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怦然心動
貴州陰雨連綿,大雨時斷時續,籠罩這十萬大山。
整個劇組因大雨而停工,拍攝進度緩慢,只能拍一些室內的景。
秦導愁眉不展,整日叼着煙對着報表長籲短嘆,停一日就是燒一日的錢,只好拉着制片人、統籌、副導演開會商量着怎麽省錢,就怕到最後蕭何那邊的資方直接派人介入,為了控制成本而影響成片質量。
黎明星跟着劇組進城采購的車回村,和王朋一人一個袋子提着,嘴裏嘟囔着,“下這麽大的雨,你說蕭何還來不來……”
王朋老實道,“不知道,聽說航班都停了。”
黎明星臭着一張臉,“不來拉倒。”
他嘴上這樣說着,心裏卻迫不及待,早早進城給蕭何買好了新的臉盆牙刷,知道蕭何講究,連床單被罩都買了套新的,穿着個工人背心赤着兩條胳膊,套着條迷彩大短褲,肩上扛着新涼席,拖鞋吧嗒吧嗒地朝村裏的招待所走去。
二人迎面碰上端碗吸溜面條的秦導,把黎明星給看餓了,伸着手去拿導演手裏的碗。
秦老頭見黎明星無所事事,納悶道,“你怎麽還在這晃悠?不去接你老板?他車都快到村口了吧。”
黎明星茫然道,“什麽……?不是說沒航班,不來了嗎。”
秦老頭氣急敗壞,嘴裏的碎面條差點噴了黎明星一臉,“吃什麽面條!人家連夜開車過來的!他不來,錢怎麽辦,你去給我變錢啊,還不快去給我馬不停蹄地讨好你老板!整個劇組就靠你穩住蕭何穩住資方呢!”
話音剛落,就見黎明星把碗往地上一放,肩上涼席往導演腋下一塞,連同手中的洗腳盆,牙刷,床單一起塞過去,整個人如脫缰野狗,朝村口跑去。
秦導:“……”
黎明星心花怒放,跑到村口,搖着尾巴等了半天也沒看見個車的影子,攝像大哥路過,提醒道,“這幾天雨太大,從北京方向進城的路塌方,你老板繞路從西面的山路過來的,快去吧,朋朋已經過去了。”
黎明星又只好四爪刨地,吭哧吭哧跑到村西頭。
山中空氣清新無比,樹影婆娑,蕭何一到,連雨都停了。
他穿着一身白色運動服,運動鞋上都是泥,碎發軟軟地搭在額前,深一腳淺一腳地從泥濘的山路上緩緩走下。
蕭何平日穿着十分中規中矩,私服不是風衣就是西裝,發膠一抹,整個人一絲不茍,看着不像個演員,反倒像是個常坐辦公室的某公司領導,此時被山路折騰得氣喘籲籲,鼻尖滲着細汗,臉頰紅潤,冷不丁一瞥,倒是像個初出校園,下山支教的男大學生。
助理跟在他身後,二人一手一個行李箱,王朋走上前,接過箱子,蕭何松了口氣,沖王朋點頭致謝,嘴角一勾,笑出個隐隐的梨渦。
黎明星腳步一停,霎時間愣在原地,盯着蕭何,神情怪異,半晌過後,默不作聲地走上前。
蕭何被突然出現的黎明星吓了一跳,差點一腳踩空,又被黎明星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摟,整個人幾乎要栽到對方懷裏。
蕭何扶着他站好,心有餘悸道,“想不到你們條件這麽艱苦,秦導還好嗎,你沒惹他生……你怎麽了?怎麽臉突然這麽紅?”
黎明星盯着蕭何的臉支支吾吾,憋了半天,擠出一句,“天氣真不錯……”
王朋在旁邊煞風景道,“是啊,你看這雲層厚的,等下還要下大雨。”
蕭何:“……”
黎明星奪過行李箱,悶頭往前走。
蕭何不放心道,“朋朋,他怎麽了,你去問問,不會生病了吧。”
王朋哦了一聲,走到黎明星身邊,二人交頭接耳,嘀嘀咕咕,黎明星做賊心虛地回頭看了一眼蕭何。王朋又走了回來,站到蕭何身邊,心如止水,目不斜視道,“他說自己好像突然戀愛了,心髒砰砰跳,看什麽都是粉紅色的。”
然而黎明星一天心動八百回,看着路邊的鵝都覺得眉清目秀,蕭何壓根就沒當回事,只當黎明星又在抽風,無力地扶住額頭,只要他在這四年裏不談戀愛,一切好說。
誰知就在這時,黎明星又走了回來,人高馬大地往蕭何身邊一杵,盯着自己腳上的拖鞋,扭扭捏捏道,“我背你,山路不好走,村裏都是土路,下完雨都是泥。”
二人對視,黎明星又把頭低了下來,然而少年炙熱真誠眼神難掩,蕭何突然明白了什麽,沉默半晌,尴尬道,“不用了,讓別人看見不好,我慢慢走。”
“哦,好,那我先回去,給你燒點熱水洗腳。”
蕭何:“……”
王朋匪夷所思地瞪着黎明星,懷疑自己聽錯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黎明星居然也有主動燒水給人洗腳的一天。
不等蕭何拒絕,那邊黎明星便一腔熱血,扛着蕭何的行李箱,健步如飛地跑了。
蕭何神色複雜地盯着他的背影,難得有失風度,束手無策地小聲罵了句髒話。
王朋突然道,“……你罵人可以記下來罰款嗎?我想給姜小姐買個禮物,錢不太夠,她喜歡的東西都太貴了。”
蕭何頓了頓,“記吧,從黎明星片酬裏扣,不過她不一定會收。”
王朋點頭,掏出手機備忘錄,記下二百。
蕭何疑惑道,“為什麽黎明星罵人是一百,我就是二百?”
王朋認真道,“因為你罵了兩次啊,剛才罵操,現在罵幾把,所以是二百。”
蕭何:“……”
出品人一來,秦導也不好意思再罵黎明星,連同跟組會計一起,把籌備開機以來的財務報表交給蕭何,讓他有個成本超支的心理準備,然而蕭何心裏清楚,像秦導這樣一輩子兢兢業業,不刻意迎合市場的名導,交上來的報表可信度極高,不像有的劇組随意做賬,拿去找資方要錢。
只讓秦導安心拍戲,其他出品人和資方那邊有他去交待。
秦導這才松了一口氣,不再騷擾蕭何,讓劇組專門聘請做飯的村婦給蕭何做了些吃的,村裏只有一間招待所空着,平時劇組衆人都是租賃村民空着的房屋,黎明星拖着蕭何的行李箱,領着他住了進去。
他又自行去燒了壺熱水,給蕭何洗腳,看着蕭何的運動鞋,嫌棄道,“都是泥……髒死了。”
蕭何不自在道,“給你帶了不少零食,去吃吧,知道你悶了幾個月,嘴饞。”
黎明星沒說話,連着襪子帶鞋一同給蕭何拽了下來,往院子裏一蹲,開始給蕭何刷鞋。
院子外,村裏一群十幾歲大的小孩兒圍過來,站在門外嘻嘻哈哈,有人沖黎明星喊道,“哥哥,出來玩啊,秦老頭不在!撈魚去不……”
遠處悶雷陣陣,黎明星擡頭看了眼天,搖頭道,“快下雨了,別去溪邊,要漲水,趕緊回家吧。”
他又突然想起什麽,濕漉漉的雙手擱在衣服上擦了擦,走到屋子裏去開蕭何的行李箱,掏出一包糖拆開,随手往蕭何嘴裏喂了一個,接着把剩下的零食全部抱出去,給村子裏的孩子們分了。
這些零食對于黎明星來說習以為常,可對于山裏長大的孩子來說卻是難等可貴,一人吃着黎明星的零食,不住往屋裏偷瞥,看着蕭何,大着膽子道,“……他是誰啊。”
黎明星回頭看了一眼,蕭何趕緊把頭低下。
黎明星嘴角都要咧到耳朵根,語無倫次道,“是我媳婦……今天沒空跟你們玩了,我媳婦事多……不是,我媳婦嬌貴,我得伺候,呸,我得照顧他。”
一群半大的小鬼不住起哄,叽叽喳喳,說什麽你媳婦真好看,黎明星面紅耳赤,生怕蕭何聽見,趕雞似的把他們趕走了,心虛地走回屋中,一臉別扭,開始給蕭何鋪床。
二人一時無話,屋中氣氛暧昧而又尴尬,最終蕭何擦幹淨腳,把水倒在院外,沒話找話道,“劇本呢?拿來我看看。”
黎明星哦了一聲,夾着個人字拖吧嗒吧嗒,蕭何以為他回自己常住的屋子去拿劇本,誰知黎明星毫不見外,把枕頭、換洗衣服、刮胡刀等洗漱用品一起拿了過來,一副要和蕭何同吃同住的架勢。
蕭何無語地接過劇本,心裏卻琢磨着得找個時間跟黎明星好好聊聊。
黎明星看過的劇本狀況十分糟糕,簡直就像教室裏對學習最不上心,最不愛惜書本的差生一樣,随手亂塗亂畫,到處都是批注與熒光筆的标記,寫的密密麻麻,出門水溝裏挖兩條蟲往上一放,爬出來的痕跡怕是都要比黎明星的狗爬字好。
然而蕭何卻從這一片狼藉中,看出了黎明星對劉興旺一角的重視。
他竟然在劇本空白的地方,為這個角色編寫了一個背景故事,哪怕鏡頭永遠不會将這些細節拍出,他也依然樂此不疲,把自己全身心代入劉興旺,寫出了一個孤獨的少年,在少不經事的年紀被拐賣至群山環繞的偏僻村莊,對親生父母的想念,對養父母的複雜情感,對山外世界的渴望,以及看見支教女老師時,一瞬間的悸動。
蕭何低頭看劇本,卻沒注意到黎明星在看他。
窗外天色轉瞬黑了下來,雨水噼裏啪啦打在窗戶上,眼見就要滂沱而至。
蕭何擡頭,眼中即意外又驚喜,帶着對黎明星的贊許,與他對視,溫柔笑道,“想不到你這麽用功……秦導很嚴厲吧,我早年拍過他的戲,當時挨了不少罵,他是不是也……”
他的話音戛然而止,伴着越發急促的雨聲,屋子裏昏昏暗暗。
黎明星心中一動,直接低頭吻了下來。
少年的親吻幹燥,卻又帶着熱意,蕭何甚至是感覺到了他微微翹起的嘴皮,粗糙地摩擦自己的嘴唇。
他的吻一觸即分,蕭何沉默半晌,低聲道,“親我幹什麽,不是說好了不接吻。”
黎明星專注地看着他,舔了舔嘴,無所謂道,“想親就親喽……”
蕭何:“……小黎。”
黎明星抓狂道,“別叫我小黎!你一叫我小黎就沒好事!第一次警告我不要說髒話,第二次不許我親你,第三次就數落我心比天高!還晾了我一整個晚上!”
蕭何:“……”
想說的都被黎明星說了,蕭何嘴巴張張合合,竟是難得的猶豫,似乎是拿黎明星十分沒辦法。
對方緊張又期待地看向他,牽着蕭何的手,撒嬌似的前後搖晃,等不及他回答,又低頭強勢地親了下來。
——
你突然對我說七裏香的名字很美~??
我此刻卻只想親吻你倔強的嘴~??
車車安排上了,再不寫點成年人能看的我真是要憋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