下套捉野味。
要不是有阿霖在,他兩個兒子只怕就交待在山上了,被野豬給拱了。
他欠了老韓兩個人情啊,還是人命關天的人情。
霍芳也不免感嘆,心想,等丈夫回來了,她得把這事跟丈夫好好說說。
她記得,韓家那小子是在西南當兵吧?
西南現在亂着呢,那邊正在打仗,打仗可是會死人的,她得跟丈夫說說,看能不能托托關系,看能不能把人托到別的地方?
就算調不出來,能離開那種危險的戰場,也好啊。
韓霖并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