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張銀珠是個雷厲風行的人。

只用了兩天,她就把季遐年和行李一起打包扔上了車。

她叫了搬家公司,出動了三輛小貨車。季遐年被扔在他自己的車後座,車鑰匙讓張銀珠收繳了,請搬家公司的人幫忙開車。

季遐年的燒昨天才退幹淨,這會被張銀珠裹成了一個球,無力反抗,只能乖乖坐好,無奈問道:“媽,你認得回去的路嗎?”

他們走了25年,一次也沒回去過,就連5年前請人修繕老房都是通過村委會聯系的。

這麽多年發展變化,恐怕村裏早變樣了。

張銀珠:“這個不怕,我昨天跟村裏的彭書記聯系了,他說在村口等咱們。你別瞎操心,閉眼睡一會,到了我叫你。”

季遐年的确還有些不舒服,于是順從地靠在椅背上假寐。

結果這一閉眼還真睡了過去,等季遐年再睜眼,他們已經到山腳下的湖上了。

那湖叫抱山湖,湖泊寬且長,呈月牙形,裏側貼着山腳環繞,湖面如鏡。

因此這座山就被叫做“月抱山”。

季遐年的家就在月抱山上。

“醒啦。”

張銀珠發覺他的動靜,面上有些興奮,“快瞧,馬上到家啦,這變化可真大。”

季遐年側頭朝窗外看去。

雖然小時候他看不清世界,但對家附近的環境還是很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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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湖泊邊上只有泥巴路,他們要回家得繞過湖,差不多半小時的路程。

但現在湖邊修了水泥堤壩,添了洩洪閘口,湖泊正中央還架了一座橋。從橋上過去,回家的路程就縮短了大半。

季遐年很意外,“這些是村裏修的嗎?”

“村裏哪有這個錢,”張銀珠賣了個關子,“你再猜猜。”

季遐年想了下:“私人建的?”

觀音村不屬于貧困地區,沒有援建項目,那就只能是私人弄的了。

張銀珠的臉上散發出八卦的光,“對。彭書記說是前年村裏來了個大老板,租了月抱山來養生。抱山湖附近的基建都是那個大老板弄的,用的料比村裏盤山道還好呢。”

季遐年挑了下眉,“什麽大老板?”

張銀珠聳聳肩,朝車隊前頭的小白轎車努努嘴,“彭書記沒說,而且那會在路口接我們的時候,我聽他話裏話外的意思,就是讓咱們清淨點,別打擾到人家大老板。”

季遐年微微蹙眉,“那個大老板跟我們住很近嗎?”

“那倒沒有,雖然都在月抱山上,但那個老板住在山前,咱們在山後。喏,以這橋為界限,咱們往右,人家往左。”

季遐年放下心,“那就沒關系了。貨車能上山嗎?”

他們的老房是個小土坯房,落在山腰上,只有一條小路能上去。

張銀珠點頭。“能。彭書記說路擴寬了,鋪了碎石頭。咱們的院子也夠用,再來兩輛車都停得下。”

季遐年一愣,很是驚訝:“咱家院子擴了這麽多?”

他記得老房院子只有十來平米大。

張銀珠聞言卻笑了,笑得很神秘,“一會你就知道了。”

季遐年:“?”

·

很快,貨車沿着山路上了山,季遐年也看到了他們煥然一新的老房。

這是一間,不,一套青瓦房。

農村的土地不比城裏寸土寸金,特別是這種荒山上。

但季遐年也沒想到他們的那個小破土坯房,能被張銀珠擴建成一套兩進的四合院。

四合院的大門外還平整了個大院壩,打上水泥,至少一百五十來平的樣子。

——的确再來兩輛貨車也能停下。

季遐年:“……”

但這已經不是“修繕”的範疇了吧。

張銀珠在一邊盯着季遐年看,滿臉都是激動的光,“怎麽樣?驚不驚喜?開不開心?意不意外?”

季遐年收回視線,對上他家母親那期待的眼神,不禁莞爾,“嗯,驚喜,開心,意外。”

原本他就打算回來要擴建房屋,現在這一步算是省下了。

但季遐年還是有些好奇,“怎麽想起重修了?還弄這麽大?”

畢竟如果不是他重生了,他們八成不會再回來。

張銀珠“嗨”了一聲,“這不是便宜嘛!”

季遐年:“……”

的确是個無法拒絕的理由。

幾輛車靠着院子邊上停下,張銀珠一邊拿包一邊跟季遐年囑咐,“前頭那個就是彭書記,現在觀音村的一把手,一會打完招呼我先帶師傅們卸貨,你就問他租山的事吧。”

季遐年點頭,“好。”

彭書記是個五十來歲的高大男人,挺着啤酒肚,長得有些兇,但據說是個市級好人模範。

他一開口,語氣确實相當和善。

“本來給你們看房的人也該來的,但那小丫頭今天有個活得幹,要晚上才能回來。”

季遐年并不知道看房的是誰,聽到“小丫頭”還挺詫異,“是小孩?”

彭書記:“十五了,叫苗小草。她是苗婆婆在湖邊樹林裏撿的,前幾年苗婆婆去了,她一個人無依無靠怪可憐。剛好你媽這邊弄房子,我就給她介紹來了,尋思也是條活路。

你別看她小,這丫頭能吃苦、也兇悍,村裏的小夥子都打不過她,野着呢!如果你們後頭要人幫忙幹活,也可以找她,不虧。”

“嗯,我記着。”

季遐年跳過這個話題,問起了租山的事情。

彭書記很詫異,接着露出有些為難的表情。

季遐年心覺不妙,但面上不顯,還淺笑着問,“怎麽了,彭書記是有什麽難處?”

“哎,倒也不是。”

彭書記嘆口氣,“前頭我給你媽也說過的,抱山湖這邊的路跟橋你都看到了吧?”

季遐年頓時明白了,“嗯,聽說是個大老板也住在這山上,彭書記是怕我們打擾到他嗎?”

彭書記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小季你也別嫌我們市儈,但這兩年人家确實沒少幫村裏出力,村裏人都感激着呢。那大老板的身體不好,租山就是為了養生,所以……”

季遐年點頭,“我能理解。這樣吧彭書記,你幫我聯系下那位大老板,我自己跟他談,要實在不行,我再想別的辦法。”

彭書記猶豫了一下,應了,“行。我先跟那邊聯系下,約到了就跟你說。”

季遐年笑了笑,“謝謝彭書記。另外還有件事想跟你打聽一下——你知道白頭鎮有叫‘閻王’的人嗎?真名或綽號都行。”

“閻王?”

彭書記想了想,“我還真沒聽過,回頭我給你問問。有什麽特征嗎?哪個村的?”

季遐年:“我不知道他具體住哪兒,只知道他在白頭鎮。他是個男人,34歲左右,個子比我高點,脖子左邊有片荊棘紋身。”

彭書記的表情頓時古怪起來,聽起來不怎麽像是好人。

“這是你什麽人啊?”

季遐年的眼裏盛滿柔軟的笑,“是對我很重要的人。”

彭書記被他笑的愣了愣,然後點點頭,“行,我幫你去問問。”

“謝謝彭書記,我留個你的電話吧。”

“好。”

·

中午近11點,搬家公司卸貨完畢。

雖然行李有三車,但其實拆出來的東西并不算多——大半都是菜館裏定制的廚具、餐具,打包得仔細,體積就大了。

張銀珠在一邊做最後清點,點完後一拍腦門。

“哎呀,忘記買食材了!”

季遐年剛好看完正房二樓下來,聞言便道:“去鎮上買吧,順便去吃午飯。”

張銀珠卻搖頭,“那不行,待會家具店的人要送貨過來,而且這裏這麽多東西還得收拾呢,我得留着。”

季遐年便道:“那我去買,午飯我給你帶回來嗎?”

“不用,我帶了幾盒自熱小火鍋和泡面。你能開車嗎?頭還暈不暈?”

“沒事了。”

“那好吧,你讓貨車師傅等一下,他們帶你出去,免得你不認得路。”

“好。那我先走——”

“等等。”

張銀珠叫住季遐年,然後不知從哪個箱子裏掏出了一個黑褐色的雷鋒帽,塞到了季遐年的手裏。

“你把這個戴着,高燒才好,要仔細點。”

季遐年:“……”

倒也不必。

張銀珠像是看出了他在想什麽,立刻眯着眼睛警告他,“別取下來啊,回來要是讓我知道你沒戴,我給你綁醫院病床上到停藥才讓下來。”

季遐年:“……”

行吧。

然後季遐年就在搬家公司幾人詭異的注目禮下,戴上雷鋒帽上了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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