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微喘
梁丘珞站在原地, 看着青年裸在外的後背。
他的右肩、蝴蝶骨、腰間被背脊上都分布着長短不一的刀疤。這些疤痕應該是以前留下的,傷口早已痊愈完, 粉色的疤和淨白的皮膚對比,破壞了肌膚的美感。
他側過身,梁丘珞反應過來,忙不疊移開視線,面頰浮上兩抹不自然的紅暈。
等霍雲祁穿上睡衣,梁丘珞倒了杯蜂蜜水給他,小聲問:“你背上的疤是怎麽回事?”
霍雲祁:“被人打的。”
這和沒回答有什麽兩樣嗎?
梁丘珞實在好奇:“怎麽會被打成這樣?這麽嚴重的傷口擺明了要你的命來的。”
問完,她又覺得是在探尋別人的隐私,擺了擺手, “不想說也沒關系, 就當我沒問吧。”
意料之外, 霍雲祁居然沒掩飾, “惹了人,他們要洩憤, 被打一頓事情也就過去了。”
“幹嘛要自己受着不報警呀?”
霍雲祁笑了笑,呷了口蜂蜜水, 又把杯子放在桌上。
上身微傾, 手肘搭着雙膝, 筆直地看着梁丘珞,“不是什麽都能靠警察解決。”
一個簡單的回答,背後承載的或許是一件沉重的故事。
梁丘珞不喜歡讓別人去回憶那些不美好的過去,便沒再說話。
反倒是霍雲祁開口:“剛才那個, 就是你的新目标?”
想起李舟淮,梁丘珞自己都覺得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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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搖搖頭,“眼瞎找的。”
“是挺眼瞎的。”
“……”
霍雲祁冷笑一聲, 從那聲中,梁丘珞聽出濃濃的嘲諷。
她試圖挽尊:“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表現得那麽乖,誰知道會是這種人。”
“确實,我之前也沒想到你會假唱。”霍雲祁補刀。
“……”
這個人,好記仇。
“過去的事,就別拿來說了好嗎?”
霍雲祁掀起眼簾,對上她的目光,偏不遂梁丘珞的願,“說說,當時為什麽假唱。”
梁丘珞不言。
霍雲祁:“我看過你以前的演出,你明明能唱,那天為什麽要那樣做?”
梁丘珞吐了口氣,起身走到鋪好被褥的沙發旁,掀開毯子坐下,“我要睡了,你也早點休息。”
“梁丘珞。”霍雲祁冷聲叫她。
女孩兒抿了抿唇,垂下的眼睫微顫,投在眼底,陰影輕晃,“這是我的私事,我不想說。”
事已至此,她已經接受了一切。
但唯獨不想再去面對,她在舞臺上無法唱出歌的事實。
她從記事起,就一直在學習音樂。
梁丘冉教她聲樂、鋼琴、跳舞,她自學了吉他,從小就愛在舞臺上演奏的感覺。每每唱歌時,她都感覺自己像是獲得了新生,不管生活中有種種不快,不管她是怎樣遭受梁丘冉的虐待,只要在舞臺上,她就能忘卻一切。
但在那件事過後,她開始害怕站上舞臺,面對別人的注視,一聲也無法發出來。
以往她最熱愛的那片天地,終究變成一個牢籠,把她束縛其中。
她在牢籠中,接受了沒有靈魂的自己。
看到梁丘珞情緒不佳,霍雲祁不再為難她。
起身走到梁丘珞身旁,他說:“起來,我要睡了。”
梁丘珞一頓,“不是說了你睡床嗎?卧室在那邊。”
霍雲祁:“我不至于到和女人搶床睡的地步。”
他主動謙讓,梁丘珞也不客氣,把沙發讓給他,稍作準備後,回了屋裏休息。
客廳裏的燈關掉,屋子裏只有落地窗那不是漆黑的顏色。
霍雲祁平躺在沙發上,雙手疊在腦勺下,腦海裏都是剛才梁丘珞臉色發白的模樣。
應季同曾經給他找來過梁丘珞以前的演出視頻,Sunness曾經能盛極一時不是沒有理由。
梁丘珞的臺風和實力,以他的視角來說,的确沒有值得挑剔的地方。
不管是唱還是跳,她絕對是國內女團的頂尖水準,即便放在今天,也沒有幾人能出其右。
可是,她明明能唱,為何要用假唱騙他?
翌日。
霍雲祁醒來的時候天還沒亮。
冬至剛過,但仍舊晝短夜長。屋內還是昨晚睡前的模樣,卧室的門緊閉,梁丘珞應該還沒起。
霍雲祁簡單洗漱完,去浴室換了衣服,本想給梁丘珞留一張紙條,想想還是算了。
這兩天應季同去出差,工作上是助理在操心。
早上,助理來接他的時候,看到霍雲祁是從另一棟樓裏走出來,小小的眼睛裏充滿了大大的疑惑。
霍雲祁沒興趣給助理解惑,坐上車,他吩咐了件事:“回頭你給蔣良傳個話。”
助理問:“需要我傳達什麽嗎?”
“梁丘珞離開唱響時代,事情就到頭了,以後不要為難梁丘珞。”
“啊?”助理呆滞了兩秒。
霍雲祁又耐着性子解釋了一句:“原話傳達就行,他自己會懂。”
梁丘珞醒後,沙發上的被褥早已經涼了。
微信上還有一條新來信,聯系人是前段時間把她删掉的霍雲祁。
上頭是錄音棚的地址。
梁丘珞嘆了口氣。
算了,反正恩是要報的,等這五件事做完,兩人大路朝天各走半邊,誰也不欠誰,她也不用費心去猜霍雲祁的這些做法是為什麽。
傍晚,梁丘珞從桐林灣打車去錄音棚,剛到門口就有人上來問:“請問是梁丘珞小姐吧?”
“嗯,我是。”
那人說:“梁丘小姐您好,我是雲祁的助理,請您跟我來。”
梁丘珞跟着助理進去,這裏是創銘娛業專屬的錄音棚,剛出道那年,梁丘珞來過幾次。
許久沒再踏進這個地方,裝潢擺設和記憶中已經出現了差別,上了二樓,助理邊走邊問她:“您去休息室裏等雲祁,還是去看看他錄歌?”
“可以去看嗎?”梁丘珞問。
“當然了,我直接帶您過去吧。”不給梁丘珞選擇的機會,助理領着她往錄音室走。
梁丘珞本就是随口一問,沒什麽強烈圍觀的欲望。
不過助理都在前方帶路,她不好意思再開口麻煩人,跟着去了錄音室裏。
進屋時,錄音師正在和音棚裏的霍雲祁交流。梁丘珞在後面的位置上坐下,視線透過玻璃窗,落在裏面的霍雲祁身上。
他坐在椅子上,長腿抻直,另一條踩着椅子杠,一只手掌着耳機,和錄音師反饋剛才的問題。
看到梁丘珞進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目光沒多停留一秒,仿佛沒看到這個人似的。
梁丘珞也無所謂,單手托着腮四處張望。
看見圓桌上擺放的白紙,是些曲譜和歌詞,她掃過标題,寫的是《soulmate》。
靈魂伴侶。
她問助理:“這是霍雲祁的新歌嗎?”
助理說:“嗯,今天差不多就該錄完了。”
随意掃了一眼歌詞,她笑:“還是首情歌。”
“對啊,雲祁好像還是不太擅長情歌,出道這些年,我還是第一次看他剛錄歌的時候沒進入狀态。”
梁丘珞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然後瞥了霍雲祁一眼。
兩人目光相撞,她噗嗤一聲捂着嘴笑出來。
霍雲祁蹙了蹙眉。
小樣兒,管你怎麽皺眉都是沒有戀愛經歷的弟弟。
怪不得網戀被騙呢。
梁丘珞心道,然後頗為愉悅地收回目光,拈起桌上的曲譜細細看了一遍。
錄音告一段落,霍雲祁從音棚裏出來,坐到梁丘珞身邊。
梁丘珞還在看他的譜子,人過來了都沒反應。
霍雲祁用食指在桌上敲了兩下,“看出什麽來了?”
梁丘珞把曲子放下,右手托着下巴,“我感覺你這裏的音調可以再低一點。”
她朝譜子上的某個地方點了點。
旁邊的助理眼皮一跳,打算提醒梁丘珞,霍雲祁擡手打住他。
“繼續。”
梁丘珞說:“你這首歌本來就是強調氛圍感,歌詞含蓄,所以要在情感和音調上加強表達,既然是首情歌,那……色氣一點也沒關系。”
講到後面幾個字,梁丘珞擡眼關注了一下霍雲祁的神情。
沒勁,居然沒反應。
霍雲祁這些年走的一直都是冷清路子,即便是在舞臺上,也給人一種久居天宮的谪仙的印象。
他的第一首情感《星空》,表達的是一種尋覓、克制的感情,和這首的風格完全不同。
而梁丘珞以前的臺風,更貼近《soulmate》。
追求高級性感,就要在性感邊緣反複試探,即要留白,又要滿足想象。
梁丘珞:“我是這樣想的,這個地方,壓一個調,聲音重一些,然後……喘氣。”
助理倒吸了一口涼氣,只想趕緊逃離現場。
他們天神啊,能想象他唱歌的時候性感地喘氣嗎?不能啊!那可是不敢亵渎的天神……可是,想想又莫名帶感是怎麽回事?
助理想看這個梁丘小姐到底還有多少料。
霍雲祁拿起另一張譜子,唇角微勾,深邃的黑眸盯着梁丘珞,分外戲谑:“示範示範?”
梁丘珞遲疑了兩秒,拿起譜子,學着霍雲祁錄歌時的調哼了一段。
輕哼幾句,她唱出歌詞,感覺沒有找對,又重來了一遍。
反複幾次,狀态漸入佳境,哼唱到她說的那一句歌詞時,梁丘珞慢慢降下調。
和霍雲祁的相比,她的聲音有些空靈,但因為感冒沒有痊愈,在降下音調時像含了沙,不輕不重,恰到好處。
最後一句歌詞即将唱完,她轉着調,氣息伴随着聲線微喘,仿佛一根羽毛撩過耳廓、撩過心間,讓人莫名的熱血贲張。
霍雲祁垂着眼眸,手指輕輕動了動。
他沒察覺的地方,耳朵通紅。
梁丘珞喘起來。
——還他媽怪好聽的。